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鳳羽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風雪戛然而止，天空中未見弦月，星辰卻有些不同尋常的慘淡。
淡淡的月光頗爲暗淡的灑在蕭鳳羽的臉頰上，讓她的白皙如玉的臉龐上，暈染上了一層濃郁的陰影。
蘇長青呆愣了片刻，他有些不明白蕭鳳羽此話的意思，逐問道：“蕭師妹這樣問，到底是什麼意思？”
“此刻呆在夙夜身邊的，難道不應該是忠於他的屬下嗎？”
蘇長青雖然如此說，可他的心中終究有些惴惴，對於蕭鳳羽推算以及追蹤氣息的能力他最爲清楚不過，如今她忽然這般問，也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不妥？
“不！此刻呆在夙夜身邊的並不是什麼下屬，而是楚尋與蘇晴！”蕭鳳羽不着痕跡的別過眼眸，淡淡的說道。
蘇長青心中一驚，忍不住說道：“怎麼可能？楚尋他、他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他怎麼會與夙夜扯上關係？”
“還有那個蘇晴，也是楚家派來的人嗎？”
蕭鳳羽默默的搖搖頭，沉吟片刻說道：“蘇晴是素女院宗主的首徒，而楚尋早在大都的時候，就已經加入了唐門學院，換句話說……他與夙夜、龍小蠻有同窗之誼。”
蘇長青的呼吸微微一頓，他並未想到如今在夙夜身邊的竟然會是南國之人，更沒有想到的是，這人竟然會是楚尋！
對於蘇晴，他並未有太多的瞭解，而且蘇晴的修爲僅僅只是觀幽上境，故此就算得知她是素女院的首徒，也並未怎麼放在心上！
倒是楚尋……
也只有楚尋，也許是會成爲他們計劃最大的障礙！
這個來自東溟楚家的少爺，不僅僅是楚家老太爺的心尖肉，更是楚家唯一的傳入，身份可謂是極其特殊。
在南國，楚家的財力已經到了讓皇庭都忌憚幾分的地步，可他們卻從來不曾陷入到任何的權利之爭，也不會傾向於任何的關隴門閥。
放眼整個南國，能讓楚老爺子另眼相加的，除了國教主教裴司大人之外，大約幾隻有曲恆了。
前者能得到楚老爺子的支持，並非因爲他是國教的主教大人，而是因爲在多年之前楚家大小姐爲司徒逸所害的時候，國教曾經出人出力圍剿司徒一家。
而後者，大約是因爲修爲強大，性格乖張桀驁，頗對楚老爺子的胃口，才被他請到了楚家，成了楚尋的師父。
要知道，楚家老爺子可不僅僅是這世間最厲害的九階煉器師，同時也是進入攬聖境界的修行強者。
楚家的供奉雖然都是散修，可實力境界絕對不屬於任何門派的長老，甚至因爲近水樓臺的關係，這些供奉手中所持的神器，皆是各門派夢寐以求的稀世珍品。
楚尋可是楚家未來的宗主，實在不必找個外人來教導。
可楚老爺子偏偏這樣做了，不僅找了個外人，還找了個出自無惘宮的絕世強者。
曲恆這一生也唯有楚尋這一個徒弟而已！
可見，這位楚家小少爺在修行方面的造詣遠遠非常人所及。
更令蘇長青
沒有想到的是，楚尋竟然已經在短短的一年時間裡進入了從武上境，只差一步，他就要成爲破月境界了！
蘇長青的心緒在瞬間轉動了幾個來回，他沉吟許久之後終於開口說道：“蕭師妹的意思是，楚尋會一直守在夙夜的身邊？”
“一直”這個詞，他咬得很重，蕭鳳羽瞬間便明白了他這句話的含義。
蘇長青。
你未免有些太小看楚尋了。
他並非是那種世家公子紈絝子弟，他的骨子裡有着你難以想象的執拗。
他既然千里而來，又怎會在你的面前退縮？
他既然敢於護在夙夜的左右，心裡又怎會將魂玉的歸屬放在心上？
他是楚家的少爺沒錯，他是南國人也沒錯，可說到底，他只是楚尋！
“無論是爲了什麼都好，你認爲他會退縮嗎？”蕭鳳羽問道。
聽她如此問，蘇長青卻忽然心中微凜，可他還是答道：“不錯！無論是爲了楚家也好，爲了南國也罷，哪怕僅僅只是爲了他自己，他都應該退去！”
聽了他的話，蕭鳳羽卻忽然淡笑着搖頭說道：“如果他真的會考慮你所說的這些，他就不是楚尋了。”
“蘇師兄，你不瞭解他，他既然千里而來，怕是已經做好了面對任何人的準備，這其中也許還包括了楚家的老爺子。”
“他若是連楚老爺子都不怕，又怎會怕你我，又怎會怕將來會受到的指責？他不會退的！”
蘇長青心中凜意更甚，他淡淡的挑起眉尖問道：“是嗎？不過……他退與不退，如今也由不得他了吧？”
“爲了擄走夙夜，爲了得到魂玉，你打算與楚尋爭鬥一場？蘇師兄，你知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蕭鳳羽雙眸微凝，淡淡的看着他說道。
“我當然知道，這意味着我會得罪楚家，可我臻海峰乃是南國道學正宗，又是第一大派，也不見得會怕了楚家。”
“再說，這魂玉事關重大，我相信即使是裴司大人在此，對於此事也不會偏向楚家分毫。”
“蕭師妹，擺在你我面前的唯有此計可行，若是再爲了此事而耽擱下去的話，只怕會功虧一簣。”
“你若是擔心我會因此與楚家交惡則大可不必，楚尋若真的不退，我也不會傷及他的性命！”
蘇長青說完，身形便已經如風般從隗株上落下。
蕭鳳羽緊緊的抿了抿脣角，她知蘇長青此時心意已決，他是一定要擄走夙夜來威脅龍小蠻的了。
這個做法雖然卑鄙了些，可確如蘇長青所說，這是擺在他們面前的唯一一條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心念微動，蕭鳳羽的身子如飄雪般落在了地上，她冷漠的扭過頭，望向西北方向說道：“一切依蘇師兄所言就是。”
她的神色暮然，雙眸中更是沒有辦法情緒，就像是個冰雪做成的雕像。
可誰又知道，蕭鳳羽此時心中正掀起滔天的巨浪，一陣陣的擾亂了她原本穩若磐石的道心。
楚尋……
但願你不再那麼
執拗。
真的不願與你刀劍相對。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寧可魂玉從未出現，而我……也從未認識過你。
……
風停雪止，晨曦特有的光暈開始從山巒的另一側徐徐而來，將這萬里冰原映得更爲清澈炫目。
沒有了風雪的阻礙，小雪的奔馳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幾分，在它的背脊上，夙夜依舊昏睡着沒有醒來，倒是楚尋面沉似水，對於坐在身後的蘇晴不理不睬。
迎着冰冷的風，蘇晴將臉頰輕輕靠在楚尋的背上，輕聲言道：“怎麼？還在生氣？”
楚尋的背脊僵硬了幾分，卻沒有答話。
“其實你心中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只是心裡還是會忍不住彆扭，因爲你失蹤覺得，你纔是應該留下禦敵的那個人，對嗎？”蘇晴緩緩的說着，聲音如潺潺流水般清澈好聽。
楚尋沉默了幾許，依舊沒有出聲。
“其實，小蠻姐姐之所以會這樣做，也是因爲她不希望夙夜去送死……赤帝會如何對待夙夜，你我心中都再明白不過了，是嗎？”
“所以，你原本打算將夙夜留下，自己去拖住妖兵，可卻想不到被我和小蠻姐姐早已商量好了對策，而我……並未將此事告知與你，反而與小蠻姐姐聯手，將你給迷暈了，所以說到底，你心裡還是在怪我，是嗎？”
蘇晴說完，雙臂將楚尋的腰身環得更緊，沉默着不再言語。
“既然你知道我會怪你，爲什麼還要這樣做？你……是不願讓我去涉險嗎？還是爲了什麼別的？”
楚尋終於開口問道。
他確實很生氣，一部分原因自然是因爲他並沒有完成夙夜的囑託，眼睜睜的看着龍小蠻獨自擋在了妖兵之前而無能爲力。
正如蘇晴所說，讓他最爲生氣的，卻是蘇晴的刻意隱瞞。
他可以允許自己所愛的女子頑劣，心思狡詐，甚至在特殊的時候使用些歹毒的手段，可他最不能允許的就是隱瞞與自私。
如果蘇晴是因爲不願他去涉險才與龍小蠻聯手，如果蘇晴是因爲自私而像他隱瞞了所有的一切，那麼……
他真的無法原諒她！
正因對蘇晴的愛已經根深蒂固的纏綿在了他的心底，所以他纔會無法原諒！
蘇丫頭。
你真的是這樣的女子嗎？
爲了一己私利而無視他人的安危？
爲了那可悲的自私，寧可隱瞞這所有的一切？
此時的楚尋，忽然很怕從蘇晴的嘴裡聽到那個自己最不願意聽到的答案。
從他出生時候起，他就從未這般懦弱過，如今僅僅只是爲了這麼個答案，他的心底卻硬是抹上了一層難言的怯懦。
他是真的有些怕。
片刻之後，蘇晴不着痕跡的將臉頰從他的背上挪開，語氣淡然冰冷的問道：“楚尋，難道在你的心裡，我就是個自私而又歹毒的女子？”
“難道在你的心裡，我就是個爲了自己，或者或了你能夠犧牲所有人的蛇蠍女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