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雪繞過村子後方,從幾塊田埂上走過,爬上了一個石頭砌成的小路,這應該就是後山的入口了,入口左側有一顆大榕樹,榕樹下是黑壓壓的一片雜草,除了幾聲蛙鳴和幾縷風聲,再未聽到別的聲響。
她就着暗淡的星輝,獨自進入了後山之中,沒走多久,耳邊就傳來了緩緩流淌的溪水聲,還有着不明的咳嗽聲,咳嗽聲帶着回聲在山裡顯得特別滄桑和空曠,還有着淡淡的陰寒之氣。
晨曦雪停下腳步,原地佇足觀觀察,她不知道豆豆爹的墳塋在後山何處,倘若摸黑在一片大山中尋找一座不起眼的墳塋,那估計到天明也尋不到墳頭。
於是她決定先弄清楚這咳嗽聲的來源,說不定這咳嗽聲的出處就是豆豆爹墳塋的所在之地。
她閉目傾聽着遠處連續不斷的咳嗽聲,這似乎與她在空屋中聽到的有所不同。空屋中的咳嗽聲急促而清脆,這的輕緩而低沉。晨曦雪可以肯定,這與空屋中的咳嗽聲並非由同一人發出,而且這咳嗽聲似乎與溪水聲來自於同一個方向。
她點亮隨身攜帶的火摺子,慢慢朝着溪水的方向靠近,她的繡花鞋從潮溼的草地上踏過,停在了溪水旁的一顆木棉花下。三月正是木棉花開的時節,滿地的木棉花在這暗淡的夜色之下,變成了一朵朵暗黑的花影,失去了它本來的鮮紅顏色。
隨着晨曦雪的靠近,咳嗽聲也越來越清晰。如此看來,她並未尋錯方向,這咳嗽聲確實從這溪水裡發出,而且遠遠地還可看到溪水裡發出如燈籠般閃爍不定的亮光。
晨曦雪心裡一顫,停下了腳步。莫菲這溪水真如三丫所言,是個地獄之門,而這溪水裡的咳嗽聲則是豆豆爹的魂魄發出的。
她雖有疑惑,心裡卻是不願意接受那鬼怪之說,遲疑片刻,她彎身拾起一朵如碗般大小的木棉花,又擡起腳一步一步朝着溪岸邊靠近。
她望着溪水裡不斷
晃動的點點亮光,還有耳邊那高低起伏的蒼老咳嗽聲,只覺得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深吸了口氣,她將手中的木棉花投入溪水裡,想一探究竟。就在木棉花觸碰到溪面的那一刻,溪水裡所有的星星點點全都壟到了木棉花掉落的地方,溪面上濺起了一陣水波,但很快便又散開了。
晨曦雪被眼前的一幕所震驚,她嚥了咽口水,又向前走了幾步,蹲到了溪岸邊的一塊石頭上。她將手中的火摺子伸到了溪面上,方纔投入水裡的木棉花早已沒了蹤跡,而那些閃爍的光點也全都潛到了溪底,讓她無法看清和識別它們的模樣。
當溪面漸漸恢復平靜,一張精緻玲瓏的面容出現在了溪水之中,在火摺子的照耀之下,那張臉也逐漸變得清晰。那是一張幾近完美的臉龐,黝黑的眼目之中正發出明亮的星火,只是她柔白勝雪的肌膚尋不到半點人色,。
水中突現的女子,令晨曦雪大驚失色,手不由地顫抖起來,差點將火摺子落入了溪水裡,好在她眼疾手快,在落水前又接住了。
她慌忙中直起身子就往後退了數步,還險些被地上的樹枝絆倒。即使她不想承認自己內心的恐懼,但她的本能反應還是非常誠實地出賣了她。
她捂住胸口,深吸了幾口氣,彷彿周圍的咳嗽聲都已遠處,此刻全世界僅剩她因驚慌失措而劇烈起伏的心跳聲,“嘭嘭嘭”地像是要從耳朵裡蹦出來似的,脹得她耳朵直髮痛。
即便如此,晨曦雪還是固執地不肯離開,一定要看清楚溪水裡發着光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還有那不明的咳嗽聲,又是誰發出的。
至於溪水裡的那副面容,待晨曦雪穩住內心的慌亂之後,便開始覺得她非常的熟悉,熟悉到她這輩子都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今晚被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給嚇得手心發涼、背脊發冷。
原以爲自己天不怕地不怕,誰想卻被自己給打敗了,她
有點痛恨自己的怯弱,覺得它對不起自己那顆好奇心和尋求真相的正義感。
她拿着火摺子,再次返回溪岸上,這次她已沒有了方纔的恐慌,哪怕接下來看到更爲恐怖的畫面她也絕對不會退縮和逃避。且不論這世上有沒有鬼,就算有,那也是鬼怕她晨曦雪纔對,他們姬氏一族可是軒轅黃帝之後,軒轅黃帝乃是斬妖除魔的戰神,雖然他已經死了上千年,但她晨曦雪也不能丟了老祖宗的臉。
火摺子再次將溪面照亮,由於溪水又深又急,她根本就無法看清那些閃爍的燈火,只有迷迷糊糊的斑斑點點從水底發出微弱的亮光,這讓她倍感有心無力。
就在她猶豫要不要潛入溪裡一探究竟時,水面上又出現了一副男子的面孔,他就站在她的身後,正蹙眉凝視着她,那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除了朱楠也沒有別人了。
“臭豬腩,你來幹嘛?”晨曦雪沒有回頭,對着水裡的倒影問道。
她看似語帶不屑,心裡實則是在看到朱楠的那一刻起就變得莫名的心安。
可她身後的朱楠並沒有回答,那張原本俊美無儔的面容已變得猙獰扭曲,他眼裡的憤恨讓他看上去判若兩人,晨曦雪還從水中的倒影裡看到他正慢慢伸向她脖子的雙手。
她整個人一驚,立刻意識到了站在她身後的人並非朱楠,她猛地一個轉身,想看清楚身後站着的到底是誰,他爲何要裝扮成朱楠的樣子迷惑她,還試圖掐死她。
可她身後除了那顆孤零零的木棉樹,並未發現有任何人的蹤影。
即便身後空無一人,晨曦雪還是非常的地肯定,她方纔水裡看到的絕對不會是幻覺。那麼熟悉的一副面孔,那蹙眉時擰在一塊的眉心,那憂慮的神情,都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朱楠。只是,朱楠絕對不會害她,雖然他們時常爭鋒相對,但他們都從未真心想置對方於死地,至少她不會,他相信朱楠也不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