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到底是在官場上混的,感覺屋裡氣氛不對,馬希行立刻上前給馬伕人遞臺階,低眉順眼地施禮道:“母親息怒,錦兒年紀還小,不周到的地方,日後母親慢慢教導就好,不必急在一時。”
說完也不等馬伕人發話,馬希行返身走到雲錦身邊。一邊伸手要扶她,一邊還像邀功似的,隔着紗帽向雲錦拋了個媚眼。
那聲“錦兒”叫的雲錦一陣惡寒,而那句“日後”差點沒讓她吐出來。見馬希行伸手要扶雲錦,雨荷也顧不上害怕,搶上前釐在二人中間,把馬希行擠開,扶住雲錦。
馬希行恨的牙根癢癢,也無可奈何。看雨荷扶着雲錦到離他最遠的椅子坐下,馬希行也不覺着尷尬,竟尾隨着跟過去。雲錦未覺得什麼,雨荷卻如臨大敵,緊貼在雲錦身邊,遮擋着馬希行的視線。
雲錦端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視,連看都不看那灘血跡。其實不是不看,是不敢看,強裝出沉穩冷靜的樣子,心阮點從嗓子眼裡跳出來,藏在袖子裡的手更是抖個不停。??首發 窈窕財女16
剛把一個人打得跟血葫蘆似的,轉臉就跟像沒事人一樣。馬伕人與蘇太夫人對視一眼,有點摸不透雲錦的心性。
擡頭髮現眼睛紅腫的雲濤,正怯生生地站在門外,雲錦招手讓他進來。邊替他整理孝服,邊對他耳語道:“馬伕人跟蘇太夫人來弔唁,你是府中長子,應當回禮,一會你就過去給兩位夫人磕頭。二位夫人是第一次見你,按規矩要給你見面禮,長者賜不可辭,你就大大方方地收下,知道嗎?”
雖然是對雲濤耳語,可雲錦的聲音未免大了些。不但屋裡這十幾號人聽清楚了,連在門外伺候的全叔都一個字不差也全聽見了。這哪是囑咐雲濤,分明是提醒馬伕人和蘇太夫人準備見面禮,全叔老臉微紅,自家小姐這是想錢想瘋了。
“知道了!二位夫人應該給見面禮,我就大大方方地收着。”生怕自已記錯了,雲濤連忙大聲重複一句,這下連雲錦也覺着戲演地過了。
雲濤剛走到馬伕人跟前,恭恭敬敬地行禮。磕完頭,也不站起來,眨着大眼睛看着馬伕人。臉上的表情分明就是,你快給我見面禮阿!
沒見過打秋風打的這麼理直氣壯的。雲錦姐弟以小欺老不顧面子,可馬伕人然能不顧忌。頭一次見世家子弟,身爲長輩然給見面禮,出了這個門就得被人笑話死。馬伕人今天來另有目地,根本沒預備禮物,雲濤又是男子,她也不能從身上摘件首飾送出去。馬伕人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狠狠剜了一眼雲錦,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冷着臉扔給雲濤。
“謝馬伕人!”小手捏着銀票,雲濤立刻站起身,又到蘇太夫人面前行禮。有馬伕人的大手筆做例子,蘇太夫人也只好拿出張銀票給雲濤。
“你府中三姨娘哪去了?”下馬威沒立成,又平白無故損失了二百兩銀子,馬伕人面色陰沉的能擰出水來。再提起剛纔的老話題,只能用咬牙切齒來形容了。
“跑了!”小小地陰了馬伕人一把,雲錦十分痛快地賞了她答案。你不就是想從三姨娘這下手嗎?別說我不給你機會!
“跑了?”
“跑了!”
馬伕人與蘇太夫人異口同聲,蘇太夫人是驚詫萬分,馬伕人雖然聲調也不低,卻一點吃驚的意思也沒有。
“昨天半夜,三姨娘捲了府上所有的錢財跑了!”雲錦說的雲淡風輕,好像這事根本不值一提。可卻把卷了錢財這幾個字眼說的特別重,生怕別人不知道她現在一窮二白似的。
“她怎麼跑的?跟誰一塊跑的?你報沒報官?”蘇太夫人的八卦心被撩撥起來,二眼放光,那神情跟敬業的狗仔隊有一拼。
“昨天半夜,府中有一棵樹被雷劈到着了火,下人救火時,三姨娘趁亂跟她表兄逃了!還把府中值錢的東西席捲一空,一文錢也沒留下。”沒想到雲錦老老實實地把三姨娘的事情全盤拖出,還不打自招說出雷劈樹木的事。不知道她唱的是哪一齣,全嬸差點沒急死過去。
顧不得許多,全嬸伸手就在雲錦後背上掐了一把,示意她不要再惹馬伕人生氣。雨荷也緊張地拽了拽她的袖子,可雲錦根本不理會她二人,自顧自地往下說,“不得已,我把嫁妝賣了,好容易才湊齊給父親辦喪事的錢……”
“往後的日子還不知道如何過呢!”說着,她低頭把手伸進紗帽,像是在擦眼淚。再擡起頭時,忽然長出一口氣,話鋒一轉,“這回好了,有馬伕人和蘇太夫人照應,我們姐弟二人,還有府中上下十幾口子都有着落了。”
本來就嫌棄雲錦嫁裝不厚,現在倒好,不光賣了嫁妝發送老爹,一文錢沒有還打着讓夫家倒貼的主意。
馬伕人氣得二眼翻白,指着雲錦的手抖個不停,倒了好幾口氣,才說出話來,“姬妾私逃!天雷劈樹!你們這種喪德不祥的人家,我們馬家沾惹不起,我們要退親!”??首發 窈窕財女16
馬伕人的話一出口,屋裡頓時天雷滾滾,把蘇家上下都驚的目瞪口呆。坐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的蘇太夫人倒像是鬆了一口氣,面色和順,眼角眉梢都帶了幾分笑意。
別人還沒反應過來,全嬸已衝了出去,跪在馬伕人面前哀求道:“這些事情都跟小姐沒關係。小姐自小跟馬少爺訂了親,這會子老爺屍骨未寒,您老就上門退親,沒天理阿!小姐性子溫和,嫁過去一定會孝敬您!你不能退親阿……小姐以後還怎麼見人……”
“呸!你家小姐性子溫和?”既然撕破了臉皮,馬伕人也沒了顧忌,一口啐在全嬸臉上,指着雲錦罵道:“你就是一個潑皮破落戶,哪一點能配得上我們馬家?身爲嫡女卻沒有母親教導!不賢不淑、克父克母、天都不容的災星,想進我們馬家?門都沒有!趁早死了你那條心!”
“你憑什麼罵姐姐!”憤怒的雲濤衝上去,把馬伕人撞了個趔趄。
“反了!你個小奴才,敢衝撞長輩……”怒氣沖天的馬伕人擡手就要打雲濤,被他靈巧地躲過,馬伕人更氣急敗壞,回頭衝着丫環罵道:“都是死人哪?還不把那個小奴才抓住!”
有彩雲的前車之鑑,馬伕人帶來的幾個丫環本不敢上來拉偏手,被她一罵,只得作樣子圍了上來。全嬸馬上帶着丁香護着雲濤,十幾個人一糾纏,屋裡頓時亂成一團。馬伕人是囂張慣的,哪裡吃過這種虧,也不顧身份臉面,轉身就奔雲錦撲來,那樣子恨不得要撕了她。
“母親,錦兒失父喪母的也十分可憐,您再把親事退了,她豈不是無路可走?日後以何爲生?”馬希行立刻站起身,擋在雲錦面前,十分仗義地替她說話。
不僅出乎雲錦的意料,連雨荷都開始懷疑方纔自已是不是誤會了馬少爺。這種情況下還替小姐說話,一定是個值得依靠的男人,再看他時,雨荷眼中已有了仰慕之意。
知道自已這個獨生兒子是什麼德性,他堅持來蘇府,不過是聽說雲錦長得漂亮。這會不同意退親,難道是看上她了?可是他惹了什麼麻煩,闖了什麼禍他自已不知道嗎?今天要不退親,全家都跟着他倒黴。
“逆子!”馬伕人一巴掌甩在馬希行臉上,怒罵道:“婚姻大事,父母作主,哪輪得上你說話!你二人八字不和,這親一定要退!”
訂親都訂了十幾年,這會纔想起來八字不和,就不能有個新鮮藉口嗎?發現馬伕人這一巴掌決沒藏私,馬希行半邊臉已經腫起來,雲錦也有些動容。爲維護自已而捱打的男人,前世今生馬希行算是第一個吧!突然感覺他白多黑少的桃花眼不那麼彆扭了,公鴨嗓子也悅耳不少,馬臉也短了許多。
可還沒等雲錦把他想像成英雄,馬希行的下一句話差點沒把她氣死。“請母親給錦兒一個容身之地,以平妻的身份把她擡進門!”
娶個有錢財家勢的當大老婆,其它看上眼的就當小老婆,反正也沒有名額限制,這孫子是想魚跟熊掌兼得,青菜豆付全不放過!也是,馬伕人那樣的母親,怎麼可能教養出仁義君子!差一點就被他騙了,雲錦恨不得上去把馬希行另外半邊臉也打腫,讓他扮豬頭都不用化妝。
不知道自已差點變豬頭,馬希行拿出哄騙小妾的手段,一臉情深地看着雲錦,“母親一時惱怒,錦兒不必放在心上。平妻也是妻,等日後你生了兒子,我一定求母親把你扶正。我也會多多愛你,不讓你受委屈……”
把正牌老婆變小三,虧你想得出來。別說平妻,就是做正妻我也不稀罕阿!瞧着馬希行自做多情的樣子,雲錦強忍着沒一巴掌抽過去。
“哼!這種人進馬府做小妾,都是高擡她……”知道了馬希行打什麼主意,馬伕人心中一鬆,可嘴上仍十分惡毒。
看着裝模做樣的馬家母子,雲錦故意問道:“要是我不同意呢?我一定要做正妻呢?”
“這事由不得你!”本以爲蘇文山一死,蘇府上下無人做主。又出了三姨娘這檔子丟人現眼的事,自已與蘇太夫人出面威逼,退親這件事會很容易。可沒想到,雲錦與先前完全不同,十分難纏。必竟這件事情不佔理,馬伕人雖然厲聲喝罵,心裡卻有些打鼓。
“當今聖上以仁孝治國,最注重仁義德行。馬大人是禮部侍郎,這些事他最清楚不過。萬一讓聖上得知,昔日的狀元公屍骨未寒,嫡女就被逼退親,也不知會做何感想?父親當年的故舊好友,好像也沒死光,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我這個狀元之後……”不理會馬伕人,雲錦自顧自地碎碎念,短短几句話,句句敲在她軟肋上。
“這門親事,當年還是曹老丞相做主訂下的。老爺是曹老丞相的得意門生,若曹老丞相知道老爺屍骨未寒,你們就打上門來欺負小姐,他老人家一定會給小姐做主。”聽着屋裡亂成一團,全叔不能進門,急得在門外扯着脖子直嚷。
雲錦的碎碎念,還有全叔叫喊的那通話,讓馬伕人暗吸一口冷氣,神情間有些猶豫。雖然蘇文山死了,可他必竟是狀元公,若朝堂中真有些故交舊友糾結此事,馬家吃不了兜着走。偏趕着事情出的急,老爺又不在家。馬伕人拿不定主意,心理開始動搖。
“是阿!聖上最重德行,若得知官員仗勢欺人,淫辱侯選的才女,一定龍顏大怒。罷官免職不說,抄家滅族也有可能……”發現馬伕人氣勢弱了,坐在旁邊一直看熱鬧的蘇太夫人,忽然陰森森地笑起來。??首發 窈窕財女16
蘇太夫人也不擡頭,只拿着茶碗蓋有一下沒有下地颳着茶碗,“茲拉…茲拉…”的聲音,聽着讓人頭皮發麻,鬧哄哄的衆人不由自主地靜下來……
不知受了什麼刺激,馬伕人忽然加重口氣,惡狠狠地盯着雲錦,一字一頓地道:“這親你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
花廳內氣氛凝滯,十幾雙眼睛都盯在雲錦身上。有幸災樂禍的、有焦急不安的、也有若有所思的。
跟神態各異的衆人不同,身爲事主的雲錦然急不燥,神色平靜地對馬伕人道:“一千五百兩,不二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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