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並不會因爲任何事情任何人而出現停頓,端木恬他們一家在三石村繼續清靜的生活着,唯一會來打擾他們平靜的就是鎮上的那個劉財主。
自從攀上了宸公子後,他就越發的忙了,也隔三差五的就要往京城跑,生意似乎也越來越紅火。但他再忙,總還是會經常跑到三石村來,尤其是剛從京城回來的時候,幾乎馬上就要出現在三石村裡。
端木崢雖嫌他煩,但也並沒有趕他走的意思,每次都安靜的聽他說京城裡的事情,簡直就像是在聽慣例的稟報一樣。
京城裡再沒有來人,也不知道端木宸回去之後是怎麼對他母親說的,竟真的放任端木崢隱居在這個小山村裡面了。
偶爾能從劉財主的口中聽到些許宸公子和君修染的事情,關於宸公子的,無非就是他又跟京城裡誰家的公子發生了衝突,又揍了誰罵了誰還打到人家的府上去了,如何的囂張跋扈橫行京都。而關於君修染的則相對比較少,但端木恬聽着,卻每每都會有種心驚的感覺。
聽說,他回京城之後先去了端木家,次日由老夫人親自帶他進了宮。
外面有傳言,說端木家的宸公子出外遊玩的時候,機緣巧合之下遇到了失蹤三年的三殿下,便忙護送着他回京,皇上憐他流落在外受了辛苦,對他多有關懷,德妃娘娘乍見親兒更是驚喜萬分,亦是對他關愛有加。
聽說,二皇子在御花園罵他是妖魔,恰好被路過的皇上聽到,皇上大怒,當場斥責二皇子無兄長的模樣,竟如此這般的辱罵自己弟弟,更在皇宮之內妖言惑衆,蠱惑人心,罰其禁足三月,沒有聖意不許踏出寢宮大門半步!
聽說,德妃娘娘忽染惡病,有流言說三殿下乃妖魔轉世,德妃娘娘的病定是被他所克,這流言一直傳進了皇宮,傳到了皇帝陛下的龍案之上。
次日,他一路從後宮跪着走到議政殿,說他如此怪物,活着也不過是個禍害,請父皇賜死。
帝大怒,當場將那上書的大臣打入大牢,給他定了個妖言惑衆的罪名,隨後走下龍椅,將因爲一路跪行而雙膝血肉模糊,已站立不起來的君修染抱回了寢宮,並宣召御醫,親自問藥。
端木恬安靜的聽劉戚喋喋不休着在京城裡傳揚的各種小道消息,微斂了眼瞼。
他也在爲着他的目標而努力着呢。
而這樣的生活,很快就過了兩年。
這一年,剛過了十二歲生辰的端木璟被父親打發出去歷練遊學,那時,端木恬突然就有種奇怪的預感,覺得他們是不可能真的一直在這個小山村裡面平靜度日的,而趁着現在還有時間,她也必須得做點什麼才行。
春光爛漫,鳥語花香,空氣清幽,天空高擴,這裡是大炎國南方最繁華的一座城市,位於韶州府境內,名爲花城。
有人說,這花城便是與京城相比也不遑多讓,而且還有着一種京城所沒有的清靈婉約,就像那水,就像那女子,聘婷婉約,柔情似水。
正逢陽春三月的好時光,花城內有百花盛開,便是行走在街上,聞到的都是香甜的花香味。
花城,果不愧爲花城之名,不僅僅只有春天,而是一年四季都有百花盛開,住在花城裡的人,就是生活在花的包圍之中。
現在是天元二十二年,三月三賞花節,男女老少紛紛涌出家門口,往城南的月湖走去,就是那養在深閨,大門不許出二門不能邁的閨中小姐,今天也被特許出門,一時間月湖邊上紛紛攘攘,好一片彩霞翩飛,人比花兒還要嬌。
這邊,幾位少年郎聚在一起,一雙眼睛溜來轉去幾乎都要忙不過來,互相追尋着讓他們心動的姑娘,品評着哪個姑娘嬌哪個姑娘俏。他們眼裡哪還有花的存在?滿滿的全部都是那在花海中穿梭來去,輕喃細語嬌笑聲聲的姑娘!
那邊,有姑娘倚在花樹旁邊盈盈而笑,有姑娘立於月湖旁欣賞着悠悠湖水,也有姑娘三三兩兩的走在一起,絹兒扇半遮面,輕聲說着那邊的公子好俊俏。
偶有低低的笑聲傳出,又嬌又軟,直撓得少年郎們越發的心癢難耐,眼中已冒出了隱隱的綠光。
就是在這麼一派美好的景色中,卻忽然響起了一個極其不合時宜的聲音,頓時將周圍那一片的幾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給吸引了過去。
“阿嚏!”
那是一個大概二十來歲,穿一身青灰色勁裝的男子,眉目開闊長得甚是俊朗,即便他此刻正鼻子通紅,被嚴重的破壞了形象,也依然有不少姑娘對他投去了愛慕目光。
眼角掃到他旁邊的一個人影,所有人都一怔,頓時那愛慕的目光全部在一瞬間轉移,轉移到了他身旁那位公子的身上。
那公子一身月白錦衣,身材頎長姿態優雅,每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有着萬種風情,什麼都不做只是站在那裡,渾身上下就自有一股與生俱來的尊貴,讓人移不開視線。
再看他的容貌,頓時只覺得一股妖孽之氣撲面而來。
劍眉星眸,鼻樑高挺,脣瓣粉潤竟是比那最美的桃花還要更加的誘人,當真是月爲神,玉爲骨,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最吸引人的當初他那雙眼睛,明亮璀璨中,有紫色沉澱,與尊貴優雅中再蘊含了一抹神秘。
人羣中忽有驚呼聲響起,“如此風采迤邐,尊貴優雅,更有紫色眼眸,這難道是三殿下?”
十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情,其中對君修染來說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他從妖魔轉世變成了天降謫仙,同樣是一雙眼睛,是妖魔還是謫仙,不過就是全憑那一張嘴罷了。
而在這樣的轉變背後,他付出了多少努力艱辛和代價,怕是連他自己都已經算不清了。
月湖邊上忽然就起了騷動,所有的人都開始朝着那抹月白色涌過去,更有懷春少女激動得滿臉通紅,全然不顧了所有矜持禮儀以及那什麼淑女形象,而是隻顧着使出全身最大的力氣拔足狂奔。
三殿下?三殿下竟然出現在花城,還到月湖來了!
該死的你別擋着我。
哎呀呀你這女人怎麼就這麼不要臉?虧得你還自以爲是花城最知書達理的千金小姐,長這麼大都沒見過男人嗎跑那麼快?
你這賤人跑得比誰都快,還敢說我?
讓開讓開!
“阿嚏!”那青灰色勁裝的男子只覺得所有的花香全部都在拼命的往他面前涌,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鼻子越發的紅了,雙眼還淚汪汪的。
他覺得他可憐的鼻子都快要掉下來了!
他真不該來,甚至爲此竟還傻傻的跟那羣混賬玩意兒大打出手,投毒、暗殺、羣攻、陷阱、背後捅刀子……手段都快要用盡了纔好不容易將人全部放倒,並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高傲的從他們面前飄然而過,隨主子到了這裡。
結果,他纔剛進入花城就開始打噴嚏了,起先還只是覺得鼻子有點癢,偶爾纔會打個噴嚏,可到了這月湖邊上之後,情況就一下子嚴重了。
以前沒發生過這種事情啊,他竟從來也不知道他竟然還聞不得花香味,以前又不是沒有在花叢中走過,從來也沒出事啊!
“阿嚏!”他又打了一個,頓時眼淚鼻涕全都忍不住“嘩啦啦”的往下流了,端的那叫一個楚楚可憐。
君修染若無其事好像根本就沒有聽到他那震天響的噴嚏聲,只稍微離得他遠了點,目光只專心在月湖邊上搜索,施施然問道:“消息可靠嗎?恬恬她真在花城?”
他捏捏鼻子揉揉臉,聞言忙說道:“絕對可靠,端木姑娘確實是在三天前到了花城,就是不知道她現在在什麼地方。”
想到那個女子,君修染的眼中不禁輕輕的漾起了一絲溫柔之意,渾身的氣息都瞬間柔和了下去。
那隨從看得一愣,暗道端木姑娘的威力果然是巨大的,能讓主子如此心心念着多年,這次還特意轉道來了花城,就是因爲半路聽說端木姑娘出現在花城,他就連正事也暫且放下不管了。
這些年,他一直跟隨在主子身邊,眼睜睜看着他如何的冷心絕情笑裡藏刀心狠手辣,這世上似乎根本就沒有他所在意的人,連德妃娘娘都絲毫也不被他放在心上,卻在每次提到或者是聽到端木姑娘的消息時,那浮在眼裡的笑意會瞬間直達眼底。
他一直想不明白,主子明明那麼思念端木姑娘,也知道去哪裡能找到她,卻爲何從來不去那個地方,還不許他們接近打攪,難道那裡竟有什麼凶神惡煞不成?
什麼?去別的地方找她?
那可難了,真不知道端木姑娘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整個人那叫一個來無影去無蹤啊,想要得到她確切的行蹤實在是太難,有時候明明查探到她在那裡的,轉眼間竟然就又不見了。
上次好不容易得到了確切行蹤,卻正逢主子奉旨前往邊關慰問軍中將士,主子當時就直接放下手上的事情,悄然離開了隊伍去找端木姑娘,可等他們到的時候,人早就已經離開了。
這次,肯定能見到了吧?他可是對端木姑娘好奇很久很久了。
還有,見到了端木姑娘之後,他一定要很嚴肅的質問一聲,這麼多年,她爲什麼就不來京城找主子呢?害得主子思念成疾相思成狂。
嗯,這個好,就這麼辦!
君修染忽然轉過頭來,輕輕的沒什麼重量的瞥了他一眼,他頓時心中一凜神色一正,暗暗對自己說道,下人就要有個下人的樣,主子的事是你能隨便亂管的嗎?
而此時,那些如狂蜂浪蝶般蜂擁而來的人也終於到了面前,君修染不禁眉頭一皺,他來這裡是想來看看恬恬是否會在這裡出現,可不想被這些人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