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一聲,燕昭停住腳,轉頭盯着掌櫃的問道:“銀子怎沒對?難道這不是足銀?你可是誣衊大爺用假銀子?”
“不是!不是!小人不會說話!”知道話說的不合適,掌櫃的虛着打了自已幾下嘴巴,賠上笑臉道:“不是成色不對,是數量不對!”
皺了皺眉頭,燕昭索性坐回椅子,“數量怎沒對了?你這包子多少錢一個?”
“回大爺的話!這些都是純肉包子,三十文一個!統共算下來,一共是四十七兩四錢銀子!”又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掌櫃的拿出算盤噼裡啪啦地撥了半晌,才把最終的數目遞給燕昭看。
說着又舉起手裡燕昭剛付的那塊碎銀子,期期艾艾的道:“您……您這塊銀子……最多不過五兩……還差……”??首發 窈窕財女131
“你是想騙大爺銀子嗎?難道大爺的樣子看着像很好騙的?”眯了眼,燕昭似笑非笑地瞧着掌櫃的,“你的包子什麼時候三十文錢一個了?難不成是你見大爺想做善事,就藉機敲詐嗎?”
“不是!不是!小人開店全憑信譽,童叟無欺又怎麼敢騙大爺?”又用袖子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掌櫃的急道:“小人這包子明碼實價,外頭水牌上寫的明明白白,真不是小人藉機敲詐!”
手指叩着桌子,燕昭不耐煩地道:“什麼水牌?拿來給大爺瞧一眼!”
掌櫃的忙回頭吩咐店裡夥計,“德子!快把水牌取下來給大爺瞧瞧!”
等夥計摘水牌的功夫,掌櫃的又伸手倒了杯茶遞到燕昭跟前,賠笑道:“大爺一看就知!”
摘回水牌,德子一臉緊張地扯了扯掌櫃的袖子。“掌櫃的!掌櫃的!”
“還不把水牌拿來?”回頭瞪了德子一眼。掌櫃的劈手從德子手中把水牌搶過來,遞到燕昭眼前,賠笑道:“爺您看,這上面明明寫着‘肉包子……’”
看着掌櫃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燕昭冷笑着道:“接着往下念!怎沒念了?你是欺負大爺不認字嗎?”
“大爺!誤會!一定是哪個奸滑小人把水牌給改了!”看着水牌上‘三拾文’的拾字被人用筆勾掉,掌櫃的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伸手又抹了一把汗。
先前掌櫃的額上的汗是忙活出來的熱汗。這會額頭上的汗全成了驚出來的冷汗!
疑惑地接過水牌,仔細打量幾眼,燕昭擡手將水牌扔到桌子上,“你的水牌掛在你家門口。誰能證明這不是你自已勾的?”
水牌砸到桌子‘呯’的一跳,掌櫃的唬了一大跳,肉滾滾的身子跟着那水牌抖了抖。“大爺!真不關小人的事!您可以隨便找人問,小人的包子賣三十文一個,都賣了十幾年了!所有人都可以給小人做證!”
眼中閃過一抹狐狸笑。燕昭擡着指着門外還沒走的一個災民問道:“你知道他這包子多少錢一個嗎?”
“按小人家鄉的規矩,鋪子裡的東西都是按門外水牌上的價錢賣!”那個災民剛吃了燕昭舍的包子,當然向着燕昭說話。
燕昭笑道:“大爺我不識字!你認識字嗎?”
“小人胡二念過千字文,略認得幾個字!”想給燕昭留個好印象,胡二有一答三,跪地上就給燕昭磕了一個頭。
舉起水牌,燕昭問道:“那你給爺念念這上面寫的什麼?”
伸着脖子看了看水牌。胡二馬上一臉篤定地道:“小人看清楚了!這上面寫的‘肉包子三文錢一個’!”
氣急敗壞地拿過水牌,掌櫃的把水牌舉到胡二跟前。指着中間那個墨疙瘩,急道:“怎麼是三文錢一個呢?這中間明明還有一個‘拾’字呢!”??首發 窈窕財女131
胡二接過水牌,極鄭重地把臉湊近水牌,看了半晌,一會皺眉頭一會咧嘴角,看得掌櫃的那顆心跟着他的表情一上一下,像打鞦韆似的來回晃。
把水牌還給掌櫃的,胡二搖頭道:“這分明是墨疙瘩!小人咋看也沒看出來是‘拾’字。”說着又轉臉對他身後的幾個災民道:“各位,你們來瞧瞧這肉包子到底是多少錢一個?恩公心善舍咱們包子,可不能讓他被奸商坑了去!”
“是三文錢一個!”
“這掌櫃的咋睜着眼說瞎話呢?這明明是三文錢一個!”
“沒天理喲!這天殺的大榮坑咱們,這京城賣包子的也坑咱們!”
“打死這個沒天良的……”
“砸了這個爛鋪子!”
從包子鋪舍包子開始,門外就擠滿了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災民。普通百姓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早都避的遠遠的,這會站在外面都是剛吃完包子的災民。
靠前些的還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靠後些的根本不知道掌櫃的爲什麼扯住燕昭不讓他走。還以爲幾個人在商量明天繼續舍包子的事,都圍在不遠處眼巴巴地聽信。
這些災民被大榮兵馬奪了家園,逃難的路上又不斷地被匪徒打劫。好不容易逃到京城,不是投親不遇就是被人冷臉呵斥,各個都窩了一肚子火。聽見胡二的話,這些人積壓了許久的怒火頓時爆發,有幾個身體強裝些的,拆下門板就要往裡衝。
“各位爺手下留情!小人一家老小就靠着這鋪子過活呢!“民情洶涌,掌櫃的嚇的魂不附體,拱手作揖地給堵在門口的災民求情,先前呵斥錢氏的狠勁蕩然無存。
“小姐!您說句話!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哪裡得罪小姐了,任憑小姐打罵!可小人是小本生意,這幾十兩銀子真賠不起……”瞥見雲錦一臉鄙夷,又瞧見錢氏抱着孩子站在雲錦身後,掌櫃的終於明白過味來。
撲通一聲跪在雲錦跟前,掌櫃的狠命地磕頭道:“不是小人不捨那婦人包子!實在是舍不起,給了這位嫂子,其它人就跟過來要。哪個不給都不成!小姐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小人吧!”
明白掌櫃的說的是實情,就像方纔她剛收留了錢氏,立刻就有許多婦人求她收留。
再看掌櫃的已經有悔改的意思,雲錦從袖子裡拿出一張銀票,放在桌子上。“這是五十兩銀票。再加上剛纔那五兩,足夠付你包子錢的。剩下的你晚上煮些粥,再給這些人喝!”
“小姐菩薩心腸,小人一定按您吩咐把事情做好!再出差錯。您砸了小人的鋪子!”感恩戴德地收下銀票,掌櫃的恨不得抽自已幾巴掌,怎麼一開始就沒想到求這位小姐呢?
“明天繼續舍包子!舍到官府出面阻攔爲止!”擡手把張五百兩的銀票扔到掌櫃的身上。燕昭站起身,護着雲錦就往外走。
掌櫃的咧着嘴,道:“爺!這災民要是多起來……”
“放心吧!用不上五日就有人來了。每人每天給五個包子,若少一個……”
心中飛快地算了筆帳,掌櫃的又笑的合不攏嘴,忙接了燕昭的話茬,“少一個拿小人的命賠!”
跟掌櫃的說着話,燕昭似不經意地活動了下手臂,掃到桌子上的茶碗。見胡二下意識地伸手接住茶碗,燕昭眸中閃過一絲笑意。指着胡二道:“你在這兒看着!我自會派人來問你!”
胡二叉手施禮笑道:“多謝大爺看重!”??首發 窈窕財女131
看着燕昭帶着雲錦坐車離去。人羣中擠出一箇中年男子,看着遠去的馬車喃喃自語,“怎麼看着像雲錦?”
他身邊的婦人也點頭應道:“我瞧着也像那孩子!”
倆人狐疑地對視片刻,包子鋪對面酒樓的二樓上,臨街的窗子也終於掩上了。
候震拈着鬍子,瞧着神情落魄的秋明水搖了搖頭,“公子心裡還放不下嗎?”
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面容憔悴的秋明水笑道:“伯父不是常說,十步之內必有芳草嗎?還有什麼放下放不下的說法!”
“既然如此,當初在平洲,你爲何要命人送這張紙條給我?”從懷裡取出一張紙放到秋明水面前,候震負手道:“若見江中航船載石行萬里,此女會如何做?”
“伯父竟把我當時寫的字條背下來了?”拿起紙抖開看了看,秋明水脣邊泛起一抹苦笑,慢慢將紙撕成碎片。
似沉浸在美好回憶中,候震眸光閃動,“那年我第一次獨自到南昭採購玉石,回來走水路怕遇上劫匪,便故作聰明的在船頭上堆了些普通的石頭攏人視線。當時正遇上你祖父帶着你祖姑婆外出遊歷,你祖姑婆好奇又不肯折了面子跟別人打聽,就逼着你祖父一直跟着我的船,足足跟了近萬里……”
候震說着又嘆了口氣,轉身坐到秋明水對面,“她就是那個執拗性子。可惜我年少氣盛,不懂讓着她,她也不肯低頭,陰差陽錯……難道你如今還要吃我當年的虧嗎?秋家的聲勢不見得要靠女人……”
“不是我不肯低頭,也不是我要靠女人鞏固秋家聲勢,只是她要的我給不了!”又喝了一杯酒,秋明水已微有醉意。
疑惑地看着秋明水,候震又給他添了杯酒。“她當街痛哭被衆人恥笑,你怕我不肯幫忙,竟用我不爲人知的陳年舊事來打動我,你這樣看重那女娃,還有什麼給不了她?”
“她要一顆完整的心!”又是一飲而盡,秋明水慘笑着看了看窗子,似乎想透過窗子看到方纔雲錦坐的位置。“她是性情中人,只有燕昭最適合她!就像方纔,燕昭肯陪着她一起戲耍包子鋪掌櫃的,換做是我就不會同意她如此做!”
看了看秋明水,候震搖頭道:“你明知姓燕的身份特別,不是那女娃的良配,爲何不對她明說?”
“我也不知道!興許是因爲燕昭肯爲她做任何事……”
看着從未失態的秋明水醉的不醒人事,候震無奈地搖了搖頭,取過一件披風替他蓋在身上,嘆息道:“做人做到你這樣辛苦,也真是不容易!”
不知道有這麼多人在背後評論她,雲錦這會正坐在馬車裡,瞪大眼睛看着燕昭道:“你剛纔說的是真的?你捨出去的包子會變成金子回來?”
用力揉了揉雲錦的頭髮,燕昭一臉狐狸笑,指着自已的嘴脣道:“若不成你就用力咬這裡一下,若成了,我就咬你這裡一下!”
“好!”嘴比腦子動的快,話一出口雲錦登時羞紅了臉,怒道:“死燕昭你又佔我便宜!”
燕昭強忍笑意湊過去,“擔了賊名豈有不做實的道理!”
說着,一把將雲錦摟在懷裡,覆上她溫熱的脣,把賊名做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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