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喝了藥水的老太太沒有一點動靜,安靜的躺在牀板上,藥水彷彿石沉大海一般。
李寶珠的手心裡慢慢溢出汗水,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難道這方子沒有作用嗎……
從開始賣草藥到親手種植藥材,再到後來跟着劉世珩學習醫術,李寶珠已經逐漸喜歡上了擺弄藥材和醫術,並把成爲一個好大夫作爲以後的人生目標。
但是她從未想過在她的手裡會出人命啊!
看着一條鮮活的人命慢慢流逝是什麼感覺?李寶珠發現她還太天真,她遠遠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圍觀的人已經重新開始竊竊私語,劉世珩和夥計們臉上的表情也由期望逐漸變成失望。
牛二跪在老婦人身邊一動不動。
“牛二兄弟!”馬三忍不住憤憤不平的叫道,“那小娘子說的話果然不可信,我去叫官差過來,把這鋪子裡的大夫和夥計都告到衙門去!叫他們給嬸子償命!”
一直抱着頭蹲在一邊的老頭猛地站起身,叫道:“馬三,叔跟你一起去!”
這時一聲粗糲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都吵什麼吵,這裡發生什麼事了?”門口人羣被人推搡開來,走進來幾個身穿黑衣的捕快,正是金捕頭一夥人。
金捕頭走進來掃了一眼,看到李寶珠時目光微凝,沉聲道:“有人來報,說濟世藥鋪的夥計抓錯了藥,吃死了人,可有此事?”
馬三立刻應道:“官差老爺,就是這個姓李的小娘子,是她抓錯了藥。您看看我嬸子,眼看就不行了。老爺可要爲我們做主啊!”
衆人皆知濟世藥鋪是揚州府沈家的產業,在這鎮上無人敢來鬧事,就連金捕頭也不敢得罪劉世珩。可現在衆目睽睽之下,他能公然徇私嗎?
金捕頭眼睛轉了轉,心道不如先把人帶回去,私下裡再行商量總比在這大庭廣衆的方便。趁着這機會也許能把李寶珠這小丫頭弄到手也說不定。
不但賣了劉世珩面子,還能得到小美人兒,真可謂還是一石二鳥的好事啊……
想至此,金捕頭威嚴的喝道:“本捕頭自然會爲民請願,秉公處事。把罪魁禍首劉世珩和李寶珠帶回去,待本捕頭查清事實再行定奪!”
幾個捕快答應一聲,一齊走上來拉住劉世珩和李寶珠向外拖去。
藥鋪的幾個夥計見是官差行事,都不敢上來阻攔。李寶珠掙扎叫道:“這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們,我與那老人家素不相識,爲何害她?況且我們開藥鋪的怎麼會砸自己的招牌!”
這話聽着也有一些道理,不過利慾薰心的金捕頭可不會眼看着到嘴的鴨子飛了,喝道:“是非曲直本捕頭自會調查清楚,容不得你在此蠱惑,把她嘴給我堵上!”
當即有個捕頭拿了塊辨不出本來顏色的布塊便要朝李寶珠嘴裡塞……
忽聽“啪”一聲,那捕快發出一聲痛呼,手裡的布塊掉到了地上。
“那個混賬敢朝爺爺扔東西!”那捕快捂着手叫罵,一個銅板在地上滴溜溜的打着滾。顯然剛纔有人用這個銅板打了那捕快的手。
在場人數衆多,卻沒人看得清那銅板從哪裡飛得來。
金捕頭皺眉道:“老七,莫不是你自己口袋裡的錢掉出來打到手了吧?不要磨蹭了,快把人帶走!”
“慢着!”
門口又走出一個人,整齊短鬚,面目肅正。劉世珩眼睛一亮,叫道:“鄒管家,你怎生來的如此巧?”
鄒管家向劉世珩點了點頭,卻沒走進來,而是讓開了身體,讓身後之人走進來。
這時門口出現一襲雪青色長衫,只見那人挺拔身材,玉冠束髮,筆直劍眉,眸似星辰。臉上帶着憊懶神色,似笑非笑看着李寶珠。
不是沈少澤又是哪個?
李寶珠看着帶着陽光走進來的沈少澤,只覺得人生爲何如此奇妙。他似乎總在她最狼狽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在眼前。
捕快們見沈少澤這麼一位人物走進來,便知接下來沒他們什麼戲唱了,拉着劉世珩和李寶珠的手立刻鬆了開來。
金捕快隱隱知道這便是濟世藥鋪的東家,揚州沈家的人。那是連他的上司——縣老爺也要跪舔的存在。不由暗暗慶幸剛纔沒有親手去抓李寶珠,否則捱打的便會是他了。
沈少澤走到大堂裡還算完整的椅子上坐下,絲毫不介意身邊地下一片狼藉。搖着扇子淡淡說道:“幾位官差要查案不如便在這裡查吧,想要把這裡的人帶走總要有個罪證。”
牛二聽了,從地上站起來,惡狠狠的說道:“他們抓錯藥害死我娘,證據確鑿,還需要查什麼?別以爲你們有幾個錢就仗勢欺人,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官差老爺若是徇私枉法,我就上京城告御狀!”
“就是啊,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濟世藥鋪怎麼了,殺人還能逍遙法外嗎……”門外圍觀的羣衆也開始嘀咕起來,場面隱隱又有失控的趨勢。
金捕頭額頭開始冒汗,沈家的公子在這裡他是不可能把人帶走了,可這裡還有許多百姓,他金捕頭實在沒法當着衆人的面就去向沈公子求饒啊……
沈少澤也不說話,就那麼神態自若的坐着不動,還順手撈起沒被殃及的茶壺倒了杯茶解渴。
場面一時僵持了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
沙啞的咳嗽聲突然響起來,瞬間蓋住了嘈雜聲。
人們不由自主尋找着咳嗽聲的來源,有人驚叫道:“是那老人家!是她在咳嗽!”
衆人一起看過去,果然是躺在牀板上那老婦人在張着嘴大口喘着氣,和之前奄奄一息的模樣完全不同。
圍觀的人一下炸開了鍋。
“沒想到那小娘子的藥真的有用哎!”
“可不是,連砒霜都能解,真是神醫啊,不愧是劉大夫的得意弟子……”
……老婦人的家人也驚呆了,牛二和他的媳婦一起撲過去扶着老婦人叫道:“娘,娘!你怎麼樣?”老婦人咳嗽兩聲,在家人的呼喚下,竟慢慢的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