“你叫什麼?”趁着空閒,季琉璃問了少女的名字。
季琉璃的突然提問,讓圍繞在季琉璃身邊的將士們都看向了藥櫃邊的少年……軍營裡有這號人物?怎麼從來沒見過?
頭一次被這麼多人同時注目,少女怯怯地看了季琉璃一眼又迅速低下頭,緊張得直搓衣角。“甄…甄穆蘭。”
“甄穆蘭?”季琉璃彎起嘴角,語帶深意般喃喃自語。“穆蘭,穆蘭,好名字,男女皆宜啊。”
“!!!”少女擡起頭面帶驚恐地擡起頭看着季琉璃,瑟縮的肩膀完全暴露了她的情緒波動。
將手中的匕首遞給孫冀,季琉璃舉步走到桌案前,彎腰從木桶裡取出一條繃帶擰成半乾後又原路返回,未再與少女有視線上的接觸。
季琉璃不說話不要緊,可甄穆蘭心裡沒底,她不知道這個看穿自己性別的季大夫會不會把她的事情公諸於衆。
忐忑不安的甄穆蘭努力說服自己放寬心,把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既然這季大夫沒有當場戳穿她,是不是可以說明季大夫起碼在短時間內是不會說出去?
甄穆蘭的心理變化衆人根本無從得知,衆人都在專心致志地看季琉璃接下來的動作,哪兒有閒工夫去管一個平常在軍營裡毫不起眼的娘娘腔?
將半乾的繃帶敷在先前那名傷兵的胸口上,季琉璃直起身板兒正對孫冀等人。“步驟就按我這樣做,最先撒上的藥粉是麻沸散,傷者的傷口在兩個時辰之內是麻木的,無任何感覺。”
見衆人認真地在聽自己講話,季琉璃一口氣將要說的話說完,省得浪費所有人的時間。“火焰的作用是融化匕首上的鏽跡,用烈酒浸溼的棉布擦拭匕首可以減少傷者傷口感染的風險。割腐肉的動作一定不能拖泥帶水,以免傷上加傷。清理傷口上遺留的腐肉時切忌要再三小心。最後一步是把浸泡在我自創的加快傷口癒合的湯藥桶裡的繃帶擰成半乾敷在傷者的傷口上,就這麼簡單。”
“加快傷口癒合?世上竟有如此神藥?”文伯激動地顯然忘記了自己高齡已經六十有六了,伴隨着他的激動而來的,是從他腰間傳來的一聲脆響。“咔嚓。”
……
“呵呵呵,不服老不行啊。”文伯乾笑兩聲,右手握拳抵在自己腰後的位置以支撐住因年老而時常閃到的老腰。
季琉璃嘴角一抽…來到文伯後方拂開文伯的右拳,雙手高舉握住文伯的肩膀向後微微使力,屈膝朝着文伯閃到的腰間奮力一頂。
“啊。”痛呼一聲,身爲醫者的文伯確定自己的腰斷了,但一細想,這季大夫不會無端弄斷自己的腰,想必是事出有因,便忍耐住腰間的疼痛。“季大夫,你這是做什麼?”
“李奎,過來用手撐住文伯的腰。”偏頭叫李奎過來,季琉璃單腳獨立站着的姿勢有些吃力。
李奎二話不說,用手掌的力道頂替了季琉璃的膝蓋,讓文伯不至於癱倒在地。
“你時常閃到腰是因爲你第一次閃到腰的時候未好生休養,這次我給你把骨頭頂斷了兩小截,靜養三個月,我保你恢復如初,”站穩後的季琉璃嚴肅地警告文伯。“要是亂動…我保你到死都癱在牀上起不來。”
“三個月?”文伯拼命地搖晃着腦袋,下巴上的鬍鬚跟着下顎一起擺動,現在還有些精神可以救治病人的軍醫就剩自己了。“不行不行,季大夫,營中其他的軍醫因爲身體疲乏都處於昏睡狀態,我如果靜養去了,那這些得不到救治的傷兵準會平白喪命的。”
滿臉愁容的李奎不贊同文伯去靜養。“對啊,季大夫,我們不能缺了文伯啊。”
“一切有我。”自進入軍營開始就打算把傷兵們全部治好之後的季琉璃轉過身,慎重地對孫冀等人囑咐一些細節上的事情。“看你們的了,先處理傷兵中傷勢最嚴重的人的傷口,每換一個傷兵就把重複燻烤、擦拭這兩個步驟,不能用處理過別人的傷口的匕首去處理下一個人的傷口。”
“是。”孫冀等人雙手抱拳,恭敬地向季琉璃彎了彎腰。
初見季琉璃時他們的藐視,季琉璃處理傷兵腐肉時他們的欽佩,下狠手爲文伯治療閃腰老毛病時他們的懼怕,這樣的心境變化,讓他們想起了東臨國的三王爺,也是此刻正置身戰場率兵殺敵的將軍,耶律卿。
他們初見耶律卿時同樣是蔑視,耶律卿指揮兵馬圍剿敵人時他們同樣是欽佩,逮到軍中奸細時殺一儆百時他們同樣是懼怕。
所以,季琉璃值得,值得被他們以見到將軍時的鞠躬禮待之。
孫冀帶頭直起腰,身後的幾人跟着擡頭挺胸,四散開來各自尋找傷情最重的傷兵,儘管他們在進傷兵營帳之前纔剛疲憊不堪的從戰場上回來。
待周圍的人散開,李奎繼續前面的重要話題,他應該沒有猜錯季琉璃說的‘一切有我’中的含義。“季大夫,你的意思是,你會留在軍營裡暫替文伯?”
“不是暫替。”季琉璃搖了搖頭,原地轉了一圈看着營帳內近百號傷兵,嘆息一聲。“在治好這裡的所有傷兵之前,我不會離開。”
不僅是營帳內近百號傷兵,營帳外的傷兵的情況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心中一喜,有了醫術了得的季大夫的保證,李奎不再糾結,高聲喚着營帳外的守衛。“來人吶,把文伯送回他的營帳,派人監督着他在牀上趴三個月。”
“你,你們,你們這羣臭小子,快放老夫下來,老夫不要去靜養。”被兩個守衛放在擔架上橫着出了傷兵營帳的文伯心緒複雜。
他的老腰能恢復原狀固然是好事,可另一方面,傷兵源源不斷地在傷兵營帳前集中,就憑季大夫和幾個零時的幫手是難以應對的啊。
只是啊,文伯低估了季琉璃的感染力和號召力。
傷兵多不要緊,她,季琉璃絕不缺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