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珠看着完全散亂下來的頭髮一籌莫展。
前世在宮裡都是一堆宮女伺候着她穿衣梳頭,她自己從未親自做過這種事。
在清水村那幾天隨手用布條綁住也就罷了,後來就有紅秀和柳絮幫她,自己幫自己梳髮髻這種事,她是真的不會。
就這麼散亂着回去,一定會被當做瘋女人吧……
“真是又笨又蠢……”明月忽然從巨石上飛下來,如謫仙般的銀色長髮拂起,落在她身後,伸手撈起她一縷頭髮。
“你幹什麼?”李寶珠忙躲開他。
這時從木桶裡鑽出個小腦袋,墨玉圓溜溜的眼睛看過來,插嘴道:“尊者幫主人梳頭呀,墨玉可是許久沒有見到這個情景了呢……”
李寶珠蹙眉:“你什麼時候見過他幫我梳頭?
“呃……”墨玉撓撓頭,看向明月問道,“主人怪怪的,她是不是失憶了呢?”
“我說過了,她不是明珠。”
明月淡淡的說完,手中變戲法般出現兩隻金黃色貝殼狀髮釵,末端還點綴着圓圓的小珍珠。
“你……以前經常幫明珠仙子梳頭髮嗎?”李寶珠眼神落到金貝殼髮簪上,驚喜笑道,“真好看,這是她的?”
“囉嗦。”明月嘴上不耐煩,手上的動作卻很溫柔,把她額前碎髮分開梳起來,一蓬青絲垂在後背,貝殼髮釵分別插在額頭兩邊,小小的珍珠垂在額頭上。
一直安靜等候的李寶珠感覺到他停下動作,微微偏頭問道,“好了嗎?”
明月嗯了一聲,點點頭,注視着她的眼神,帶着一點點追思和回憶。
墨玉把水桶推到她面前,笑眯眯的說:“這是主人以前最常梳的霧鬢雲髻,主人照着看看!”
墨玉還是固執的認爲她就是明珠仙子。
李寶珠伸頭到水桶一看,裡面清澈的靈液倒映出她的影子,瓜子小臉點綴着瑩潤珍珠,顯得她溫婉無比。
可這髮型……
“我現在梳這樣的髮飾好像不太合適了吧?”
李寶珠照了半天,坐到地上,撐着下巴無一臉無奈。
這樣青絲垂下的髮飾,一般是未出閣的少女梳的,而她自從和阿澤成親後,便按照習慣把頭髮挽上去,做婦人裝扮了。
“怎麼不合適哩?”墨玉有些不解,歪頭打量着她,“很好看哩,雖然主人的容貌有很大變化,不過還是這樣的裝扮更適合主人。唔,說起來主人以前是仙界最負盛名的美人……現在怎麼變化這麼大……”
“你嘀嘀咕咕什麼?”李寶珠敲了他的腦門一下,“都說了我不是那位美麗仙子,不許再胡說了!”
那位明珠是明月的心上人,又不知爲了什麼事死了上千年,墨玉老是胡說八道,不是在人家傷口上撒鹽嗎?
明月卻是給她梳完頭髮後又飛回巨石上待着了,看着他那懶洋洋的、一動不動的背影,如果忽略那頭銀白色長髮的話,簡直像是個入定的老僧般。
“雖然有些不合適,還是謝謝你,等我明天過來就會把髮釵還給你。”李寶珠摸摸頭上精巧的髮釵,真沒想到明月這樣的人,還會給人梳頭髮,而且看起來梳的還很不錯。
他當年和明珠仙子,一定是鶼鰈情深吧……
李寶珠胡思亂想了會,就念了術語,回到了外面。
擡頭一看,還是身處離仙蹤林不遠的偏僻小巷子裡。她這次出來到了濟世藥鋪就把馬車打發回去了,連小翠都沒帶在身邊。
這下子要麼是走回去,要麼去僱輛車。
至於回仙蹤林找戴春生駕車送她回去……
一來現在戴春生的馬車每天來來回回不是送餐就是採購,忙得很,去了也不一定能遇上他空閒的時候。二來那崔流芳還在裡面跟個望夫石似的,她又沒把明月請得動,哪裡還敢出現在她面前。
“算了,天還早,走回去吧。”
她自言自語的擡腳朝巷子外面走,忽然覺得身後有動靜,莫非是耗子蛇蟲?
猛地一轉身,李寶珠頓時嚇了一跳,驚道:“你這小東西怎麼也跟出來了?”
原來鬼鬼祟祟跟在她身後的,居然是小靈鼠墨玉,當然此時他不是一隻小靈鼠,而是一個兩三歲,穿着紅肚兜的小童模樣。
墨玉被她忽然的轉身也嚇了一跳,往後蹦了一步,縮着脖子,弱弱的說:“尊者,尊者說我化形後就能跟主人出來玩耍了,所以……”
“所以你就跟我一起跑出來了?”李寶珠扶額無語,“不要胡鬧成不成?給我回去!”
“不要!”墨玉小爪子拽住她裙角,淚眼婆娑的模樣,活像被李寶珠拐賣來似的,“主人不要丟下墨玉,嗚嗚,墨玉想在這裡玩玩,絕不會給主人添麻煩的……”
看着墨玉的樣子,李寶珠莫名想起了那個叫豆豆的小豆丁,也不知現在他過得好不好,還記不記得自己了……
她剛想說話,旁邊忽然想起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哇!東家你怎麼在這裡?這是哪來的小東西?莫不是東家的兒子?“”
這油嘴滑舌咋咋呼呼的聲音,除了戴春生那小子,再沒旁人了。
李寶珠回頭看向坐在馬車車轅上的他,沒好氣的說:“我能有這麼大兒子嗎?你不去幹活在這裡瞎轉悠什麼?”
“我就是剛乾完活回來啊……”戴春生從車轅上跳下來,蹦到李寶珠面前,蹲在地上看着墨玉,嘴裡嘖嘖稱奇,摩挲着下巴說,“這哪來的孩子,長得真不錯嘿!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少爺,如果我幫着送回去,說不定能得到一筆謝禮什麼的……”
墨玉看着這個油腔滑調,身上一絲靈氣都沒有的凡人,不禁緊緊皺住眉頭,擡頭看向李寶珠,問道:“主人,這是哪裡的賊人?要不要墨玉幫您殺了他?”
墨玉兩三歲小孩的臉蛋,皺起眉頭一本正經的模樣可愛無比,可他說出的話卻叫人覺得冷颼颼的。開口就要殺人,這是正常小孩嗎?“主人?”戴春生選擇性的忽略了那句要殺他的話,盯着墨玉看看,終於明白過來,用一副看着敗家子的眼神看着李寶珠,“東家,這小東西是您買的下人?您咋連這麼小的也買?帶回去還得養着,能頂個什麼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