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聖上心中一直想着您
紀青梧提着一個有半人高的大包裹,走進富麗堂皇的昭陽殿。
幾人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她頭上的翠簪早就不知所蹤,髮絲靠着挽帶束着,碧墨素綾大袖衣裳看不出來髒,但深一塊淺一塊的,仔細看腳上還有泥土。
這麼狼狽,紀青梧反倒更像是陪着武肅帝遭了大難的人。
元珩朝她邁了一小步,又退了回去,不想在這個時候耽擱時間。
衛廷的眼睛盯着她右手,手心處還有由於勒繮繩力氣太大而磨出的血痕。
華昌長公主對着她道:“皇上的狀況”
紀青梧點頭道:“我都聽到了。”
她的語氣,聽不出有什麼其他的情緒。
她早就在門口,親耳聽見皇帝是爲了救衛妃才受如此重的傷。
他把衛妃看的比生命還重麼
李渝宗見到她露面,眼淚朦朧地道:“紀小姐”
他跪在地上朝着她磕頭:“聖上命懸一線,只有您能救聖上了,您快隨老奴進去吧。”
衆人沒有再提出反對的,因爲滿地太醫都沒有能治得了的,就連醫術高明的李院正都沒有辦法。
紀青梧道:“我就是爲這個來的。”
衛荔如拉住她,道:“紀小姐,我求求你,一定要救皇上.”
不等紀青梧開口,永王上去就皺眉把衛妃拉走,這個時候她還出來搗什麼亂子。
紀青梧誰也沒看,目不斜視地走進寢殿中。
龍牀之上。
闔目躺着的武肅帝臉色蒼白,氣息微弱,嘴脣如凝結的冰霜一般。
紀青梧把包袱放在地毯上,掀開他的中衣。
健碩飽滿的左胸膛上,有一道十字豁口的箭傷,傷口周邊皮肉帶着不正常的紅淤,現已止住了血。
這個位置,是奔着他的心口去的。
西縉刺客想要的就是一擊斃命。
她的手摸上了他的手腕,這具身體已經失去原本暖融的熱度,比她吹過涼風的手指溫度還要低。
紀青梧吸了吸鼻子,眼睛痠疼,卻沒有眼淚。
她蹙眉望着這傷口,按理來說不該擦着心脈而過,但脈象卻顯示,有心衰氣竭的徵兆。
但也有可能是武肅帝的心長得偏了些。
她真想剖開他的心,看一看,到底偏沒偏,裡邊到底住着誰。
紀青梧眨了眨乾澀的眼睛。
她蹲在地上,將包裹中的瓶瓶罐罐擺了一地。
李渝宗走上前,問道:“紀小姐,有什麼是老奴能做的?”
紀青梧搖頭,而後手下迅速地將幾種藥粉倒進研鉢中,又加了十幾株從梧桐苑拔出的新鮮藥草,磨碎了搗在一塊。
紀青梧一直低着頭,無暇顧及其他,沒見到李渝宗額頭上都急出了汗。
見她又掏出了一瓶五顏六色的藥粉。
李渝宗在她耳邊道:“紀小姐,聖上心中一直想着您。”
紀青梧拿着藥瓶的手微微凝滯。
李渝宗壓低聲音繼續道:“您這樣,老奴看着都難受得厲害,其實聖上他”
說着說着,李渝宗戛然而止,想到他之前被叮囑過什麼,長嘆了口氣,無力垂頭站着。
紀青梧手中的藥泥終於制好。
她擡頭道:“李公公是覺得我可憐,所以想來安慰我?我不需要。”
她把那灘藥泥敷在他的傷口處,手指碰觸到武肅帝泛着涼意的皮膚時,不再有一絲顫抖。
“這藥治療內傷有奇效,連女子崩漏的大出血之症都可以救得回來,但我也不確定能否救治心疾,只能先試試看。”
紀青梧口齒清晰地道:“我是行醫者本分,皇上是一國之君,若是皇上出事,北黎萬民難安,我是爲了黎民百姓而來的。”
但這話更像是在說服她自己,才能讓她的心定下來。
等紀青梧上完藥,洗淨了手。
就聽到殿門外,有許多人紛雜的說話聲。
皇帝被刺殺的消息還是沒有封鎖徹底,已經傳了出去,前朝的重臣們都聚在殿外來求見。
太后派人吩咐他們去偏殿等候。但這些以蘇相爲首的老頑固沒一個肯動的,太后索性就不再管。
紀青梧掀開紗簾出來,衆人的目光齊齊地望了過來。
華昌長公主道:“皇上的傷可是有法子治療?”
紀青梧的手心沾了水,才覺得漲疼,她忍痛道:“我也只能試試看,不確定是否能行。”
華昌長公主失落地坐了回去。
元珩走到紀青梧身邊,眼圈紅紅地拉上了她的手。
紀青梧恍然地將元珩推開,皺眉對他搖頭。
這個時候,小傢伙親近自己,是個危險的舉動。
坐在上首的太后沒錯過這一幕,道:“青梧,到哀家身邊來。”
紀青梧走過去,在太后身邊站定,她環視着屋中之人。
武肅帝遇刺倒下後,沒有硝煙的爭鬥才真正開始。
太后道:“諸位大臣還在外邊等着,我想他們爲了何事而來,你們心中都清楚。”
永王不假思索地道:“母后不必擔心這個,皇兄有真龍護體,明日就會好起來的,皇兄早朝時自會向朝臣們交待。”
慶雲公主也跟着點頭:“皇兄身體一向強健,會沒事的。”
但兩人眼中的閃爍已經出賣了他們,流了這麼多血,還傷在了心脈,就算是華佗扁鵲在世,也難醫治,只能希望上天上演奇蹟。
華昌長公主豈會聽不出太后話中的意思,道:“娘娘這是何意?”
太后目光落在紗簾後的人影上,斟酌道:“皇上本是壯年,所以一直沒有行立儲之事,如今突遭意外,這承繼大統的人選,也該有個定論。”
華昌長公主冷冷地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是要早做打算。”
太后接着道:“元珩是皇上唯一的皇子,但年歲尚小,明弘是皇上的弟弟,是元珩的皇叔,也——”
趙明弘突的一下子起身,驚恐地道:“也什麼!母后,您在說什麼!”
衛荔如聽到太后有推舉永王上位的打算,沒有沉浸在悲傷中太久,道:“元珩小殿下是皇上的親子,合該是小殿下登位。”
衛廷也道:“若要論血脈正統,也該是皇子。”
因爲武肅帝受傷昏迷不醒,本來還算得上和睦的場面開始分崩,幾人爭執不下。
紀青梧垂着眼,她表面看上去是置身之外的人,但她自己心裡清楚。
她纔是漩渦中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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