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風月餘光掃過衛寧,他只有初見時表情有些許慌亂,此時已經恢復自然。
她心中怨念頓起:“早就聽聞衛伯爺大名,今日才得以相見,甚是遺憾啊。”
衛寧垂眸長睫覆眼,平靜開口:“女郎謬讚了。”
別人看不出來他的僞裝,可謝風月能啊,他可是與她朝夕相處十多年的親兄長,他抿起微微上挑的脣角早就出賣了他心中真實的想法。
他在害怕!
謝風月篤定!
那她也不妨再加一把火:“聽說衛伯爺九死一生尋回了前定國公府翻案證據,此等大義,實乃名士之風,佩服佩服~”
這一番對話下來,在不知情的人眼裡,就是謝氏女仰慕於衛伯爺。
就連林齊舒也放開了牽着她的手,往後退了半步,她神情複雜,卻始終沒有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問出口。
她不問,自然有人幫她問。
耶律雅眉一皺,直接將還跪在地上的衛寧拉起來:“什麼意思,當着我的面眉來眼去是不是,前有林家女郎,現在又來一個謝家女郎。”
衛寧被謝風月的目光盯的心底冰涼,他抽出被耶律雅牽住的手:“公主誤會了,我不過是認祖歸宗後看過各大世家嫡支的畫像而已,這才認識一二。”
謝風月從他口中聽到認祖歸宗時就想笑,她也確實笑出了聲:“衛伯爺大義~”
耶律雅盯着她的臉,一字一句道:“狐媚子。”
她捏着九節鞭的手蠢蠢欲動,卻被眼尖的耶律涇攔住。
他爽朗一笑:“士族貴女們果真風姿綽約,各有各的美,如今帳篷已經搭好天氣也熱起來了,不如女郎們先回營帳內歇息歇息。”
看了一整齣戲的周太子,此時也附和道:“冰飲都已備好了,此時入口正好。”
既然周太子都已經開口,這事也只能偃旗息鼓。
衆人神情各異的看着謝風月離去的身影。
一入了帳篷,林齊舒就甩開了謝風月的手:“原來是記入嫡支的謝風月月女郎啊,你早些說了也不用委屈自己,同我擠一個帳篷啊。”
謝風月討好的開口:“林妹妹這是生氣了?”
林齊舒雙手環胸,冷哼一聲:“沒呢,就是替你開心的。”
謝風月端起几案上的冰飲,雙手奉在林齊舒跟前,認真道:“隱瞞身份一事實在是不得已而爲之,林妹妹也是出身大家族,族中齟齬想必你也能理解。”
林齊舒側目:“那你能跟我說嗎?”
謝風月咬咬脣狀似爲難回:“若是林妹妹想聽我自然會說。”
林齊舒一把接過她手中的碗盞:“我纔不聽,你們謝家的事肯定又煩又雜。”
謝風月感激的看向她:“多謝。”
“好了好了,你身份一事可以暫且不說,但是你與衛寧之事今日必須說清楚,不然我真的會寢食難安的,你那日在隔間明明親耳聽過他那些逃避的話語的,你今日爲何還會對他另眼相待啊。”
謝風月表情茫然:“我只是覺得他與我亡兄有幾分相像,纔多說了幾句話而已,怎麼就另眼相待了呢?”
林齊舒觀她表情不似作僞的模樣,又聽她提及亡兄,一時間也不好意思追問了,乾巴巴道:“這冰飲不錯,酸酸甜甜的很是爽口。”
謝風月迴應了她一個笑,也端起了碗盞,淺淺抿了一口,一股涼意瞬間襲滿全身。 她確實沒有說實話,可也沒有說假話。
她用謝風柔的身份本就是因爲家族秘辛,衛寧本就是她的兄長自然是像了,至於要不要是亡兄,就只用等到今夜子時,看他會不會單獨前來尋她了。
因得謝風月身份有了佐證,不再是林齊舒帶來的世家女,周太子十分貼心給他安排了一頂帳篷,不過不知是爲何緣由,被安排在了營地邊緣。
圍獵場的營地自然是越中心越爲身份尊貴了,謝家女郎理應在中間的。
謝風月對此毫無怨言,倒是送她前去帳篷的林齊舒滿肚子怨氣:“一定是寶陽記恨你,今日搶了她的風頭,才讓周太子給你穿小鞋的,你別看寶陽面上不顯,她其實小心眼極了。”
“我六歲生辰的時候第一次入宮,就因爲餘貴嬪誇我比她圓潤些,寶陽就趁宮宴時搶了我的食盤,讓我捱了一晚上的餓!”
“再大一些,我看上了一個護衛,想收他做親衛,結果第二日她就把人帶去了皇宮內淨身成了太監。”
謝風月聽了一路寶陽和林齊舒的恩怨,突然發覺有些不對:“淑怡公主呢?”
林齊舒臉上的厭惡一覽無餘:“她比寶陽還壞!明明是她溜出宮去,最後竟然成了寶陽誆騙她出宮,她賣傻裝癡就糊弄過去,害的寶陽被餘貴嬪禁足了一個月,都錯過我生辰了!”
“好不容易她出去遊歷了,不用看着她了,你不準提她!”
謝風月收起心思點了點頭。
林齊舒在帳篷裡檢查了一番,發現該有的東西都有後,才放心了些,可轉頭看着花蕊站在一旁又皺起了眉頭:“你身邊那個折枝呢?怎麼不帶她?”
謝風月平靜回:“她要在家中震懾粗使嬤嬤們,帶出來不方便。”
實際上其實是,她心知折枝是個沉不住氣的,她怕她壞事。
“那我先回去了,明日陛下和朝臣們入山後西山狩獵就正式開啓了,你要是不會射箭騎馬就在邊上的圍場席上待着就行,等我進山給你獵一張狐皮。”
“那就多謝林妹妹了~”
林齊舒開開心心的走了,留下謝風月暗自惆悵。
已經戌時了,她並未收到任何來自衛寧的消息。
謝風月此時心中有着兩種聲音,一種是想要他來找她,一種.是.
她不太願意承認自身的涼薄,只能深呼吸後問道花蕊:“可有人傳信嗎?”
“暫時還沒有,女郎若是急的話,我讓春寒進來照顧女郎洗漱,我可以去送信兒。”
謝風月搖了搖頭:“算了,更衣吧。”
戌時三刻。
聽着外頭營地上巡邏的兵卒甲冑聲響慼慼,謝風月躺在軟塌上有些迷糊了。
守夜的春寒小心翼翼行至她跟前輕聲道:“門口有個小廝遞了封信來。”
謝風月緩慢打開。
“子時一刻,東邊樹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