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纖碧倒是能夠料到輕憐這一回去,必然受如意盤問,卻也沒想到那姐妹兩個竟是差點兒反目。她覺着如意心機深沉,恐怕和白採芝不遑多讓,然而輕憐倒似是本分忠厚,心地善良,只看她爲自己戴着這支五鳳釵擔心便可以知道。不過這份善良忠厚究竟是真心,還是爲了博得自己信任故意裝出來的,倒還要認真觀察觀察,但從之前的問答來看,她倒還是傾向於這份善良出自真心。
“我不信老天對我如此殘忍,竟讓我身周除了爹孃丈夫等之外,就一個好人都碰不到。”輕聲喃喃自語着,此時寧纖碧進宮,是按照儀制做的八寶香珠車,丫頭們是沒資格在這裡坐的,所以偌大一個車廂裡,只得她一個人。
“奶奶,到宮門外了。”
忽聽車外車伕說了一聲,寧纖碧答應一聲,不一會兒,就聽車外海棠的聲音響起,她這才掀了簾子,從容下了馬車,只見宮門處轉出來一個人,正是沈千山。
“爺怎麼出來了?不是要進宮嗎?”
寧纖碧覺着有些奇怪,迎上去問沈千山,卻聽他笑道:“是要進宮,特意在這裡等你的。走吧。”
寧纖碧點點頭,卻見沈千山仍是上下打量着自己,不由得奇怪道:“看什麼?莫非我這身裝扮有什麼不合時宜的地方?”
“不是。”沈千山一笑,由衷道:“好漂亮,阿碧不喜歡打扮,今兒顯然是精心裝扮過了,真是好看。”
一句話說的寧纖碧哭笑不得,搖頭悄聲道:“你又情人眼裡出西施了,早和你說過,我容貌平平。這話咱們之間說說也罷了,不過是個玩笑,千萬別在人前說,不夠人家笑話的。”
“有什麼可笑話的?”沈千山挑了挑眉:“我的阿碧是這世上最好看的女子,別人怎麼看和我們什麼相干?在我心中,你便是傾國傾城的貌。”
寧纖碧驚訝的看了他一眼,沈千山似乎也想到了什麼,一張臉不禁都紅了,果然,下一刻就聽妻子詫異道:“咦?爺這樣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男子漢。竟然也看禁書?”
沈千山“幽怨”看了她一眼,小聲道:“那是誰害的?還不是當日怎麼也不能討好你,四皇兄給我出的餿主意。讓我去看那種書,學一學那裡面風月才子們的手段,所以纔看了幾本。”說完卻又傲然笑道:“不過那些東西,多是文人無用所以才幻想出來的罷了,傾國傾城的貌怎能配多愁多病的身。萬一嫁過去那多愁多病的身就死了怎麼辦?”
“撲哧”一聲,寧纖碧忍不住笑出聲來,搖頭道:“你就是個煞風景的,這樣話都能說出來,讓人家崔鶯鶯知道了,肯定恨不得拿唾沫把你淹死。”
沈千山往她頭上看了兩眼。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道:“這些首飾是我送你的罷?今兒倒是第一次看見你戴,只如今過了兩年。卻不知內務府那邊又有什麼新鮮款式,回頭我和四皇兄說一聲,有那好的,再添置些。”
寧纖碧笑道:“這都是當日內務府裡的精品,又要新鮮款式做什麼?不過都是些萬變不離其宗的東西。我又不喜歡張揚。你沒看白妹妹和如意輕憐都是什麼模樣?我倒是頂了滿頭珠翠,在她們面前扮出一副暴發戶嘴臉不成?“
一句話說的沈千山不由笑了。搖頭道:“四皇兄聽見這話,定要跳起來的,內務府的首飾那都是上貢宮中所用,尋常官宦貴族人家也得不到多少,我這也是因爲和他關係親厚,纔有這便利條件,這樣的好東西,你卻說什麼暴發戶嘴臉,你說他惱不惱?”
寧纖碧也忍不住笑了,正要說話,忽然就聽沈千山又笑道:“這真是說曹操曹操到,他怎麼也在宮裡?”
寧纖碧凝目一看,果然,就見周鑫正從對面走來,看見他們便高聲笑道:“這真是巧了,我先前在母妃宮中,母親還問起你們,可巧這會兒就過來了,怎麼?是給太后和皇后娘娘請安來了?論理你們昨天就該來的,如何?要不要我陪你們一起,在太后她老人家面前分說分說?”
“不用了,太后老人家想來也不會怎麼惱我們,我就不信她會不體諒咱們這一路車馬勞頓。”沈千山微笑說完,聽周鑫笑道:“既如此,那我便不管你們了,約了蔣經呢,倒不好讓他等,行了,你們自去吧,我這裡也出宮了,等瞅個閒暇時間,咱哥倆再喝酒。”
沈千山點點頭,看着周鑫揚長而去,面上卻添了一絲凝重之色。這裡寧纖碧也皺起眉頭,聯想到剛剛周鑫的話,她咳了一聲,一邊覷着沈千山的臉色一邊笑道:“真是沒想到,這四皇子倒是性情中人,昨兒表哥纔回來,他今日便約上了。”
沈千山看了妻子一眼,毫不意外地就看到對方眼中那抹懷疑,他心中不由得嘆了口氣,點頭道:“嗯,四皇兄和表哥的確是交情不錯。”
“僅僅是交情不錯嗎?”寧纖碧好說也是現代穿越過來的,兩個男人在一起這種事她又怎麼會不知道?更何況大慶朝的男風現象,那是比現代還要嚴重的,也沒有現代那麼嚴重的歧視,當然,這種男風之愛到底還是上不了檯面,許多富貴人家,你找男寵甚至納一個男妾都成,但是不能因此而冷落髮妻美妾,這當然是爲了生兒育女開枝散葉着想,只要留下後人,管你怎麼胡作非爲呢。
“阿碧想說什麼?”
沈千山那是什麼人,只從妻子這句話裡,立刻便聽出苗頭來了,他轉向寧纖碧,心中不住地打鼓,有心想捋出一條完美處理這件事的線,卻發現腦子亂哄哄的。一個是摯愛的妻子以及愛屋及烏的表哥;一個是兄弟般的四皇兄,他完全不知道該偏向誰。
平心而論,沈千山在邊關和蔣經接觸的不少,他從心裡也是敬佩愛戴這位俊秀斯文的表哥,因爲寧纖碧的關係,他心裡並沒有什麼商人地位下賤的想法,他必須承認蔣經很優秀,雖然對方不像自己統帥三軍獲得一場又一場勝利,然而他在商業統籌方面的才能卻毋庸置疑。
這樣優秀的一個男子,毫無疑問應該娶一個賢惠溫柔的女子爲妻,從良心上來說,沈千山也不贊同四皇兄打對方的主意,皇子又如何?似蔣經這樣的男人,怎可能甘心雌伏在你的身下?更何況人家可是獨苗啊,沈千山一點也不認爲他那個皇兄會大度的在佔有了蔣經之後,還允許對方結婚生子,更何況,就算他同意,蔣經也絕不可能這樣做。
但問題又來了。
周鑫掌管內務府,可以說,皇子之中,現在竟是以他的能量最大,太子尚未監國處理政事,其他皇子也不過是名義上有掌管各部的頭銜,事實上還都沒有什麼太大的權力在手,周鑫這裡卻已經是把握了大慶朝的一半經濟命脈,連京城百姓在暗地裡都稱他爲“財神皇子”,可見其能量如何。
這樣一個人,一旦將來真的會生出什麼奪嫡風波來,其作用之關鍵簡直是用腳趾頭都可以算出來的。而因爲沈千山的關係,周鑫倒是一直親近太子這一邊。然而他的母親容妃娘娘,卻和皇后關係平平,反而和其他幾個嬪妃交好,如此一來,周鑫就成了一個香餑餑,他會倒向哪一邊,完全就看是母子情分深,還是兄弟之義大。
而今太子接連遇到事故,可以說是舉步維艱。從小就和太子交好,沈千山不相信那些事情是他做出來的,如果是這樣,那就說明有人在陷害他,父親那股追查不到的暗中崛起的力量,這都等於是爲即將展開的奪嫡風波打出了一個信號。
這種情況下,除了沈家的勢力,身爲受寵皇子又有很大能量的周鑫無疑也是炙手可熱的關鍵人物,沈千山想辦法拉攏他尚且不及,若再因爲破壞對方和蔣經的事而被周鑫恨上,讓他倒戈到了另一邊,那無疑是大大不妙的。
正在心裡哀嘆着這複雜的關係,忽然就聽好半天沒說話的妻子鄭重道:“千山,我想幫表哥把齊姑娘給奪回來。”
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沈千山其實也明白妻子的打算,但卻沒料到寧纖碧會這樣乾脆利落的說出來,這就說明,對這件事,她心裡也是打定了主意。
四下望望,除了跟在身後的海棠和蘆花以及長福長琴兩個小廝,倒也沒有別人,他也沒有多想,連忙就道:“阿碧,你……你要慎重啊,這件事表哥不是都不說什麼了嗎?他都放棄了齊姑娘,你何苦又要爲這種事據理力爭?你有徵求過表哥的意見嗎?”
“我原本的確是不想相爭了,不過剛剛看到四皇子……”
寧纖碧擡眼看着丈夫,神情凝重:“千山,你實話跟我說,四皇子對錶哥,是不是抱着什麼不可見人的心思?當日我就覺得有些奇怪,連年都不肯在宮中過,頂風冒雪跑到邊疆,爺和他的兄弟情深就到了這個地步嗎?那怎麼不見他第一時間來見爺?怎麼倒跑去表哥那裡了?如今我越想越覺着不對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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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嗚,第一天要加油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