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呂氏離開相府後,畫廊踏春這種事一直都是殷氏帶着司芙蕖出面參加的,殷氏是司老夫人孃家那邊的遠房表妹的女兒,因爲司老夫人跟那位表妹關係還不錯,在司燁彬幼時殷氏就經常會到司府來玩,兩人一來二去就生了情愫。
不過司老夫人卻是個精明的,她表妹那點小心思她早就看破了,像殷氏這樣的門第,司燁彬娶她爲正妻,對他將來的仕途路那是半點好處都沒有,可呂氏就不同了,她可是堂堂鎮國公府最得寵的嫡出小姐,當初到鎮國公府求親的人幾乎都要把門檻給踏破了。
要說這個司燁彬能夠坐上丞相的位置他也不是沒有優點的,不然當年呂氏也不能在那麼多青年才俊中挑中了他。
畫廊踏春那一天雲沐一早就醒來了。
“少夫人,你看見天穿哪件?”
大雙捧了好幾件京城時下最興的衣裙上前問道。
雲沐看了眼,選了一件淡綠色的裹胸長裙,這裙子飄着淡淡的淺綠,給人一種很清爽的感覺。
換好衣裙之後雲沐交代無雙和大雙留下來照顧小石頭,無雙功夫好脾性也古怪就算有人打着主子的名義來想要對小石頭做什麼,無雙也照樣能說把人帶走就帶走,讓她照看小石頭,她還是比較放心的。
“思妍,思玉,你們跟我一道去吧。”思妍是後來司玉晨給她帶回來的丫鬟,也是會功夫的,思玉是她那天在牡丹院挑選的,老子娘是呂氏當初的陪嫁,是可以用的人。
“在家裡乖乖的聽話,孃親回來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芙蓉糕好不好?”
小石頭知道雲沐要出門有些捨不得,但是他乖乖的也沒有鬧。
“石頭唸書,等孃親回來。”
“乖兒子。”雲沐在他肉呼呼的小臉上親了一口才出了院子。
呂氏已經在門外等着她了。
雲沐走出來就看見站在另一輛馬車跟前的殷氏和司芙蕖。
雲沐剛一出現,司芙蕖那對眼珠子就恨不能把她給瞪穿了。
“時候不早了,出發吧。”上了車後,呂氏吩咐道。
“她這些年到真沒白在相府裡待着。”車子緩緩前行後,呂氏沉沉開口。
雲沐聽她說,才知道殷氏竟然單獨得了畫廊踏春的帖子,不然在呂氏回來的前提下,就依殷氏妾室的身份,是根本就不可能單獨接到帖子的。
每年京裡的勳貴世家都會有人出來牽頭辦上一場畫廊踏春會,今年這場踏春會正是大皇子妃的孃家平安侯府的侯夫人辦的。
呂氏年輕的時候脾氣有些驕縱,可偏偏鎮國公府勢大又財大氣粗的,無形中也得罪了一些人,而正好這個平安侯夫人就是記恨呂氏的人之一,之所以把殷氏請了,也是想要給呂氏添堵罷了。
鳳國北邊又一條清月江,這條江貫穿了半個京城,今天的畫廊踏春就是在城郊外的清月江上。
今天天氣正好,收到帖子來參加踏春會的人不少,雲沐她們到時,江邊已經來了不少人。
雲沐下了馬車,放眼望去都是人。
這裡風景秀麗,百花盛放,還有彩蝶在花叢中飛舞。
雲沐遠遠的就看見前面有人搭了遮陽的棚子,還有桌椅吃食,踏春會應該就在那裡舉行的。
“娘,我們過去吧。”
“嗯。”
呂氏離開京城這麼多年,已經很久沒參加這樣的聚會了,剛纔也是恍惚了一瞬。
“小妹來了,快到這邊來。”
雲沐她們剛一走過去,就看見被圍在人羣中的穆氏,穆氏是呂氏的大嫂,也知道呂氏這是回來後第一次參加這樣的聚會,便招呼她過去,讓她跟在場的夫人小姐們重新打個照面。
“丞相夫人氣色看着可真是好,看來這幾年在外頭養得真不錯。”
“是啊,也不知道夫人是去哪兒養身子的,我們也去待待,看看能不能變得更年輕些?”
“你啊,就是去待十年八年也不能有丞相夫人好看。”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說着就笑了起來。
呂氏也自如應對着她們的話。
“這位好看的夫人是誰?丞相夫人,你快給我們介紹介紹。”
一位坐在穆氏身邊的夫人開口問道,她這話一出,穆氏臉上的笑意微微僵了僵。
呂氏拉着雲沐到那些人跟前笑道:“這是我的兒媳婦雲沐。”
“丞相夫人的兒媳婦?”呂氏話剛一出,就有人驚詫反問出聲。
“原來司大公子已經成親了……”人羣中有稍顯失落的聲音。
雲沐面上含着淺淺的笑意,朝那些夫人微微福了福身。
她們看雲沐舉止大方得體,模樣也是好的,就是不知道是哪個府上的。
雲沐往人前這麼一站,同樣感受到了某些跟針刺一眼的目光。
她微微擡眼,就對上那些個小姐們審視的眼。
“司少夫人可是京城人士?”
“京城人士?不過就是個鄉下來的村婦,竟然也敢出來丟人現眼!”一道尖銳的聲音突然橫插而入,大家都好奇的朝那人看去。
“三小姐你在胡說些什麼,快別胡鬧了。”衆人看過來,殷氏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忙上前把司芙蕖拉住。
“你拉着我做什麼,難道我說錯了,你雲沐難道不是從鄉下來的,難道不是個村姑?”司芙蕖顯然不會放過這個讓雲沐難堪的機會。
“什麼?司少夫人是個村姑?”
“這,這怎麼可能?”
“我就說司大公子成親了我們怎麼會不知道,說不定她是趁着司大公子帶着司夫人在外養病時賴上來的。”
“我看也是,不然就她這樣的出身又怎麼可能嫁給司大公子,就是做妾都不夠的!”
聽司芙蕖說了這話,那些審視雲沐的視線漸漸變得輕鄙,還以爲是哪個府上的嬌小姐呢,原來是低賤的村姑,看她那樣子,還真以爲自己是尊貴的夫人了。
呂氏當即沉了臉。“殷氏,這就是你這些年教出來的好女兒?我看我當年就是病死在府上也不該離開,看看三小姐在你手上都成了什麼樣!”
呂氏的話讓殷氏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她就是在諷刺她是個妾!
當年若不是她,當年若不是該死的呂氏,現在的丞相夫人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夫人教訓的是,是婢妾無能,只是三小姐性子直爽天真,習慣了有什麼說什麼,還請夫人勿怪。”殷氏袖中雙手緊攥,直接在呂氏跟前跪下認錯。
這樣一來,原本佔理的呂氏讓人起來就有些仗勢欺人了。
在場的都是後宅裡的夫人小姐,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又有誰看不明白,只能說丞相夫人遇到個厲害的,這路數真是信手拈來。
雲沐看呂氏氣得沉了臉,便面帶淺笑的走上前將殷氏攙扶起來。
“看殷姨娘說的,這天真爛漫是好,只是口無遮攔就讓人不喜了。”
“你說誰口無遮攔?”司芙蕖哪裡服氣被雲沐諷刺。
殷氏也起身,視線緊緊的盯着雲沐。
“剛纔三妹妹有些話沒說錯,我的確出生在一個山村裡,在衆位眼中,我這樣的出身興許不被你們看在眼裡,但那又如何呢,當初相公用八擡大轎娶回來,我雲沐就是他的妻,就是婆婆的兒媳婦,我們夫妻和睦,一家人相處融洽,又豈是旁人覺得我雲沐不配就能破壞得了的?”雲沐說到這裡頓了頓,轉眼看向司芙蕖。“到是三妹妹不顧相府的顏面對我這個大嫂出言不遜,你的教養,還不如我這個被你看不上的農女!”
“說得好!”
雲沐話音一落就有一個穿着紅衣的女子走了過來。
“是懷生郡主。”
衆人一看女子靠近,紛紛站了起來。
“參見郡主。”
懷生郡主笑着走到雲沐跟前。“本郡主覺得你說得沒錯。”
懷生郡主,司玉晨給她普及過京城這些權貴的身份。
這懷生郡主是當今胞弟的唯一的嫡出女兒,性子爽朗,頗有男兒風姿,最是不喜後宅女人那惺惺作態扭扭捏捏的樣子。
“郡主謬讚。”
懷生郡主到最首的位置上坐下。“她說得沒錯,人家一家人過得好,幹我們這些旁人什麼事?還有那個誰,你對大嫂毫無敬意,本郡主看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司芙蕖被懷生郡主直接點名批評,一張臉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瞬間變得鐵青。
這懷生郡主是什麼人,她父親可是皇上的胞弟,雖然是個閒散王爺,可皇上一日不倒,他就一日安穩如山,就算是有一天皇帝嗝屁了,不管他的兒子哪一個上位都沒必要去動一個只好玩樂對他毫無威脅的叔叔,人家的富貴那是往後推幾十年都是一樣滿滿當當的。
在場的夫人小姐們此刻心裡不管是如何想的,都要笑臉應着懷生郡主。
“坐着也是無趣,畫舫一時半會兒也沒過來,去把本郡主的東西都帶上來。”
“是。”
衆人都好奇懷生郡主帶了什麼東西過來,不多會兒,就有人扛着一個大大的鐵架子上來。
“這,這是什麼東西?”
“誰知道,懷生郡主主意向來是最多的。”
架着被擡上來之後,接着兩隻被處理過的全羊也被扛上來了。
“今個郡主我讓你們嚐嚐這烤全羊不一樣的味道,人呢,把人給郡主我叫上來。”
人?什麼人?
在衆人疑惑的視線中,一個高大壯碩的中年男子走了上來,他剛一走過來,雲沐就在他身上聞到了一股羶味和奶腥味。
其實他已經用薰香做掩飾了,可是對這些氣味比較敏感的雲沐還是一下就聞到了。
也就是在外踏春,在場的人也多,大家也沒那麼多避諱,一衆人都好奇的打量着男子。
“郡主,這是何人?”穆氏疑惑開口道。
“他啊,他可是上一屆神廚大賽的魁首,當年皇上可是親自賜了牌匾的神廚啊,郡主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人給請過來了,今天就讓他給大家現做一道烤全羊。”
先做烤全羊啊……
雲沐看了眼那些鐵架子,招來思妍低聲對她吩咐了幾句,思妍聞言低聲應着轉身就退出了人羣。
烤全羊她們吃過,但是看人先做還是頭一回,大家也就漸漸的把剛纔的事拋開,全神貫注的看着那位神廚。
大漢先是在羊身上抹了一層他先前就調配好的料子,之後直接將羊架在了鐵架子上,開始生火烤羊。
全程也可以說是毫無看點的了……
“娘敢保證,他做的沒你好吃。”
坐在雲沐身邊的呂氏看了烤羊一眼低聲道。
雲沐笑笑。“嗯,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這個懷生郡主性子不羈,這舌頭也是挑剔得很,到了京城後,我都沒吃過你做的菜了。”呂氏輕嘆道。
雲沐抿脣輕笑。“那一會兒我給娘做一隻?”
“嗯,這個可以有。”
坐在呂氏身邊的穆氏看着這婆媳兩還嘀嘀咕咕的說起了小話來,便想到老夫人說的那些話。
“這麼些年來,也沒見着她願意跟誰那麼清淨,那個雲沐,想來也是有過人之處的。”
“大姐,你那小姑的兒媳當真是個村婦?”
烤羊的過程是長久乏味的,坐在穆氏身邊的英勇侯府許是碰了碰穆氏低問出聲。
英勇侯府跟穆氏的孃家有些親緣關係,但不算是直系親屬,不過按輩分算,許氏要叫穆氏一聲姐姐。
穆氏眉頭微不可見的蹙了蹙,這個問題剛纔都已經過去了,怎麼又被她提起了,對於雲沐的身份,她也是不喜的,你看看,這不就丟人了。
不過那不是她兒媳婦,她可管不了那麼多。
“是啊,剛纔她不是承認了。”
“嘶,還當真是個村姑了,這,這丞相夫人在想些什麼呢!”
穆氏用帕子壓了壓鬢角沒有接話,人家想什麼都是人家的事,輪到你操什麼心。
“之前我就想着我家薇薇跟司大公子年紀剛好合適,若湊成一對也是一段佳話,薇薇的才名在京城也是人盡皆知的。”
被點到名的蘇薇其實一直站在許氏身後,聽許氏提起司玉晨的事就一直豎着耳朵在聽,如今聽許氏這麼說,心跳都不自覺的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