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娜的婚禮很熱鬧,小鎮巴掌大的地方,有一點喜事就足夠引起一陣狂歡,何況是婚禮。蘇蘇是最後一個到場的。
替奧爾瑪烘好了最後一條糖,她熄了爐子,包了些糖匆匆趕到婚禮現場,身上穿着奧爾瑪給她縫的新裙子。裙子很長,一直拖到地上,這讓她走路很不方便,以至不得不始終用手提着那些長長的擺幅。
奧爾瑪說裙子的料子是找到她那天裹在她身上的,很軟的一塊布,上面的花紋一個個鏤空着,煞是好看。所以忍不住動手裁了條裙子,又用剩下的布給她自己添了條頭巾。奧爾瑪在心情不錯的時候還算是個有點情趣的女人,手很巧,心很細,和她的嗓音一樣纖細。
塞娜穿着一身紅色的新娘服在宴席裡坐着,羞澀地低着頭。
這顏色的衣服在當地很少見,貴得很,是瓦倫塔用積攢了很久的錫換來的。他在人堆裡被人灌着酒,一臉心滿意足地看着自己嬌小的新娘安靜坐在凳子上,被周圍女伴們圍繞着,夜色裡一團火似的驕傲而美麗地散發着她的光彩。
蘇蘇也在看着她,還有她身邊那些圍着篝火起舞的年輕男女。一身黑衣的奧爾瑪夫人就坐在她身邊,嚼着糖,對那些熱鬧並不感興趣。蘇蘇陪在她邊上,和她一起安靜瓜分着桌子上的糖果。暗紅色的糖果散亂在桌上,散發着冷冷的香,很甜蜜,但沒有人理睬,就像她們兩個。
蘇蘇盡力消滅着它們的孤獨。
塞娜的哥哥們在附近用琴彈奏着一些歡快的曲子,時不時會對蘇蘇投來一些閃爍的視線,視線還包括幾個正在跳舞的單身年輕男子。蘇蘇感覺得到他們的視線在她海草似的長髮上流連,大膽些的甚至直接把目光停留在她嘴脣和脖子上,她視若無睹,嚼着糖。
身邊的曲子逐漸變得跟前頭熊熊燃燒着的篝火一樣的張揚,腳心有些發癢,但蘇蘇知道沒有人會過來邀請她。小鎮裡的人對外來者總是有種無法消除的戒備,除了塞娜,還有那些老人和小孩。
蘇蘇站起身抓了一把糖揣在懷裡,獨自一個人離開了氣氛正進入高潮的宴席。
大黃狗薩姆在廢墟堆裡刨挖着什麼,半天,從一堆垃圾裡翻出一塊骨頭,叼着啪塔啪塔跑開了。經過蘇蘇身邊時歪着頭斜睨了她一眼,嘴裡發出一聲低低的哼哼。
狗眼看人低……
蘇蘇在它剛纔蹲過的那道土坡上坐了下來,靠着背後一塊還沒有完全枯死的老樹根。
這地方原先是鎮子一道高崗哨塔,在很久以前一次火災中倒塌後,因爲距離鎮子比較遠,所以沒人願意再出力去把這個龐然大物重新修建起來。以至後來成了鎮子小孩的堡壘,每天樂此不疲地在這地方做着將軍和強盜的遊戲。
有時候蘇蘇會到這個地方來發上一陣呆,在比較空閒和無聊的時候。
手指撫着裙子的邊緣,很小心。邊緣上很多細巧的花,是用針線一點點繡出來的,還帶着鏤空,不知道它出自什麼地方,這裡的針縫不出這麼細密的針腳。
蘇蘇,你到底從哪裡來。
耳朵裡隱隱迴轉着鎮子裡的音樂和人羣的喧鬧,她閉上了眼睛。
無止境的黑暗。 Wωω_ ттκan_ ¢ 〇
蘆葦蕩在漆黑的夜色中輕輕拂動,像一隻只招展的手,四周很靜,只聽得到自己喘息聲的那種安靜。
風像某種黏液無聲冰冷貼着髮絲滑過,她聽到身後一陣模糊的腳步聲。
不緊不慢,對着她的方向。
心臟跳得很快,粘膩的風和死寂的空氣讓人憋悶,她停下腳步讓自己深吸了一口氣。身後的腳步聲突然變得清晰起來,一步一步,由遠至近,在周遭靜滯的空氣裡撞得心臟生疼。
她拔腿飛奔,朝着蘆葦蕩深處。
蘆葦叢貼着臉龐迅速劃過,一絲冰冷的輕柔。身後的腳步如影相隨,不緊不慢。
突然腳下一沉,在感覺一隻冰冷的手扣住她後頸的瞬間。
蘇蘇驀地睜開眼。
與此同時,一支閃着暗光的矛尖在她眼前微微一滯。
蘇蘇聽到一些急促的喘息,就同她夢裡發出的那些喘息聲一樣,她擡頭,沿着矛尖朝上看了一眼。
然後看到一雙眼睛。年輕的,有些慌張,也有些燥亂的眼睛。
一名異國士兵。
他捏着手裡的長矛,矛尖對着蘇蘇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皮膚很黑,他的嘴脣很乾。
耳邊聽不見鎮子裡傳來的音樂和喧鬧,只有來來回回的夜風,吹着蘇蘇的長髮。長髮纏在矛尖上,她聽到那年輕士兵輕輕嚥了下口水的聲音。
蘇蘇朝後挪了一點,背頂在堅硬的老樹根上,無處可挪。
長矛突然落在斜坡上,一路下滾,發出一串清脆的呻吟。士兵高大的身軀朝蘇蘇身上猛地壓了過去,一手掐住她急促掙扎的脖子,一手用力扯開她身上那件柔軟的新衣。
“滾開!”一聲尖叫。聲音還來不及從喉嚨裡徹底放開,掐着她脖子的手已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手很用力,勒得她下顎一陣脆響。她用力抵着士兵的身體,兩條腿被他壓着,衣服被扯落了一半。他一隻手慌亂而急促地解着自己身上厚重的鎧甲。
蘇蘇感覺不到了自己的心跳。
掙扎。
四周一片死寂,她耳朵裡聽不到任何聲音,包括身上這年輕士兵急促的喘息。只看着他近乎笨拙地將纏在身上的鎧甲一點點扯開,兩腿壓在她的腿上,她的腿被壓得生疼,但她打在他臉上和身上的拳頭似乎對他沒有一點作用。
腦子裡迴盪着一些聲音,在周遭一切混亂而靜寂地將她吞沒的時候,將那一切輕輕打破。
像是種呼吸,平靜,沉穩,彷彿一隻窺探着什麼的野獸。
蘇蘇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聲音,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頭腦裡很亂,她看着他卸下了最後一件甲,然後急迫地把被鎧甲割破的手指伸到她光裸的肩膀上。
很細微的,血腥的味道。
他一使勁把她壓倒,天和地一下子翻轉了,她用力揮打在他身上的手被他一把抓住按到地上,她聽見地上的碎石頭把她手臂穿透的聲音。
很疼,疼得她不由自主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大腦裡一片空白。在感覺到那男人火燙的身體壓到自己身上的一瞬,身子僵住了,只有手在地上胡亂滑動着,似乎是在潛意識做着一些徒勞的掙扎。
突然身上重重地一沉。
所有的動靜似乎頃刻間停止了,像是轉瞬被抽離的空氣,包括腦子裡迴盪的喘息,還有身上那人粗暴急燥的動作。
那人一動不動壓在她身上,安靜得沒有一絲聲息。
蘇蘇勉強轉過被他硬壓在掌下的頭,睜開眼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
那人靜靜伏在她身上,光裸的背脊在月色下像是起伏的山丘。那山丘同樣沒有一絲動靜,就同他的呼吸一樣。
蘇蘇把手從他粗礪的手指下抽開,他突然一聲不吭朝邊上滑了下去。
臉孔朝上,面對着月光他的臉是鐵青色的,眼睛睜着,帶着剛纔的急燥和亢奮,微微暴突在眼眶之外。
一絲黑色的液體從他嘴角慢慢溢了出來。蘇蘇一驚,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不顧身上的疼痛急急把衣服拉好,掉頭就跑。
死命朝着鎮子方向飛奔。
不敢回頭,就像在夢裡時拼命飛奔向那片搖曳在濃黑中的蘆葦蕩。尖銳的石塊扎進腳底,那麼狠狠一下,沒有任何知覺。
“來人!!快來人!!”一路大聲叫着奔進鎮子,一口氣穿過整條街,蘇蘇的步子驀地停了下來。
隱隱有什麼不對勁。
鎮子裡一團漆黑,像是夢裡那片混沌的夜色。
輕輕喘息着,她朝裡走了幾步。目光在周圍黑沉沉的建築物間飛快掃過,幾隻瓦罐在路邊滾來滾去,發出一些單調沉悶的聲音。
她跑到一幢小屋前,用力在門板上拍了拍:“塞拉穆大人!塞拉穆大人!”
塞拉穆是這鎮子的治安官,平時一丁點風吹草動他就會循着狗一般靈敏的嗅覺跑過來,而此時,他位於小鎮入口一街之隔的屋子內卻沒有一丁點聲音。
周圍很靜,以至蘇蘇的聲音顯得尖銳而突兀。迴盪在空蕩蕩的街頭,沒有得到任何迴應的聲音。就在剛剛這裡還人來人往,充滿了嘈雜的樂曲聲和歡聲笑語。
“咔。”老書記家高大的雕花門忽然朝外盪開了一道口子,蘇蘇擡頭朝它看了一眼。
門在夜風裡微微晃盪,裡頭沒有透出一星半點的燈光。
她掉頭奔向婚禮宴席的方向。
目光很快看到了那團依舊燃燒的篝火,在凌亂狼籍的宴會場中獨自明滅着,已沒了之前的囂張和喜悅。
蘇蘇朝裡頭走着,呼吸有點渾濁。
整個宴會場就像個戰場,到處是翻倒的桌椅和杯盆,酒壺滴滴答答淌着殘餘的液體,同周圍的風聲和火焰聲混合在一起,傾奏出一些寂寞而詭異的聲音。
人呢,那麼多的人都去了哪裡……
四下環顧着,腳下突然一絆,蘇蘇朝前一個踉蹌。
及至站穩腳步低頭往下匆匆看了一眼,她整個人猛地震住。
絆住她腳的是剛剛纔成爲新娘的塞娜。
一身豔紅色的衣服,橫躺在蘇蘇的腳下,蒼白的臉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張得大大的,無神對着她的方向。
“塞娜……”蘇蘇迅速蹲下身。託着她的上身把她從地上抱起,她脖子一歪,頭從頸上無聲滾落。
蘇蘇的手一抖。
呆看着頭落到地面滴溜溜打了個轉,在不遠的地方停住,一雙空洞的眼睛死死對着天。
手鬆,塞娜的屍體從她懷裡重重跌落在地。
目光適應了篝火同黑暗的反差,蘇蘇看到了奧爾瑪夫人的屍體,倒在一排凌亂的桌子間,手裡捏着一粒糖塊,肥肥的身體在夜色裡漆黑一團。周圍凌亂橫陳着的也不都是桌椅和器皿,而是大大小小一具具屍體。顯然是在心急慌忙的躲避中遭到殺害的,一個個蜷縮着,或鑽在倒塌的桌子下方,或者維持着爬行的姿勢,每張表情都是驚恐惶亂的,被殺,只是剎那之間的一瞬。
遠處隱隱傳來一片馬蹄聲。
從鎮子深處那些濃烈的夜色中逐漸顯現,一排黑壓壓的隊伍,突如其來,像是一行夜行的幽靈。
蘇蘇下意識站起身朝後退了一步,卻不覺又被腳下的屍體絆得一個踉蹌。
馬蹄聲停了,她看到爲首那個人翻身下馬,朝着她的方向慢慢走來。
馬是漆黑色的,蹄上一圈如雲白毛。下馬的人同樣一身漆黑,一襲冗長的披風捲在身後,紅得像是抖散在風裡一團妖冶的烈火。
逐漸靠近,那人擡起頭,被風揚起的銀髮下一張青白色的面具。面具上一雙漆黑色的空洞,對着蘇蘇的方向,悄然劃過一絲暗紅。
“又見面了,”他說。聲音低低的,夜風似的乾淨。
蘇蘇突然感到小腹上一陣巨痛。
呼吸隨着這疼痛而靜止,對面的身影已然消失。
蘇蘇睜大了雙眼。
目光來不及做最後的搜索,發黑的視野內一片銀白色髮絲妖嬈而過。
“原來你一直躲在這裡。”倒地之前,蘇蘇聽見他在她的耳邊輕輕說。
******
呼吸聲很重,穿梭在蘆葦蕩滑膩清冷的空間裡,蘇蘇發現自己已經徹底迷失了方向。
她在哪裡。
她爲什麼會在這裡。
她爲什麼要跑。
沒有答案。
四周的風很安靜,就像那些輕輕掃過自己身體的蘆葦叢,無聲無息,卻又始終沒有停止過它們的搖曳。包圍在蘆葦蕩外的黑變得更濃了,像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悄無聲息間把眼前所剩無幾的光源一點一點掐滅。
“嗒……”蘇蘇聽見一陣腳步聲從後面傳來,踩着蘆葦叢下淺淺的水,一聲又一聲,在很遠的地方迴盪着,一晃神間便來到了身後。
呼吸變得更緊,她撥開面前密集的蘆葦用力朝前面一團濃黑裡擠,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耳邊滿是蘆葦被擠壓後沙沙的聲響,還有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忽然一聲嘆息,在蘇蘇的手指越過蘆葦叢,碰觸到了前端氤氳的混沌的時候。急促的呼吸在那片混沌裡消散出一團淡淡的白霧,稍蹤即逝……
身後又傳來一聲嘆息。
腳步聲止,蘇蘇整個人滑進了那團混沌。
“誰是誰的影……”被黑暗包圍的一瞬,她聽見耳邊一聲沙啞的低語。
緊接着,後頸冷冷地一涼。
眼睛猛地睜開。
卻直直沒入一雙漆黑而沉默的空洞。
冰冷的面具,冰冷的空洞,在那把寒霧般掠動的冰冷色髮絲下。
那雙空洞內一閃而逝一道暗紅色光芒。
周身清冷滑膩的感覺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一陣溼潤的熱,裹纏着她麻痹的四肢,再被周圍香得令人有點窒息的空氣沉澱入她突突跳得厲害的後腦勺。
蘇蘇突然有種想要嘔吐的衝動。
全身在發抖,對着那面具背後幽黑的視線,還有這男人身周犀利的爪般圍困着她的氣息。他的氣息就像他身後那道猩紅色的帷幔,美得妖冶,妖冶得讓人窒息。即使他只是這樣靜靜坐着,看上去甚至還有點漫不經心。
他一動不動注視着蘇蘇的顫抖,而蘇蘇不得不張開嘴,大口大口吞噬着周圍被薰香滲得有點稀薄的空氣。
“你叫什麼。”毫無防間,他開口了,聲音淡淡的。
蘇蘇不語。雙手和雙腳被一些冰冷的東西反鎖着,她匍匐在地上,側臉貼着地,眼朝上看着他。他臉上的面具很耀眼,很少有青銅的東西能被打磨出這麼耀眼的光澤,在一旁的火光下,閃爍的流光像是塊水晶。
顫抖逐漸停止,她眼裡折射着那些水晶般的光點。
“你不是巴比倫尼亞人,你從哪裡來。”他又問。側着頭,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面具精緻的紋路上。
蘇蘇依舊沒有回答。
專心地扭動着身體,直到調節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她側着身體慢慢從地上坐起來。卻在還沒來得及坐穩的時候,膝蓋壓住了一頭海藻般的長髮,一個踉蹌,她再度滑倒在地上。
“嘭!”額角着地,疼得眼冒金星。
那男人從身下那張精美的椅子上站了起來。
男人很高,站起來的時候,蘇蘇躺在地上朝上翻的眼睛已無法再看見他面具上那雙黑得深邃的空洞。蘇蘇不喜歡這樣,蘇蘇和人說話的時候喜歡看着對方的眼睛,眼睛看不見的時候,即使是雙空空的洞眼也是好的。
她肩膀頂着地面又努力掙扎了一下,未遂。頭髮太長,在這種時候便顯出了它的累贅。
“喀啷——”一聲脆響,一道銀色的光閃入眼角,在她隨之回頭的瞬間,打着轉在她臉旁停下。停下的時候一雙空洞的黑正對着蘇蘇的視線,她終於如願以償看到了它的眼睛。
那眼睛似乎在笑,從蘇蘇的角度看上去。上頭流動的光芒折射出一道暗色身影。
耳邊響起了它主人的腳步聲,皮質的鞋底踏在柔軟的地氈上,很輕。蘇蘇循着聲音擡起頭,卻在這同時,頭頂驟然一道勁風壓下!
下意識縮了縮頭,勁風貼着臉頰無聲擦過,冰冷的,刀刃般在她臉上擦出一片刺痛。
蘇蘇睜大了眼睛,對着頭頂的方向。
頭頂一把銀亮的髮絲,隨着身形緩緩散落,發下一張妖精般美麗的臉龐。
蘇蘇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和夢裡一樣,粗重而急促。
她看到了他的眼睛,很美的眼睛,被地毯豔麗的色澤映射出一種火一樣的光,那光卻讓她本已平靜的身體再次顫抖起來,幾乎無法剋制。
他嘴脣微微揚起,看着她,似笑非笑。猩紅色披風纏繞着如雪的髮絲,他的臉很白,襯得一雙嘴脣紅得像是要滴血。
皮膚忽然冷冷地一觸,他貼着她臉龐的手沿着她僵硬的脖頸滑向她的下顎。
“我錯了嗎……”他說,自言自語,望着蘇蘇的美麗雙眼裡有種悲哀的冷光流動:“顯然你不是她。”
“你是誰。”他又道。
“但已無所謂。”他回答自己。
“想活還是想死。”他再問,卻並不給蘇蘇回答的機會。擡起手,他將蘇蘇的頭扯近他暗紅色的眼睛:“那要看你。”
蘇蘇感覺自己的下顎驀地一緊。
手輕揚,她的身體隨着他的動作直飛了出去,而他眼底一閃而過一抹紅豔的瑰麗。
蘇蘇一頭撞到幾步開外的牆上,牆是木質的,撞上去時聲音很大,把人撞得很悶,但好歹,還不至於把她脆弱的心臟震垮。
落地同時她聽見他的話音,淡淡的,帶着某種嘆息:“把她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