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眼眸,瞥了眼觸到脖子的長劍,心中的怒火已衝到了胸口,她揚起下巴厭惡地瞪向張城,真是怎麼樣的主子養出怎麼樣的狗,連條狗都如此盛氣凌人,自以爲是,主人必定有過之而無不及。
偏偏她晨曦雪最討厭狗仗人勢到處耀武揚威的人,真想讓他嘗下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快感。她的手悄悄伸入挎包中,欲掀開一藍色瓷瓶,但想起下山前爹爹曾對她再三囑咐,少生事端,早去早回。想到這,她只好斂住了自己的鋒芒,裝出一副膽怯的模樣,順從地下了馬。
她擔驚受怕地朝張城行禮求饒:“官爺,草民初次進城,沒見過什麼世面,也沒見過大人物,今日真是失禮了,還望官爺饒了草民,還望官爺開恩啊。”
張城洋洋得意,這種凌駕於他人之上的快感,正是他所追求的,傲慢地收回了手中長劍,恭敬地轉向朱楠,躬身問道:“涵王殿下,您看該如何處置這小乞丐?”
朱楠不語,仍舊聚神凝視着眼前的小乞丐,她看似心驚膽戰,唯唯諾諾,實則並無半點畏懼,這從強到弱的轉變真是演繹的爐火純青,出神入化。
“涵王殿下?”張城俯首提醒道,該下令處置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乞丐了。
朱楠挑眉笑笑:“正所謂不知者無罪,罰就免了,再過幾日便是新元,還是把他送到養濟院去吧,讓他好好過個年。”
什麼?養濟院。晨曦雪一愣,她瞪大雙目看向朱楠,這養尊處優的王爺還真是大慈大悲,真把她當乞丐啦?
她隨即哭喪着臉,向朱楠解釋道:“王爺啊,草民雖然形似乞丐,但草民真的不是乞丐啊,草民只是長得比較磕磣……”
“涵王,不好了。”一名護衛匆匆來報,打斷了晨曦雪的解釋。他大步上前,向朱楠覆命:“稟告王爺,剛發現一名被撞路人,似乎……似乎……”他頓了頓,躊躇短瞬才咬牙接着說:“似乎已經死了。”
“什麼?”朱楠大怒,面色變得異常冷峻,他霍地從馬上翻身而下,冷冽地怒視着惴惴顫抖的護衛,喝道:“什麼叫似乎已經死了?你們趕快給本王把人送到藥局裡,請段公子全力救治,再派人去把你家漢王請來,就說本王在這等他。”
聽聞出了人命,張城也開始驚慌失措。事情若鬧大,他家漢王只能被迫前往偏僻的雲南就蕃,而他也必會跟隨前往,要離開京師這塊繁華之地,倘若真走到這一步,他們多年所經營的一切也就功虧一簣了。
萬般無奈時,他的眼神突然定格在了晨曦雪身上,心中頓時生出一計,臉上浮起一抹狡黠的笑意。他大步走到朱楠跟前,躬身施禮:“涵王殿下,依卑職之見,那位將死的路人未必是寶馬所傷,說不定是這位乞丐所騎黑馬所致呢?方纔衆多護衛都親眼所見,這小乞丐騎着黑馬疾馳於寶馬之後,難保這人不是他撞的。”明眼人都知道張城這是在爲朱高煦開脫,找個替死鬼。
晨曦雪這下再也按耐不住了,她恢復本性,怒衝衝地朝張城逼近,連問:“你憑什麼說人是我撞的?你哪隻眼睛看到是我撞的?左眼還是右眼?被撞之人是被我馬兒的哪條腿撞傷的?左腿還是右腿,前蹄還是後蹄?踩到哪個部位了,驅幹還是四肢?那人是頭先着地,還是臂部先着地?”
張城被她身體裡所散發出的怪味薰到頭暈目眩,噁心反胃,他只顧着捂鼻後退,全然忘了回答她的問題。
晨曦雪自然知道自己全身發臭,她的臭除了半月未洗澡之外,還塗滿了臭藤汁,這混合的臭味,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她忍住笑意,故意抖動着身子,一步一步向張城靠近,笑着說:“這位官爺,抓人可是要講證據的,拿不出證據,你何以服衆?難不成,你想在衆目睽睽之下尋個替死鬼?”
張城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放在劍柄上,威脅道:“你,你別過來啊,馬上給我站住,再敢靠近一步,我就對你不客
氣了。”實在是太臭了,臭到他快窒息了,就連周圍站着的護衛都承受不住這股臭味,紛紛對她避而遠之。
晨曦雪諷刺地乾笑一聲:“都說當今聖上乃仁義之君,愛民如子,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你如此污衊良民,一定會坎了你的腦袋掛在城門之上,以示警戒。”
“好了。”朱楠一聲喝令,這小乞丐非但不爲自身污穢感到絲毫羞愧,反倒是引以爲豪了,他嚴詞厲色道:“孰是孰非,待傷者擡上來自然就見分曉,你若無辜,本王自會還你一個公道,若是漢王之過,本王也定會啓奏皇兄,絕不姑息。”
晨曦雪暗暗發笑,就算他涵王等量齊觀,一視同仁,但皇家向來重視顏面,又豈有不護短之理。聽他講風涼話,還不如自求多福。
她眼珠子轉了轉,突然放聲大哭朝朱楠身上撲去,邊哭邊喊:“王爺英明啊,王爺您可要替草民做主啊……”
“嘭!”還未等她靠近朱楠半步,就莫明地吃了痛,被人一掌打飛了出去,倒在了地上。
她趴在地上,揉了揉受傷的右肩,還好這掌下手不是很重,並未傷及筋骨,倘若再多使上三分力,非要她斷骨不可。她緊咬牙關立直身子,暗自在心裡發誓,這一掌之仇她定會加倍奉還,要不她就不是晨曦雪。
她憤憤地瞪向傷她的人,是一個護衛模樣的年輕人,他巍然挺立地擋在朱楠身前,擺出一副護主心切的緊張姿態。他腰間掛着一把靈巧輕便的佩劍,右手臂上還掛着一件厚實的披風。那冒着火焰的雙眼,正警覺地盯着她的每一個細微動作。
晨曦雪甚是無語,她都還沒碰着朱楠半根汗毛呢,自己倒是被劈了一掌,他現在還好意思用這種充滿殺氣的眼神瞪她,還講不講道理啦?
不過這朱楠還真是矜貴,摸不得碰不得近不得,現在是連看都看不得了。這些皇室子弟,達官顯貴,都是夠矯情的,難怪她丹藥一派都不屑與朝廷爲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