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嫂說着,竟已淚流滿面,她彎身將三丫扶起,抹掉她臉上的淚,接着道:“三丫,大嫂平日裡總是罵你沒腦子,太容易相信人,如今看來,還真是沒有罵錯你。我確實動了害你二嫂的心思,我對不起你方纔那麼用心地爲我辯護,更對不起你那麼卑微地替我求情。你該吃一塹長一智,今後不要再這麼輕易地就相信人了。”
“大嫂,我不相信這是真的。”三丫拼命搖着頭,她抱着張大嫂,哭道,“我知道你不喜歡二嫂,但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根本就不會那麼做。”
“我會那麼做,爲了你們張家,我什麼都做得出來。”張大嫂推開三丫,無力地往後退了幾步,她深吸了口氣,望着躺在地上的李如梅,眼裡露出了複雜的神情,她無奈地說道,“上個月,我無意中得知你二嫂懷了身孕,就私下去質問她。她卻謊稱自己只是身體不適,纔會導致食慾不振,月事延遲,還反過來指責我血口噴人,罵我毀她名聲。她死活都不肯承認自己有孕,而我又不能逼她,更不能將這件事宣揚出去,畢竟這種家醜,丟的始終是我們張家的臉。”
張大嫂望着靜默的衆人,語氣逐漸變得激憤起來:“於是,我就在平時吃的野菜裡混了不少益母草,想通過日常的飲食逼掉她肚子裡的孩子,可惜還是沒能逃過她的雙眼,讓她發現了端倪,從那以後,她是寧可捱餓也絕對不吃我做的飯菜。記得老二剛失蹤那會兒,她整日囔着要走,我當時攔着她,沒讓她走,就怕老二回來找不着媳婦,責怪我這個大嫂。可得知她給老二戴了那麼大一頂綠帽子之後,我就主動勸她離開,甚至是求着她離開,讓她快些去找那姦夫,從此以後好好過日子,別再踏進山嶴村一步。可是不知爲何,她卻一改常態,就是不肯走,還說就算是我走,她也絕對不會離開。後來,我擔心她肚子大了藏不住,就找了個藉口,託李老闆給我從外面帶些紅花進來,我就算是死,也要逼她喝下,把她肚子裡的孽種給打掉。”
說着,她
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可她的笑聲裡全是眼淚,她仰頭喊道:“沒想到,萬萬沒想到,老天爺終於開眼了,沒等李老闆的紅花到,她就先一步死了。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對我冷嘲熱諷刺,再也不會有人敢與我鬥氣。”
她痛快地宣泄着多年的不滿,還有心裡忍辱了許久的委屈,但她眼角的淚水還是出賣了她的本心,她並沒有因爲李如梅的死而覺得舒坦,相反,她眼裡還是隱藏着一份不捨。
衆人又開始交頭接耳,雖然張大嫂在她們心裡褒貶不一,但爲了所謂全村人的安寧,除了三丫,還是無人願意替她說一句好話。
王道長走到她跟前,一副大義凌然道:“張大嫂,爲了平息鬼王的怒氣,爲了不禍及無辜,貧道是非罰你不可了。”
“你要罰就罰吧。”張大嫂深吸口氣,恢復了平靜,“我雖不知道如梅因何而死,但我畢竟起了害她之心,還曾處處設法害死她腹中的胎兒,無論如何,我也難辭其咎。這幾日,想起我做過的那些事兒,我就夜不能寐,無時無刻不在受到良心的譴責。”
“雖然你罪孽深重,但有悔過之意,看在你良心未泯的份上,貧道就替你向鬼王求個情,求他網開一面,對你從輕發落。”
話音剛落,王道長已從瘦道士手中接過浮塵,開始做法通靈。一切還是如原先那般的,在香臺下放一張白紙,接着盤腿打坐,默唸咒語。
晨曦雪踮起腳尖,趴在朱楠耳邊低聲問道:“你說這王道長會如何處置張大嫂?”
“以命償命。”朱楠側首在她耳旁說道,知道晨曦雪定會問爲什麼,他乾脆直接解釋道,“從她將李如梅的屍身抱出來開始,我就已經非常地確定,他就是那腹中胎兒的經手人。李如梅雖然已死,屍身也早已僵硬無比,但他抱着她的時候,仍舊將她的頭仛在他的手腕上,並緊緊挨着他心口的位置。這是抱着自己心愛的女子時,纔會做出的舉動。還有他無意低頭看向李如梅時,那微微抽動的嘴角,和
因隱忍而滾動的喉結,都無法掩飾他心裡的疼惜和仇恨。”
晨曦雪望着雙目緊閉,默唸咒語的王道長,不屑地低聲冷笑道:“搞了半天,李如梅肚子裡的孩子不是張家的,也不是李家的,而是他王家的。看來這王道長此生都無法修道成仙了,因爲他早已墮道成魔。”
片刻後,王道長從地上站起,他將浮塵遞給身旁的瘦道士,再接過瘦道士從香臺下取出的白紙,對着衆人開口道:“鬼王已將他的決定寫在了這張白紙之上,張大嫂將會受何懲罰,大家一看便知。”
他瞥了眼故作鎮定的張大嫂,將手中的白紙放在燭火上點燃。
這一次,白紙上出現了一副血紅的畫像。畫像中有一女子被捆綁於木樁上,她身邊是一把刀,腳邊是一條條被割下的肉。
如此殘忍的畫面,令人不忍直視,膽小的早已失聲尖叫。
這副恐怖的畫像很快便隨着火苗燃燒殆盡,就連掉下的幾片紙灰,也都被風吹散得無影無蹤。
王道長望着受到驚嚇的衆人,開口道:“方纔紙上所顯現出的畫像,就是鬼王的指令,他要將張大嫂,凌—遲—處—死。”
“凌遲處死。”晨曦雪望着王道長,厭惡的翹起了嘴角,低聲冷哼道,“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個修道之人,竟然如此殘忍。”
“凌遲處死,什麼叫凌遲處死?比砍頭還可怕嗎?”三丫不明所以地問道,她看向臉色慘白的張大嫂,心裡升起了不詳的預感。
朱楠踏出人羣,解釋道:“凌遲處死是我朝最爲殘忍的一種死刑,也就是要將人千刀萬剮。執行時要在人體上刮滿三千六百刀,並控制在最後一刀纔將人處死。這整個過程痛苦萬分,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我朝,只有犯了謀逆君主罪、倫常之罪和兇殘與不人道之罪,纔會受到凌遲處罰。張大嫂是起了害人之心,但她只想打掉張二嫂腹中的胎兒,並未想過要取了張二嫂的性命,就算是交予官府處置,也還罪不至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