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謹防小乞丐混在人羣中,朱楠下了一道盤查令,凡是從客棧出去的住客都必須逐一接受守衛的嚴格盤查,無一特例。
在蜂擁而至的人羣中,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正攙扶着一名老爹從樓上緩緩走下。姑娘一臉白皙,細潤似雪,雙螺鬢上的兩條粉色絲帶正垂於兩側耳鬢,搭落在肩上。
她嫋娜纖細的一身月華裙,裙上手繪的幾朵淡粉色月季,正淺淺地飄於裙襬之上,顯得格外素淨。但與她而言,即便是這樣的一種清新淡雅,也難掩那渾然天成的天真靈動和清麗出塵。
老爹的腿腳似乎受了傷,行動極爲不便。姑娘憂心忡忡地小心攙扶着,生怕老爹有了散失,老爹每走一步都如同揪住了她的心一般,讓她心痛不已。
“還是我揹着您走吧?”姑娘眉頭緊蹙,甚是堪憂。
老爹趕忙連連擺手:“不礙事不礙事,就這點小傷還奈何不了我,再說了,老爹怎忍心讓你這瘦骨如柴的丫頭揹着走呢,你瞧你這弱不禁風的小身板,要是折了那可了得?”
姑娘還是放不下心,低聲叮囑道:“那您得悠着點。”
老爹充滿慈愛的笑着,有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寬慰道:“沒事,丫頭大可放心,老爹硬朗着呢。”
朱楠見老者腿腳不便,心下懷了憐憫之心,下令侍衛對他放行,無需嚴查。姑娘聞言,滿面愁色終是慢慢化開了,她對朱楠頷首一笑,行了禮,柔聲感激道:“多謝王爺體恤。”
她笑語嫣然,舉手投足間的那份由內至外的淡雅悠韻,就如同枯枝中抽出的一片嫩綠,讓人不禁心曠神怡。她的聲音嬌柔甜美,如夢似幻,亦如置身於柔軟的雲端,縹緲而空靈,令人心醉神迷。
她微微擡眸,濃長卷翹的眼睫輕輕揚起,正好對上朱楠那雙烏黑深邃的眼睛,見他正好看着自己,目光不由得一徵,隨即含羞咬住下脣,低頭回避。兩頰卻不自覺地透出一層淡淡的紅暈,就像那沒入白雪裡的一朵桃花,正悄悄地盛開,吐露芬芳明
豔照人,更是引人凝視許久而不自知。
朱楠不動聲色地將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收回,垂眸點了點頭,擺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段之尋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便執起一顆黑子,將心思聚回了棋盤上。
掌櫃癡癡地望着女子離去的身影,不禁茫然,這店裡何時住進個那麼標誌俊俏的姑娘?他竟毫無印象。只記得方纔結賬時,這姑娘出手極爲闊氣,也不詢問之前所付定金是否有餘,直接給了他二貫寶鈔,說是賞錢。他當時一高興,就只顧着收鈔,無暇再翻看店薄,查看住店時所登記在薄的路引憑證了。
掌櫃拍了拍手裡的寶鈔,眼角盡顯喜色,這開門做生意,有錢賺就是王道,管她什麼時候住進來的。
街角的香樟樹下。
老爹坐在一塊平石上,姑娘正蹲在他跟前,一襲長裙都已託到地上,沾染上了些許塵埃和落葉,但她並未在意,只是專注地在老爹扭傷的腳踝處抹上了一層白色藥膏。
老爹深感慚愧,不停地向姑娘道謝:“丫頭,真是太謝謝你了,扶我這糟老頭子起來不說,還幫着上藥治腳,你的恩情叫老朽何以回報啊?”
她幫老爹將鞋子穿上,笑着說:“瞧您說的,孟子曾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孔子他老人家不也教導我們,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嗎?所以,您不必跟我見外。”
老爹滿臉的褶子都笑開了花,眼裡滿是讚賞與慈愛。姑娘站直了身子,提起裙襬隨意抖動了兩下,將上邊的樹葉與塵土抖落,才伸手過去將老爹扶起,“我給您抹的是上好的跌打損傷膏,只需用上一次,就會即刻見效,您現在可以走兩步試試。”
老爹起身走了兩步,不禁喜出望外,這崴傷的地方居然沒有了一絲疼痛感,已可以行動如常,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他不禁連連稱奇:“丫頭,你還別說,還真好了,我這腳是一點也不痛了,就跟沒崴過似的,你這藥可真是個好寶貝,好寶貝啊。”
“既然您已無大礙,那
我也就放心了,我今日還有要事待辦,恕我不能再陪着您了。”說着,姑娘從袖子裡抽出幾張寶鈔塞進老爹手裡,不容拒絕道:“年關將至,您就收下備些年貨,天寒地凍不利於行腳,您就顧輛馬車。”
“好孩子,你不用替我操心,有事趕緊去辦,可別耽誤了時辰,你的恩德老爹已銘記於心,他日若有用得着我這老骨頭的地方,你儘管開口,老爹我就住在城西郊外五十里的柳林村,村口老井旁第一間就是我柳老七家。”
姑娘與老爹道別後,又悄悄潛回了客棧,趁人不備之時,快速閃入客棧後的馬廄裡,牽着一匹白馬走了出來,馬兒嘴裡還不停地嚼着半根胡蘿蔔。
這匹白馬就是阿墨,而牽馬的姑娘正是晨曦雪。
晨曦雪本是信守承諾,並無意逃跑,但她又不能對着房裡的漏洞視而不見,除非她瞎了傻了,偏偏她既不瞎也不傻,還特別機靈。再說了,她若是再不逃走,那豈不是白白浪費了掌櫃的“一片苦心”。
這掌櫃還真是“逼迫”她出逃的罪魁禍首,由於掌櫃嫌她邋遢,怕她玷污了他的客房,於是以次充好,膽大包天地誆了王爺一回。
說好的上房,其實是空了許久的下人睡房,房裡還瀰漫着令人至嘔的黴味。這房間是由一間大房隔開而成,隔牆上還留着一扇可互通的木門,只是門上扣了三把銅鎖。
站在那扇門前,晨曦雪早已是心潮澎湃,心癢難耐,對於開鎖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她歷來都是親力親爲,從不需要求助於他人。
她將耳朵緊貼在隔板上,傾聽隔壁有無動靜,待確定無人後,便從包裡取出一把纖細的象牙杵,這象牙杵堪稱開鎖神器,像廣鎖、花旗鎖、刑具鎖、長命鎖,以及各種奇異怪鎖,它都不費吹灰之力就可隨意打開。
彈指間,伴着輕微的“噠噠”聲和晨曦雪得逞的奸笑聲,三把鎖便已全部打開。她收起象牙杵,朝門口探去,見門外並無動靜,便輕輕將隔門推開,悄然無聲地進入了隔壁房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