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姜老太君已經在福壽堂外屋的榻上端坐了,看見她們,便笑道:“我猜着你們孃兒幾個昨晚也是睡不沉的,所以正要打發人過去叫,沒料到你們就來了。”
餘氏笑道:“媳婦也不知怎麼了,豬油蒙了心似的,這個時辰,竟就領着人過來。都是芍藥和宣哥兒,也不提醒我一聲。”
姜老太君笑道:“你自己個兒都是這樣兒,還怨得着孩子們?六丫頭和宣哥兒都懂事了,想必這心裡比咱們還急着呢。”說完讓餘氏和寧纖碧姐弟兩個都在椅上坐了,蘭姨娘也讓坐在一個小凳子上。
小丫頭們上了茶,姜老太君才笑道:“你丈夫這會兒是不是出去等着放榜了?你素日裡就沒問問,他究竟考得如何?有沒有把握?”
餘氏笑道:“可不是,一大早就出去了。至於考得如何,老爺自己覺得還好,只是他說過,這各科主考的喜好不同,實在是把握不準。”
姜老太君點點頭,怔怔出神了半晌,方輕聲道:“是啊,若是能把握住主考的喜好,也不至於那麼多人名落孫山了。”卻是因爲想起了寧世瀾和寧世源哥兒倆。
不過她旋即就笑道:“也罷,不管考得上考不上,難道咱們府還能少了他嚼用?倒也不必太擔心了。老三素日裡看着隨和,我也沒想到他是這樣看得開的,這麼多天,從沒看見他上火過,這份定力就不一般。”
餘氏連忙應是,又陪着姜老太君說了半個時辰的話,曲夫人和元氏等也領着幾個兄弟和女孩兒過來請安,看見她們幾個,元氏便笑道:“我就知道,三弟妹這會兒必定坐不住的。也別說你,連我想起來,這心裡都有些突突的呢,也不知道三弟能不能高中?伯爵府的門楣,可就等着他光耀了。”
聽她這話說的不像,姜老太君便淡淡看了一眼,元氏面上笑容一僵,她也乖巧,連忙用別的話題將這話岔了開去。
姜老太君應付了幾句話,目光就落在寧纖月寧纖巧的身上。看了半天,才淡淡道:“我沒看錯的話,這就是前些日子三公子送來的那茜雲紗做的衣服吧?果然是精巧。難怪你們愛得什麼似得,只是怎麼就只得了兩件麼?”
寧纖月笑着來到姜老太君面前,笑道:“老祖宗,這是昨兒才得的,姐妹們都有。只是她們捨不得穿,只有孫女兒和四姐姐是不會過日子的,實在耐不得暑熱,這就上身了。是了,聽說老祖宗的兩套前兒就得了,老祖宗怎麼不穿?果真是涼快的。”
姜老太君看了看她身上那飄逸的輕紗。果然如雲似霧,格外增了飄逸之感,配着兩個孫女兒精緻的容貌。更顯得她們出色。只是她心中終究不喜歡太奢侈,因淡淡道:“如今這就要入秋了,再等些日子,就是秋風起,那時也用不着穿這衣服。倒不如留着明年穿,你們兩個啊。看看明年穿什麼。”
寧纖月吐了吐舌頭,忽然轉向寧纖碧,笑道:“是了,我惦念着六妹妹沒有這茜雲紗,特意叫針線房從我的那匹料子上給六妹妹留一套,怎麼你還不要?姐妹之間,何用這般生分?”
寧纖碧單獨得了布料的事情只有白採芝和寧玉蘭知道,當日爲了少生波瀾,寧纖碧是特意和白採芝說,不讓她聲張出去的,那幾匹料子也被餘氏多送給了蔣姨媽,今年肯定不會露出來,等到明年,就算穿出來了,衆人知道真相,也早已時過境遷,不會有人再花心思追問細究了。
當下聽見寧纖月這麼說,寧纖碧明知道她是炫耀,也沒惱,只是笑着應付了幾句。白採芝在一旁看着她淡然自若的模樣,心中輕輕嘆了口氣,暗道比起這位六姐姐,我們所有人真是落了下乘失了尊貴,也難怪三公子獨獨對她青眼有加。想到此處,看向寧纖碧的目光就有些複雜。
衆人因爲等着放榜信息,就都在姜老太君這裡用了早飯。約莫半上午的時候,大家閒話都已經拉扯完了,姜老太君讓人去請了蔣姨媽過來,加上寧玉蘭和曲夫人,四人正打着小牌,就聽外面“咚咚咚”腳步聲響,接着寧世源興沖沖進來,對姜老太君興奮叫道:“母親,中了,三弟中了。”
“中了?”
姜老太君一激動,手裡的牌就撒了一桌子,她坐直了身子,眼中也是難掩興奮,急切道:“真的中了?你親自陪你三弟看的榜?”
寧世源笑道:“兒子沒過去,是跟着三弟的三旺剛剛回來說的,估摸着這報喜的人腳跟腳也就到了。還要母親預備好賞封。”
姜老太君笑道:“好好好,鶯歌,快去預備幾個,來報信的差官每人封五兩銀子,用大紅包。”說完看向一旁早已激動地說不出話的餘氏笑道:“這麼多年,總算你也熬出來了。既然今兒能中舉,保不齊明兒就能中進士,到時候你就等着老三給你掙個誥封吧。”
餘氏真是狂喜難禁,此時聽見婆婆這番話,竟不知該如何應對。姜老太君自然不怪她,曲夫人和元氏看見了,都免不了心中妒忌。曲夫人也就罷了,她身上是有誥封的。獨元氏心裡不是滋味兒,這一來,老大襲爵,老三自己掙了功名,這府中倒只有自己,只能是個尋常婦人了。
寧世泊不但中舉,而且還是第三名,這卻是喜上加喜了。確切消息傳來,只把姜老太君喜的合不攏嘴。那些來報喜的差官得了五兩銀子的大紅包,也都是喜不自勝。須知素日裡他們去普通人家報喜,能有一串錢那都是非常豐厚的了,這可是五兩銀子,十串錢一貫,五兩銀子相當於五貫錢,這可就相當於五十串錢,他們能不動容嗎?
看着這喜氣洋洋的伯爵府,讓寧纖碧真有恍若隔世之感,這一切,上一世裡都是沒發生過的,但是現在,都變了。
母親有了差事和體面,父親掙到了舉人功名,自己學藥也有小成,再過兩年,那根金手指便可以露出一點端倪。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不可知的方向發展着,那自己這一世裡的命運,究竟會如何?一瞬間,她心裡有些沉甸甸的。
不過轉念一想,又釋然了,暗道命運改變不是正好嗎?若是改變不了,自己還要嫁入睿親王府,那纔是滅頂之災呢。這一世裡所有的一切都是這樣圓滿,說不定就是老天爺爲了補償我,所以要讓我這一世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中舉畢竟不是中進士,寧世泊這一次雖體面,也比不上當日寧德榮封爵,因此也沒有大張旗鼓的慶賀,只是家裡人擺了幾桌宴席,請了幾個親朋好友,聚飲一回也就完事兒。
沈千山當然不會放過機會,攜了睿親王府的禮物來到伯爵府,又親至寧世泊面前賀喜,一老一小兩個談得很是熱絡,在這傢伙的僞裝下,寧世泊簡直都忘了這位是睿親王府的公子,以十歲稚齡就得以封了三等獎軍的那個尊貴孩子。
經過了這麼長時間,寧纖碧對應付沈千山也是輕車熟路了,不鹹不淡的說了幾句話,她到底是內眷,沈千山再怎麼想找機會說話,也終究要顧忌着身份,轉年兩人就十一歲,有了男女之別,就不能再這麼隨意了。
熱鬧散去,寧世泊重新忙碌起來,他已經是舉人,剩下的就是苦攻詩書,以求能夠在會試中一飛沖天。
皇天不負苦心人。
寧世泊三十年來一直玩世不恭,然而他天生聰慧,讀書的底子本來就好。如今在嫡母的激勵下,用了兩年多的時間苦讀不輟,終於在會試中一飛沖天。
稍後的殿試中,不知是他的文章確實得皇帝青眼,還是因爲皇上想起寧德榮救治太后和大長公主的功勞,御筆點了一個第二名,成爲大慶朝這一科的榜眼。
這一年的伯爵府,真可謂是喜氣盈門。先有寧德榮封爵,接着是寧纖眉出嫁太子府,如今寧世泊高中榜眼,只把姜老太君樂得,連嘴巴都合不攏了。
等到這幾件事全都應付過來,不要說曲夫人元氏餘氏都累得瘦了一圈,就是寧纖碧,下巴也都尖了。
轉眼間就入了冬,這一年的天氣卻是格外寒冷,當寧纖月寧纖語接連病倒後,老太君便不讓女孩兒們再去族學,只說這個冬天裡,讓她們自己針織女紅,看書寫字,等到明年春天和暖了,再重新上學。
寧纖碧終於又可以天天泡在杏林苑中,每日與醫書藥材爲伴。
算一算,過了今年,她十一歲後,就不能再每日泡在杏林苑中,當然,有事情還是可以過來請教,但是像現在這樣,每天有四五個時辰都在杏林苑中看書製藥,那是不可能的。
因着這個,寧纖碧特意命人將寧世泊給自己建的那三間房子仔細收拾出來,裡面僅書房裡一張小牀供她休息,另一間房則是置辦了各種炮製藥材和熬煮藥材的工具,從大草鍋,到熬藥的藥罐,從搗藥的臼到碾藥的藥碾,只把一個四十平米的房間安排的滿滿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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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吼,寧三爺終於高中,也算是皇天不負苦心人了。雙掌合十默默祈禱:希望月票也不會負拼命三更的笨酒,嗷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