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寶珠醒來,且看起來意識清醒,郭太醫忙上前給她診脈,半晌,頷首道:“縣主的燒已經慢慢退下去了,只是……”
郭太醫沒有說下去,但沈少澤和李寶珠都心知肚明,他說的是九香軟筋散的毒。
雖然有仙園中無數靈藥,李寶珠卻也不知該如何解九香軟筋散的毒,若是用銀針術,師傅手法雖嫺熟,但卻沒有靈力灌注,根本無法徹底清除毒素,而她又不能自己給自己扎針。
再者她現在的靈力也已經凝結無法使用。
“無妨,聽天由命罷。”她閉上眼,神態疲憊。
沈少澤讓她靠在自己懷裡,安慰道:“珠兒你別灰心,我一定能找到辦法……”
“沈翰林政務繁忙,就不必在我區區平民之女身上浪費時間了!”李寶珠冷冷打斷他的話。
現在這樣算是什麼?
難道他以爲在她這副狼狽模樣的時候,過來說幾句安慰的好聽話,她就會感激涕零的原諒他?
李寶珠根本無法忘記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時的樣子,更無法原諒他站在靈丘公主身後。
她冷淡的態度讓沈少澤心中一酸,低聲說:“珠兒,那些事都是有原因的……”
“好,你現在解釋給我聽。”
她一直閉着眼睛,似乎不想看見他。
郭太醫見此忙悄悄的退出去。
貴人們吵架,他還是躲開省的殃及池魚。
幾個伺候的宮女不敢離開,只能更深的低下頭,想象自己是鵪鶉,什麼都聽不見看不到。
可即使宮女們都離開,沈少澤也絕不可能在沈貴妃的宮裡說出他和子瑜的佈置和調查之事啊……
“不是有原因嗎?怎麼不解釋了?”見他不答話,李寶珠心中涌起更深的失望,冷淡的說,“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他幽黑眸子裡滿是細碎的,令人心痛的悲傷,壓抑着語氣,輕聲說:“我以後一定會原原本本的向你解釋清楚……”
李寶珠握緊了手,拼盡全力翻過身體,背對着他,平靜的說:“不必,我現在幾乎是廢人一個,何苦拖累你。有休書我也接着,你且正大光明去做你的駙馬!”
“珠兒……”沈少澤心中一痛,“是我對不起你,我只要你一個人,絕不會去做什麼勞什子駙馬。也不會給你休書,你不要說傻話。”
李寶珠不答話,一滴眼淚順着臉頰流進嘴裡,苦苦的。
她不理他,他心中難受之極,澀聲說:“珠兒,你……你知道嗎,你已經有了身孕,有了我們的孩子……我只盼你,爲了孩子保重自己的身子……”
孩子?
李寶珠心中一震,臉上血色瞬間褪的一乾二淨。
她忙把右手指尖挪到左手手腕上,脈象沉澀,探視之下只能感覺到九香軟筋散帶來的強烈脈象,而微弱的滑脈在角落靜靜的跳動,若非行醫經驗豐富者,很難在九香軟筋散的毒之下。
她之前在水牢裡,情緒緊張之下的匆匆一號,也漏過了這微弱的脈象。
這個孩子來的實在是太意外,卻偏偏是在她中毒的時候……
以她的醫術,自然也明白,如果解不了九香軟禁散的毒,這個孩子八成也無法平安降生……
甚至仙靈圖譜上都沒有九香軟筋散的記載,叫她如何醫治?
愁腸百結讓她忍不住落淚。
一隻素白如玉的手伸過來,握着潔白錦帕給她拭淚。
李寶珠微微側頭躲開,低聲說:“我累了,你出去。”
沈少澤的手頓時一僵,給她拭淚的動作停在半空中,半晌,苦笑道:“你先睡一會,我待會再來陪你。”
他站起身,把手帕遞給侍立一旁的宮女,再次看了一眼牀上背對着他的人,心中猶如萬箭攢心般,緩緩走了出去。
背影看着有些瘦削。
聽到腳步聲逐漸走遠,李寶珠慢慢轉過頭來,臉上已是佈滿了淚水。
拿着錦帕的宮女忙走上前來,動作輕柔的給她擦拭淚水。
“綠蕊?”李寶珠看向她,不禁怔住。
眼前身穿淡綠衣衫的俏麗宮女,分明就是她以前最爲喜愛的一個貼身侍婢。
“縣主怎麼知道奴婢的名字?”綠蕊聞言停下手,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她。
李寶珠回過神,忙掩飾的垂下眼眸,隨口說:“哦,我是聽沈翰林這麼叫你……”
剛纔沈公子有叫過自己的名字嗎?
綠蕊有些疑惑,難道是自己走神沒聽到?
“難爲縣主千金貴體,一下子就記住奴婢的名字呢。”綠蕊很快綻開笑容,笑着說,“說起沈公子,他這幾天一直陪在縣主身邊,人都熬瘦了,縣主何必……”
李寶珠忽然問道:“你跟他很熟悉?”
“啊?”綠蕊有些反應不過來,笑了一下,說,“沈公子以前在宮裡長大,和我們公主處的好,所以奴婢見公子也見得多。”
“你是說雲夢公主?”李寶珠故意問道,“她不是去世了嗎,你怎麼到了沈貴妃這裡?”
對於她忽然變得好奇多話起來,綠蕊有些摸不着頭腦,還是老老實實回答:“我只是個奴才,主子不在了,還要繼續服侍別的主子……公子見我們可憐,爲了不讓我們受別人欺負,就讓我們待在未央宮這裡伺候……”
她的語氣神情很平淡,平淡的讓李寶珠忍不住問她,“雲夢公主對你那麼好,你就不覺得難過?”
“難過……自然也是有的。”綠蕊笑道,“但我們是奴才,伺候主子是本分,不管是誰都得好好伺候。”
只是本分,沒有情義嗎……
李寶珠心中涌起一陣悲哀,深深體會到什麼叫做人走茶涼,樹倒猢猻散。
“縣主不要多心,”綠蕊見她不說話,又接着安慰她,“沈公子是真心實意對縣主好,縣主不也一樣嗎?”
李寶珠不解的看向她。
“您這幾天昏迷不醒,嘴裡可一直叫着公子的名字呢……”綠蕊抿嘴笑道,“可見您心裡也是有公子的,爲何要把他趕走?您自己心裡也難受。”
“是嗎……”李寶珠笑笑。前世她就是最寵愛這個活潑善解人意的綠蕊,不像別的宮女個個都膽小如鼠,在她面前連大氣都不喘。現在這個綠蕊還是一樣的體貼入微,善解人意。可現在看來卻總覺得帶着一種刻意的討好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