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近在咫尺的傢伙的挑釁,藍楓卻是罕見的沒有迴應,因爲他的意識已在極致的痛苦之下逐漸模糊起來。
那膨脹的眼球中,佈滿了血絲,脣角溢出鮮紅的血液,順着下巴低落而下。
脆弱不堪的身體,在恐怖之極的意志支撐下,硬生生站立着,那瘦削而挺直的身影,宛如無數年前人們的祖先與妖獸抗爭的不屈脊樑。
疊加了七倍的重力,終究未能壓垮少年那脆弱的身軀,亦是未能壓垮少年那不屈的靈魂。
在其腦海之中,牢牢地記得老者那一番言語,機會或許只有這一次,若是錯過了,天知道今後還會不會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也許以後真的還有機會重臨此地,但藍楓不敢去賭。
七倍重力之下,藍楓的身體強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提升着,只是誰也無法瞧見罷了。
大約在五米之處停留了十多個呼吸,藍楓的意識稍稍清晰了些,顧不得臉龐上覆蓋着的那一層滾燙汗水,他咧了咧嘴,露出一抹極爲那看的笑容,平添了幾分猙獰,那如同釘在地上的雙腳,再一次邁了出去,儘管步伐極小,但其身體,卻是實實在在地往前挪動了一絲。
區區五米,可不是他的追求!
區區七倍重力,也不是他所能滿足的成績!
在楊雪、楊戰等人心疼的目光中,那一道瘦削的身影,緩緩地朝着前方挪動,儘管每前進一小步,劇痛便增加一分,令得其嘴裡不停地傳出倒吸冷氣的聲音,但其腳步卻是無比的堅定,彷彿沒有什麼能夠阻擋。
足足費了十個呼吸的功夫,藍楓在姚文龍吃驚的目光中,來到了六米之處,與之並肩而立。
“咦……”秦長老與一干導師,不禁意外地瞧着少年,頗有些驚訝。
事實上他們在此之前並沒有對少年抱有多少希望,因爲少年之前的表現太過於勉強,讓得他們心頭極爲失望,卻未料到,經過一番艱難的掙扎,少年終於還是來到了六米之處。
目光遲疑地停留在少年身上,秦長老疑惑地喃喃:“難道這小傢伙剛纔一直在僞裝自己?”
周圍的導師們也是皺起了眉頭,越發看不懂場中那一個身體瘦削的少年了。
“藍楓表哥,藍楓表哥……嗚嗚嗚!”嘈雜聲中,隱隱夾雜着悲慟的哭聲,循着哭聲望去,只見楊雪化身爲淚人兒,那白皙的臉頰早已被朦朧的淚水打溼,彎彎的睫毛泛着晶瑩點點,一幅梨花帶雨的嬌柔模樣,讓得周圍那些偷偷注視着她的少年們心兒融化。
楊戰與羅天,一左一右,死死地拉着少女的手臂,若非如此,只怕少女早已衝進那恐怖的重力區了。
無奈地看向重力區中那一道瘦削身影,楊戰心頭暗暗叫苦:“藍楓表弟,你再這麼玩兒下去,可就真要出事了……”
秦猛則是略有些疑惑,低聲問道:“藍兄弟修爲不弱,身體強度理應不差纔對,爲何會表現得這般辛苦?”他本以爲藍楓能夠輕易地闖到六米、七米,乃至八米的地方,卻是萬萬沒能料到,藍楓費了這麼大的力氣,才勉強地闖到六米,至於其後的七米、八米,看樣子恐怕是不太可能了。
聞言,羅天瞥了秦猛一眼,冷笑着哼了一聲,旋即便再度將目光挪向了場中的少年,那漠然的目光中,不知不覺多了一絲凝重與佩服。
這時,葉翔神色複雜地收回了目光,正對着秦猛道:“你這問題,若是放在豐鎮上,只怕隨便拉出一個人來,都能回答你。”
“願聞其詳。”沒有計較羅天的態度,秦猛好奇地看着葉翔。
略微遲疑地看了秦猛一眼,見得秦猛沉默着點了下,葉翔才緩緩吐了一口氣,語氣中充滿欽佩地娓娓道來:“三年之前,藍楓便已是我們豐鎮上一位極爲出衆的天才,只是因爲一場意外,導致……”
安靜地聽着葉翔述說,待得了解整件事始末之後,秦猛不由震驚地擡起頭:“這麼說來,藍兄弟修煉到元氣境七重,滿打滿算不超過一年?”
苦笑了一聲,葉翔感嘆地點頭:“雖然我不知道他具體用了多長時間,但我敢肯定,這時間不會超過一年……”
“嘶……”
眼睛陡然睜大,秦猛倒吸了一口冷氣,沉穩的心,卻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猛烈衝擊。
在其人生中的二十多年裡,他與許許多多的天才打過交道,更重要的是,他的兄長便是一位擁有着驚絕潛力的超級天才,從小到大,他都生活在兄長的陰影之下,因此,對於兄長的天賦,他也是格外的瞭解,至少,比外人更加了解。
正是因爲了解,他才清楚地明白,擁有着驚絕潛力的天才,是多麼的恐怖。
然而,到得此時,他方纔發現,自己口中這位藍兄弟,竟是比記憶中驚才絕豔的兄長還要恐怖許多。
不到一年時間,便從無到有,修煉到元氣境七重,這等天賦,已不足以用“天才”二字來形容了。
“我到底結識了一個什麼樣的怪物啊!”以秦猛的沉穩,竟是仍舊忍不住嚥了一口唾沫,聲音略微有些顫抖。
現在他終於明白,藍楓並非是毅力不足,恰恰相反,其毅力絕對是恐怖之極,依靠着如此脆弱的身體,卻是硬生生抗住了八倍重力,到達了六米之處,唯有擁有大毅力之人,纔可能辦到。
換作秦猛自己,他自認做不到這一點。
未等秦猛震驚多久,一道吃驚的顫抖着的聲音將其從震驚中驚醒:“快看,那個傢伙!”
順着其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只瞧見重力區六米之處的瘦削少年,七竅汨汨地流出鮮紅血液,血液在八倍的重力之下,迅速地低落而下,形成一條條恐怖的血痕,刺目而猙獰。
無論是高臺上的秦長老、一干導師,還是高臺下方的觀衆,無不是震驚地注視着少年。
“七竅流血?”所有人都驚疑不定地盯着少年,呆立當場。
但凡是有些見識的人,都是同一時間地想起了書中記載,抑或是想起其朋友、長輩說過之話。
旋即,整個校場都突然安靜了下來,靜得有些可怕。
詭異的寂靜在持續了三個呼吸之後,陡然被一片譁然所取代。
一道道倒吸冷氣的聲音,在校場之中響起。
人羣之中,待得人們再次看向那一道瘦削身影之時,目光卻是漸漸地發生了變化,欽佩、震驚、難以置信,甚至是有些驚恐。總之,即便是最驕傲的人,在見得這一幕之後,都不由在心頭欽佩起這位少年來。
七竅流血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種,但在重力區考覈中,無疑只有一種。
據傳,只有當身體所承受的重力達到極限之時,纔會導致七竅流血。
這種情況,偌大的青州大陸,一年之中也不見得能出現一次,因爲那種極致的劇痛,足以逼得一個人硬生生昏倒過去。擁有這般恐怖毅力之人,放眼整個青州大陸,也是極爲罕見的。對於紅石城這樣一個小地方而言,這等毅力之人,更是隻存在於傳說中。
而今,他們卻是極爲榮幸地親眼見證了奇蹟的誕生!
在這小小的猛武學院,一個不足十七歲的少年,依仗着那一具脆弱的身體,燃燒着自己的意志,鑄就了一曲絕響。
這一幕,也讓得曾經那些對少年極爲失望之人,幾乎懵了。
若是連“七竅流血”都不足以證明少年的毅力的話,那麼世間恐怕也沒幾個人敢放言說自己擁有毅力了。
與此同時,衆人的心頭,卻又生出一絲驕傲與榮耀。
擁有着如此毅力之人,放眼青州大陸,也是極爲的稀罕,其數量甚至不會超過當世的頂尖高手的數量。
可是,就在今天,他們親眼見證了這樣一位存在的誕生。
就算是那些考覈中被淘汰的少年少女們,此刻臉龐上也是浮現起一抹興奮的潮紅,毫無疑問,能夠見證這般傳奇的一幕,對他們而言,無疑是一種天大的榮幸。
“這位少年,我董鳴鶴收定了!”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必須將其爭取到我的班!”
高臺之上的導師們,再也坐不住了,那淡然的神色,早已不知飛去了何方,臉龐之上,只留下令人心悸的狂熱,一個個看向場中少年的目光,充滿了濃濃的熾熱。
就連身着白袍的秦長老,亦是無比地心動,曾當着無數人的面,立誓將此生奉獻給學院,永不收徒的他,卻是第一次動了收徒的念頭。
擁有驚絕潛力,又擁有恐怖毅力,這少年的未來,幾乎註定會大放異彩。
重力區。
“你,你……”望着七竅流血的藍楓,姚文龍如同中了定身咒般,眸子驟然一縮,臉龐上的嘲笑凝固,旋即有些驚恐地指着藍楓,話語哆嗦,蘊含着莫名的驚恐,在這位驕傲的少年腦海之中,那些埋藏已久的有關‘七竅流血’傳說的記憶,此刻漸漸甦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