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之尋默然地望着打得火熱的朱楠與晨曦雪,沒有人發現他那被灼傷刺痛的心口正翻騰過一道又一道的落寂,眼裡所盛滿的景象也慢慢變得虛無縹緲,或許,他此生都只能這樣遠遠地看着。
他將目光收回,朝申屠使了個眼色,申屠會意地點點頭,快步衝到朱楠與晨曦雪之間,強行將他二人分開。申屠護到朱楠身前,趕緊勸道:“雪兒姑娘,別打了,有話好好說。”
晨曦雪冷哼一聲,諷刺道:“跟他沒法好好說,說的人話他也聽不懂。”
“晨曦雪,你什麼時候說過人話了?”朱楠嗆聲道。
說着兩人又四目相瞪,尤其是晨曦雪,眼中的怒火都快噴出了眼眶,剛鬆開的手指又緊握成拳,時刻準備着朝朱楠進攻。
眼看着好不容易纔平息的打鬥又要開始了,這讓站在中間的申屠左右爲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們要是再繼續打下去,這兩個人就要死不瞑目了。”段之尋蹲在屍體旁,對着兩具屍身細細查看了一番,開口道,“從表面看,他們像是一對殉情的戀人。”
“什麼叫從表面看像是殉情?”剛纔還是一副要殺人的晨曦雪,此時卻因段之尋對兩具屍體的初步斷定而放棄了找朱楠的麻煩。
朱楠也問道:“莫非是這其中另有隱情?”
他與晨曦雪對視了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走到屍體旁,在段之尋身側蹲了下去。
“不吵了?不打了?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和好了?”申屠傻傻地愣在原地,看着勢不兩立的晨曦雪與涵王又毫無芥蒂地蹲在了一塊兒,彷彿方纔的矛盾都未曾發生過。
朱楠將男屍託上岸後,就急着返回湖裡去尋晨曦雪,對男屍並未有太多的關注。晨曦雪亦是如此,只顧着和朱楠拌嘴、打架,也沒有認真看過女屍的容貌和特徵。
此刻兩人正緊緊挨着,對這兩具屍體仔細查看。
男子估摸着十八九歲,從他一身的褐色圓領袍衫來看,不像商旅也不像文人,倒是像普通的農
戶人家。
女子也就十七八歲,一身上白下綠的襖裙,雖已被水浸泡過,但依然可以看出她生前身材體型姣好,那纖細的柔夷白指,瞧着就是哪家未出閣的小姐。
兩具屍體除了都是溺死,還有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的臉上都佈滿了紅色疙瘩,凡是沒有衣物遮蔽的地方都隱約可見這些紅色疙瘩,也因爲如此,根本就無法辨別他們本來的面目。
至於段之尋認爲他們是戀人的原因,是源於他們手腕上都纏着相同的半截紅繩,繩子雖已斷開,但根據質地和斷口的形狀,還是可以確定爲同一根繩子。
男屍的紅繩綁在右手腕上,女屍的則是左手腕,如此看來,跳湖前他們的手腕該是綁在一起的,不知爲何到最後竟斷開了。
“這倆人身份懸殊,確實有殉情的可能。”朱楠盯着屍體手腕上的紅繩,疑惑道,“他們既然已經下定決心殉情,爲何又要將繩子扯斷,難道中途後悔了?”
段之尋搖了搖頭:“繩子不是扯斷的,是被牙齒咬斷的。”他撬開男屍的嘴,果然在牙縫裡看到了幾根從紅繩上咬下的紅色絲線。
“既然不想死,打上活結就好啦,幹嘛非要綁那麼緊?”晨曦雪想扯下纏在女屍腕上的紅繩,但不管她怎麼扯也扯不下來。
原來繩子每繞過手腕一圈,就有一個死結,兩具屍體手腕上纏繞繩子的方法完全相同,就連打結的手法都一模一樣。
“繫了那麼多個死結,看來他們是帶着必死的決心投湖殉情的,但是,他們最後爲何要將繩子咬斷呢?”晨曦雪帶着疑惑看向段之尋和朱楠。
朱楠帶着疑惑,將兩具屍體纏有紅繩的手腕擺放在了一起,再將那斷開的接口重新系上。晨曦雪見他專注地盯着那雙手看,不時又若有所思地搖搖頭,本想問他是否想到了些什麼,但又怕打斷他的思路,只好忍着肚子裡的疑惑,閉上了嘴。
沉思半晌後,朱楠起身到桃花樹下,從樹枝上解下一根紅繩,走回晨曦雪身邊:“雪兒,如果是你殉情
,你會如何將自己的手與對方的手綁在一起?”
晨曦雪站了起來,不屑道:“本姑娘這輩子都不會做殉情這麼愚昧的事。”
“我也不會讓你去殉情,我是說假設。”朱楠將他的右手伸向晨曦雪,示意她伸出自己的左手,“我們照着他們的方法,將手綁在一起試試。”
“誰要跟你綁在一起,要綁你自己綁。”晨曦雪瞪了他一眼,將他的手推開。
“我明白朱兄的意思了。”段之尋看向晨曦雪,見她一臉的不樂意,逐勸道:“雪兒,不妨試試,說不定你就幫了這兩人一個大忙,還他們一個公道。”
聽了段之尋的話,晨曦雪極不情願地靠向朱楠,將左手伸了出去,放在他的右手腕旁。朱楠照着屍體上的方法,先在晨曦雪的腕上纏上紅繩,每纏一圈就打個死結,再將繩子的另一頭綁在自己的手腕上,想照舊打上死結,但是,按照屍體上打結的方法,根本就無法將自己綁住,即使在晨曦雪的幫助下也無法完成。
朱楠恍然大悟,嘆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這根繩子根本就不是他們自己綁上去的,因爲,他們根本就不可能用這樣的方法將手腕綁在一起。”
他將晨曦雪腕上的繩子扯斷,從桃樹上又取下一根繩子,在他與晨曦雪的手腕上簡單地纏繞了幾圈,再打上一個死結,然後說道:“正常情況下,應該是這樣綁的,這種方法,繩子一旦斷開,兩人的手就可以輕易的分開,而他們手腕上的綁法,除非有第三人的涉入,要不根本就綁不上去。”
段之尋徐徐點了點頭,也從桃樹上取下一條繩子,照着屍體上的方法,成功地將朱楠與晨曦雪的手綁在了一起。
朱楠看着綁在一起的兩隻手,重重地哼了一聲:“這就是他們爲何會咬斷繩子的原因,因爲,他們不想死,但有人卻要他們非死不可,還試圖以殉情掩蓋他們被害的真相。”
三人正爲此憤怒時,突然來了一羣衙役,二話不說就朝着他們喝道:“讓開讓開,不要妨礙官府辦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