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人,可有請帖?”
紀青梧戴着淡藍色的面紗,遮擋住了面容。
衛家守門的護院看樣子並不認得她。
紀青梧沒多想,道:“我是你們衛將軍前幾日新迎娶回來的夫人,勞煩讓讓。”
護院上下打量她,見她身邊牽着一個幼童。
挺胸叉着腰,不客氣地道:“還請摘下面紗。”
紀青梧不欲將臉上被袖子刮到的傷痕被外人看到,道:“本夫人連家都回不得了嗎?”
“夫人?”
護院愣住,不知她是衛家的哪房夫人。
“你還記得這是哪裡啊,還知道是你夫婿的家中。”
有人從大門出來,站在青石臺階前。
紀青梧望過去,這姑娘一身紫衣,瓊鼻小口,眼睛有神,但是個下三白眼型,不笑的時候有些兇。
好像有點兒眼熟。
紀青梧應是在寒山寺的佛堂前,見過這姑娘一面。
不過那回,她是奔着惹惱衛老夫人去的,對衛家的這羣鶯鶯燕燕未上心。
但能讓她有記憶,這姑娘應該是在衛老夫人面前說得上話的,是衛家正經的小姐,不是什麼旁支。
衛彤悠站在高處,不忿地道:“你新婚第二日就消失不見,到現在纔回來,哪有你這般的新婦。”
昨日早上,衛家人都在衛老夫人的逸養齋聚齊,等着新婦來敬茶,可把早膳等到涼透,也不見人影。
衛彤悠瞪着她道:“你還有臉面回來。”
不過,她還知道在外行走,要戴着紗巾遮住她那張惑人的臉,還算有點婦德。
紀青梧望着她道:“你大哥新婚第一日就不見了,我第二日才離開,說起來彼此彼此。”
而後,對着一旁人高馬大的護院道:“這位小姐可以證明我的身份,我可以進去了嗎?”
得知了她的身份,護院緊張地低頭道:“夫人請進,是小的眼拙,還請夫人不要怪罪。”
這位原來是衛廷娶回來的新夫人,就算紀青梧在外的聲名不算好,但衛家上下沒有敢輕視她的。
衛家上下皆知,衛廷爲了要娶紀家的五小姐,衛老夫人先是罰他跪祠堂,後又絕食相逼,這些都沒能攔得住衛廷。
到最後,他還是把人娶到手。
衛彤悠跟在紀青梧的身後進去,見她領着一個小姑娘進門後,站在流水的假山石面前停住腳步。
看女子的背影似是在思考,衛彤悠道:“你現在想去祖母的逸養齋也晚了,祖母動了大怒.”
紀青梧回頭,止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迷茫地問:“你大哥的院子怎麼走?”
進門後,面前有三條景緻相似的路,她不知哪條才能迴心遠堂。
衛彤悠氣得噎了一下,才道:“你從外頭回來,竟然不打算先去祖母的院子問個安,你在紀家就是這麼沒規矩的?”
衛家女子尊家中長輩,出門回門都要去老太太那處請安,知會一聲。
紀青梧覺得她少見多怪:“你今天才知道我沒規矩嗎?”
輕薄的面紗被她說話帶起的氣息微微吹動。
“不過,你說對了,我在紀家就是這麼沒規矩的。”
衛彤悠道:“你,你還帶着小孩子,就不怕把孩子教壞。”
啾啾睜着烏溜溜的大眼睛,自顧自地說道:“要是我和阿孃知道,在你們家要講這麼多規矩,我就不讓阿孃嫁過來了。”
紀青梧面紗上的眼眸彎了起來。
衛彤悠被童言稚語氣得說不出話,又不能真的與孩子計較。
這紀家是什麼人家,真是倒反天罡。
幾歲的幼童插手管起母親的婚事來。
哪有要啾啾爲她出頭的道理,紀青梧從護院得知她的身份後,前後的態度反差,就明白自己在衛家是個什麼位置。
假山上的流水迢迢,黑色石料又溼又潤。
紀青梧說話的聲音沾着清潤。
“我出門回來就被攔在門口,進門後問個路還要被人一頓說教。”
紀青梧眉毛微挑,與衛彤悠的眼睛對上。
“不如我現在就修書一封,給你遠在北境打仗的大哥寫封信,說我在衛家住不慣,不如我回孃家去久住好了。”
衛彤悠年紀尚小,馬上被紀青梧的話唬住。
她沒有懷疑紀青梧的話,是因爲她認爲對方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畢竟,紀青梧在新婚翌日,就把衛家的一家老小晾在一邊,自己出府逍遙快活。
衛彤悠的下三白眼,在向下看之時,不兇反而透着憨。
紀青梧面紗下的脣角勾了起來,道:“啾啾,我們走吧,跟娘看外祖母去。”
只是,此時要是回紀家,說不準還真的會被喬氏轟出來,她也就是說說而已。
“哎,你,你別走!”
衛彤悠敗下陣來,努了努嘴。
“右邊那條,直走左轉。”
語氣不情不願,但不得不告訴紀青梧。
要是衛家新婦一直住在孃家,被其他世家大族知道,定要在背地裡嚼衛氏舌根。
最重要的是,大哥將這女人看得無比重要,若是得知她過得不好,等衛廷回來,她們也沒有好果子吃。
紀青梧點點頭,還不忘道了一句謝。
“多謝。”
紀青梧回來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衛老夫人處。
曹嬤嬤道:“老夫人,要不要老奴去請新夫人過來。”
衛老夫人拿着巾布擦拭手中的佛珠,道:“叫她過來給我添堵嗎?有這個時間我不如多在佛祖面前念幾句經,保佑廷兒身子健朗。”
曹嬤嬤想到昨日的場面,皺眉道:“既然紀五已經嫁給大公子,就是衛家的婦人,老夫人該教她些規矩纔是。”
衛老夫人仔細清理佛珠的間隙,道:“不急在這一時,我倒要看看她能翻出什麼花來。”
又問:“你說她今日戴着面紗,遮了臉纔回來?”
曹嬤嬤道:“正是,她還算懂些事理,知道在外要注意婦容。”
衛老夫人道:“婦容婦德?你還真是高看她了,能在宮中與皇上鬧出那等傳聞,她還有什麼事不敢做的。”
她將佛珠纏繞在枯瘦的手指上。
“左右就是請安問禮這些小事,教起來沒意思。”
“老夫人的意思是”
衛老夫人起身,朝着佛堂走去:“再等等,她不會是個安分的。”
這一點,衛老夫人沒看錯。
第二日,就有人敲了衛府的門,指名道姓要叫紀青梧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