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的嘆口氣,沈少澤壓下體內竄起來的火氣,起身去取藥膏,卻沒注意到牀上他心心念念之人眼裡狡黠的笑意。
等李寶珠換了藥膏,到淨室沐浴洗去一身疲勞後,老太太那裡的婆子來送消息,說因爲之前莫愁郡主的事情攪了壽宴,晚飯時重新開宴,這次只有沈府自家人在一起玩樂一番,不再邀請外面的客人。
至於那些被嚇走的夫人小姐們,沈大爺臨雲已經讓人擬了單子,每家都會送上價值不菲的禮物當做補償。
說起來這件事她們也沒有可以怪罪沈府的地方,畢竟莫愁郡主的大名是人人都知道的,不過是當着她們的面殺了個丫頭,只在是小意思。
即便沈臨云爲了沈家顏面寫摺子參她,也頂多換來皇帝兩句不痛不癢的關心之語,絲毫動搖不了莫愁郡主在朝中的地位。
在這件事中,損失最慘重的莫過於許氏了。
她因爲一幅辛苦一個月繡出來的百鳥朝鳳圖而被朱莫愁抓住把柄,不僅身邊最信任得力的丫鬟被當面摔死,還大大的丟失了老太太和沈大爺對她的信任。
想必現在她最擔心的,莫過於她這個主中饋的主母位置還能做幾天。
傍晚時分,沈少澤和李寶珠來到沈園的時候,這裡已經全部被重新灑掃佈置了一遍,從這個速度和效果來看,許氏治家的能力還是很值得稱道。
許氏站在沈園錦繡廳的門口,穿着一身奢華昂貴的雲錦廣袖長褙,身邊服侍的除了高嬤嬤,換成了一個名叫銀蝶的丫鬟,剩下的仍然是四名小丫頭。
不管什麼時候,許氏出門的排場是絕對不能小的。
可能是因爲沒來得及填補新的丫鬟空缺,後面那四名丫鬟裡,有一個竟然是李寶珠認識的。
“母親。”沈少澤負手微微低頭,喚了一聲許氏。
在旁人面前,沈少澤永遠是那個腹有詩書氣自華,從容淡定,清雅俊逸的沈府大公子。
許氏嗯了一聲,滿目欣賞的看着自己這個優秀的兒子,隨即又帶着審視的眼神瞟了眼李寶珠。
“怎麼又把她帶來了?”許氏不悅的看着李寶珠抱着的承歡,說道,“今天這錦繡廳坐的都是沈家正經的子女,不是庶出應該待的地方。把她帶到那邊良辰廳吧!”
“母親,承歡這孩子今天討了老太太的歡心,您不會是不願意讓老太太高興吧?”李寶珠冷淡的說完,抱着承歡徑直向錦繡廳裡走去。
許氏不待見她這個兒媳,李寶珠還就讓要她這個主母位置做不成!
許氏不喜歡承歡,李寶珠就是要讓承歡的地位變得比嫡女還要尊貴!
錦繡廳裡的席面已經流水一樣的擺了上去,之前在再鼎福廳的事情彷彿沒有發生過一般,衆人照樣笑顏開懷,圍着老太太各種奉承。
“大哥大嫂!”若蘭笑着迎上來,走近了纔看得出,她的笑容十分勉強,有些厚的脂粉下面能看得出蒼白的臉色。
李寶珠伸手摸摸她的額頭,關心道:“五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看你臉色不太好呢。”
“大嫂……”若蘭聲音變低,垂下眼睛。
李寶珠向沈少澤使了個眼色,叫他迴避一下,然後拉着若蘭坐到一個清淨的角落裡,輕聲問:“你怎麼呢?有什麼心事和我說說。”
若蘭伸出一根手指,逗弄着承歡的小手,低聲說:“我見到冬兒了……”
李寶珠一怔,皺眉道:“不是提前叫你和老太太離開了嗎,你怎麼……”
“我趁老太太沒注意,偷偷跑回來看……”若蘭身體有些微微發抖,眼眶慢慢溢滿淚水,“大嫂……冬兒和我一般大,小時候待我極好……”
若蘭這樣一個純真可愛的深閨少女,又被沈少澤這個大哥保護的極好,對世間所有的陰暗面一無所知,乍然見到兒時玩伴慘死在面前,確實難以接受。
如果在朱莫愁的眼裡,這個世界是灰色的,那麼在若蘭的眼裡,在冬兒死之前的世界都是純白色的。
“五妹別怕……”李寶珠輕輕拍着她的背,柔聲安慰她,“冬兒雖然不在了,你還有別的好友呀,還有老太太和你大哥,還有我,我們都會陪着你。你要想開一些,不要鑽牛角尖,畢竟人生沒有不散的筵席,現在的朋友總要分開,將來你也還會認識別的朋友。”
“嗯。”若蘭輕輕的點頭,伸手擦一把淚水,平日活潑開朗無憂無慮的少女此刻看起來無比憂鬱柔弱。
李寶珠取出帕子遞給她,知道她這樣其實不完全是因爲冬兒的死。
還有幾天就是若蘭的大婚之日,府裡已經早就開始準備着沈家這一代第一個嫡女的出嫁事宜。
原本沈若兮纔是應該第一個出嫁的,可她風聞不好,別人看不上,總不能擋着別的姊妹出嫁之路。
“五妹,其實你……”李寶珠斟酌話語着說,“你不要擔心,雖然嫁到京城離家裡遠,但父親和你大哥都在京城爲官,都能照應你,萬一受了委屈跟你大哥說。”
若蘭被她說中心事不禁臉色一紅,垂眸靦腆的說:“大嫂說什麼呢,我不是擔心這個……”
“好,大嫂知道若蘭是個好姑娘,人人見了都會喜歡。至於忠勇伯夫人嘛——”李寶珠說着故意拉長語氣,賣關子似得停住了。
若蘭情不自禁擡起頭,眼含期待的看着她,待意識到她在故意作弄自己時,不禁面紅耳赤,揮去粉拳捶了李寶珠,嗔道,“大嫂好壞……怪道以前大哥總是說你精靈古怪……”
李寶珠笑道:“其實忠勇伯夫人又溫柔又敦厚,將來你去了絕不會難爲你,你的性子我清楚,你們一定處得來。”
忠勇伯夫人是雲夢公主的親姨娘,李寶珠對她自然瞭解甚深。
至於她那個表哥楊雲志,性子雖然是有些木訥的類型,想來應該也會喜歡若蘭這種活潑的性子吧。無論李寶珠如何左思右想,若蘭這門親事都是極好的,門當戶對,忠勇伯府里人事也簡單,過去不必受什麼氣。“謝謝大嫂,若蘭明白了。”若蘭臉色紅的不行,作爲一個待嫁女兒,最羞於提起的就是未來夫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