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竟是這樣的誇獎。貝殼子在心裡吐了兩下舌頭,連忙陪笑道:“老實說啊皇上,奴才覺着,寧大人這樣的人才固然是好,但也就是遇見皇上這樣的明主,不然的話,要在一個昏君的手下,他這樣性子,不知道死幾回呢。”
周銘微微笑道:“那又如何?美玉就是美玉,就算是砸碎了燒了,美玉之名也會流傳下去。朕就是喜歡他這份寧折不彎,不是迂腐,而是有自己的堅持和原則。說起來,他是沈愛卿提拔起來的,朕從前也注意過,這人很不錯,有原則又不迂腐,今天若是因爲謙兒不堪大用,才被朕廢了太子之位的話,想必此人就不會上這樣摺子了。”
說到這裡,眼前卻是浮現出一個嬌小玲瓏的身影,周銘忍不住笑道:“朕就奇怪,那麼小一個女孩子,怎會在朕面前就膽大包天又沉穩從容?原來卻是像了她父親。”
貝殼子連忙笑道:“皇上可是說的沈夫人?那的確是個厲害的女孩子,如今京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奴才聽說,就是之前明王爺,去沈家捉拿刺客時,都沒能在沈夫人手裡討得了好呢。”
這件事周銘當然知道,冷笑道:“那不過是謹兒居心叵測,若真是就看上那個丫頭,客客氣氣的去討,想來沈家也不會拂他堂堂皇子的面子,偏偏他一副落井下石的嘴臉,之後甚至公報私仇,呵呵,就爲了一個丫頭?朕怎麼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這樣好色如命了?”
貝殼子沒敢接言語,偷偷替周謹挖的小坑到此就可以打住了,適可而止嘛。想到此處,他不禁在心裡冷笑,暗道蘭妃娘娘好大的威風。就因爲小李子說錯那麼半句話,就打得皮開肉綻。什麼大不了的話?不過就是說那鸚鵡毛兒有些褪色了而已,好啊,你囂張啊,跋扈啊,還不知道皇上的真正用心吧?奴才等着看你們孃兒倆最後怎麼哭呢。
所以說,蘭妃還真是太得意忘形了,那小李子是貝殼子認的乾兒子,雖然站在這個位子上,宮裡太監有很多都是他的乾兒子幹孫子。但你如此跋扈不講情面,還是會讓人家心裡留刺嘛,這不。貝殼子便在這恰當的時機在皇帝面前遞了一句小話,這可是跟了皇帝幾十年的,偶爾一句話,威力也一點兒都不比枕頭風差啊。
當下出了這口氣,就見周銘將那摺子拋在桌上。淡淡道:“好,朕就需要這樣的人來打頭陣。貝殼子,寧愛卿什麼時候到京?讓他立刻來見朕。”
“是。”
貝殼子連忙答應了一聲,一邊算着時間,暗道沈夫人都生了孩子,外公急着見外孫的話。肯定會快馬加鞭吧。因此出了門就連忙派人去查。結果一查之下,得知寧世泊是在今天早晨剛剛進的京,於是連忙稟報給皇帝知道。卻見周銘點點頭,沉聲道:“傳旨,讓他立刻來見朕。”
“是。”貝殼子答應了一聲,轉身正要出去,就聽皇帝又喊了一聲道:“等等。他今天才回家,要見母親妻子女兒。何況不是還添了個外孫嗎?既如此,你去傳旨,讓他明天早朝之後,來御書房見朕。”
“是。”
貝殼子吐了吐舌頭,心想皇上真是細心,由此可見對寧大人的君恩深重了。
周銘猜的一點兒沒錯,寧世泊快馬加鞭趕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見姜老太君,見老太太癱在牀上,說話也不清楚,看見他只是流淚,好容易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還顫抖的厲害,他的眼淚刷一下就涌出來了。
卻聽曲夫人和元氏餘夫人都流着淚驚喜道:“這還真不錯了,從前再不能把胳膊伸這麼長的,都是看見你回來,老太太心裡激動歡喜,這胳膊竟然好用了些,這可真是太好了。”
寧世泊嘆了口氣,抓着姜老太君的手很是安慰了一番,又見老太太咧開嘴對他笑了笑,含混不清說了幾句話,只是聽不明白,忽聽她身旁大丫頭鶯歌說道:“老太太這是誇獎三老爺,說您仗義執言重情義,是個好樣兒的呢。”
寧世泊愣了一下,方明白母親是知道自己舉薦太子的事情了,不由羞愧道:“兒子慚愧,明知此舉可能連累家族,然而兒深受沈閣老提攜之恩,太子又是聰慧仁慈之主,無辜遭難,兒心中的不平實在不吐不快。忠孝不能兩全,還請母親原諒兒子的任性。”
鶯歌笑道:“三老爺千萬別這樣說,看把老太太急得?老太太是什麼樣的性子難道您都忘了?剛剛既誇獎了您,自然是覺着您做得對。”
話音落,曲夫人餘夫人等都笑道:“到底是鶯歌,在老太太身邊服侍了這麼多年,對老太太的心思比我們還清楚呢,老太太這含混不清的話,也就她能聽懂,幸虧如此,不然咱們真真是要抓瞎,怕是想盡點孝道都不能。”
因在姜老太君這裡說了半日的話,看得出寧世泊是一路風塵趕回來的,老太君就讓他去休息。回到白芍院,聽餘夫人講了沈家被抄後的種種,及至白採芝嫁進李家,母女兩個都攀高枝兒去了,只把老太太氣得中了風,險些一命歸西。這可把寧世泊氣得,一把就將擦臉的毛巾摔在盆裡,憤憤道:“早知她們兩個是這樣的勢利眼白眼狼,當日真不如就隨她們自生自滅,這……這簡直就是恩將仇報。”
餘夫人也嘆氣道:“誰說不是呢?我們閒暇說起來,二嫂的話最有意思,只說別看那母女兩個不是人,我們也真要佩服人家的魄力,有哪個女子能在沈家大廈傾倒之後便立刻抽身而退的?除非都是逼不得已,實在是過不下去了,更多的女人到這時候,寧可一根繩子勒死自己也不肯離開呢。人家倒好,沈家雖然不富貴了,可分明過得還好,就因爲沒了這份權勢,人家就乾脆利落的走了。如今聽說在李家,只把整個後宅管的鴉雀無聲,把那李德祿迷得七葷八素,連之前最寵愛的姨娘玉仙都給發賣了呢。”
“她竟有這樣手段。”寧世泊額上不自禁便出了冷汗,喃喃道:“想一想真是心有餘悸,當日咱們竟讓這樣一條毒蛇跟着芍藥嫁過去,那會兒芍藥還不喜歡女婿,冷落了他足有半年呢,女婿竟沒讓這女人給籠絡過去,着實難得。”
餘夫人笑道:“可不是,人人都這樣說,想來,女婿能成就這些不世功名,自然不是李德祿那沒出息的可比。更兼着他對芍藥着實是一往情深,你是不知道,咱們女兒如今和女婿那個恩愛啊,別看兩人分別着,人家說什麼‘兩情什麼久長的,哎呀我也不會說,反正就是都想着對方呢。”
寧世泊笑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說到這裡,不由得嘆了口氣,喃喃道:“無論是怎樣艱難,有這樣一份感情,卻也足堪欣慰了。”
言罷又問了幾句寧纖碧的情況,因爲急着去看外孫,中午飯都沒在家裡吃,便匆匆找了府裡的小廝帶路,往南城那邊趕去。
這裡待他走了之後,餘夫人正要去庫房,就見肖姨娘將跟着寧世泊在遼東呆了將近三年的小廝叫進了自己屋裡,她眉頭一皺,暗道這是做什麼?大白天的,想必她也沒這個膽子就弄鬼吧?還是老爺身邊的。
越想越覺着不可能,只是又有些奇怪,因便要進去探個究竟,忽見蘭姨娘走過來,向她請示寧世泊從遼東帶來的東西入庫的事,聽她說了疑惑,蘭姨娘便抿嘴兒笑道:“太太不用疑惑,她叫蟾兒進去,必定不是爲別的,是要知道老爺在遼東那邊有沒有別的女人呢。”
餘夫人這才恍然大悟,冷笑道:“當日她便是這樣跟着老爺回來的,如今卻也擔心了?”話音未落,見蟾兒已經出來,兩人迎上前去,那蟾兒見了她們,嚇了一跳,連忙行禮,一邊就舉手向天鄭重道:“太太,姨娘,我蟾兒對天發誓,老爺在遼東,真是沒有半個女人,連青樓都沒去過一次。”
“撲哧”一聲,餘夫人和蘭姨娘都忍不住笑出聲來,蘭姨娘便道:“我們還沒問呢,你就知道我們要問什麼了?”話音落,卻見蟾兒發愣道:“難道不是問和肖姨娘一樣的事兒嗎?”下句話他沒敢說,只在心裡悄悄咕噥了一句道:真是的,你們女人不就愛在這方面瞎想嗎?
蘭姨娘正要說話,就見肖姨娘也走了出來,看見她們,臉就先紅了,又給餘夫人行禮,接着方吶吶道:“妾身想知道老爺身子情況,就把蟾兒叫來問了幾句,只是想來他也不肯和我說實話……”
不等說完,就聽蟾兒叫起撞天屈來,委屈道:“怎麼不是實話?若有一字虛言,讓奴才天打雷劈……”
“你可悠着點兒吧。”卻聽肖姨娘冷笑道:“我就不信,老爺在遼東兩年多了,連趟青樓都沒去?身邊半個女人都沒有?你哄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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