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妖嬈不知道揹着真悟留在此地的二人到底有着什麼樣的目的,但不難從眼前的景象猜出一定與異寶的出世有關。
“真是噁心至極!”
羌厝的背影閃入黑暗谷地的時刻,妖嬈厭惡地皺起雙眉,生平最看不慣背信棄義之人,對於羌厝這種垃圾,簡直看到就覺得濁了眼睛!
“我想起那一頭小辮子的傢伙了,當年在獸鬥會上揶揄百代明珠來着,沒想到時隔多日,惡毒的性子又有了長足的進步……”
臉上的譏諷難以掩飾,不過妖嬈此時並沒有出手幫助被黑暗觸手吞噬的巫蘭,因爲早在來到此地的時候,她的神識就敏銳地捕捉到了第三個人的隱匿氣息。
“那小子,又會怎麼做?”
當妖嬈將頭偏向一側之際,天空突然爆發出一道燦爛的刀芒!
好驚人的場面,就像是一柄從天而落的巨刃突然斬破天地,自雲霧之後的神之居住而來!
極光之豔豔,只叫人歎爲觀止!
一切堅硬之物,都在這極烈的刀芒下無法保持淡定完整!
轟鳴聲不絕於耳,狂風撕扯四周空氣,這開天闢地的大辟之刀直接斬在了正在翻騰的黑暗觸手身上,立即在它若有若無的煙霧身體上開出一道驚人的鴻溝!
此刀極爲精準,直接落在了被吞噬的巫蘭頭頂,卻又於她額頭一寸之前完全停頓,而那些拍打而起的風和黑暗觸手撕裂的身體,則剛好形成一股推力將巫蘭與蟲王的屍體託舉而起!
“巫蘭!醒醒!”
一個揹着刀的冷俊男子從天空一躍而下,無畏地衝到巫蘭身旁,將孱弱並正在顫抖的巫蘭直接背到了自己的背上,並細心地將死去的赤蠓身體也收入儲物袋中。
一旦召喚蟲王,巫蘭的羣契之蟲將悉數死滅,而蟲王若斃,巫蘭將實力大衰,不過留下蟲王的屍體重新養蠱煉蟲,至少反噬於巫蘭身上的詛咒要減輕不少。
所以就算蟲王死了,它的屍體依舊極爲重要,其中凝聚着巫蘭體內大部分的生機與靈氣。這一點只有與巫蘭極親近的人才知道。
“斷……斷峰,你沒走……”
看到本應該與真悟上人一同離開的斷峰出現在自己眼前,巫蘭頓時百感交集,眼眶乾涸,卻是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之前的淚水早已經流乾了,要說還能溢出淚腺的,也許只有憤恨羌厝的血淚了吧?
“我有點不放心你,不過又不好說出口,畢竟羌厝那小子……之前可從來沒有主動與我們分享過什麼好東西不是?”
之前自然看到羌厝是如何暗算巫蘭的,只不過爲了不讓二人提早發現自己,斷峰躲得極遠,所以變故忽然出現的時候,他也沒辦法立即出手阻攔,只有在羌厝遠離此地的時候才堪堪趕到。
心中對羌厝的唾棄已經達到極致,但寡言的斷峰看得出巫蘭之前對羌厝有情,所以言語也盡力避免着尖銳。
要是換一種說辭,以“賤貨”,“人渣”來稱乎羌厝都不爲過。
“謝謝。”
巫蘭此時極爲乏力,心緒又混亂難解,只有這簡單的兩個字才能表達現在她對斷峰的感謝,尤其是想起最開始時斷峰一意孤行,不願尋找虛空金屬的決絕,她簡直羞愧得想死掉纔好。
“你個蠢丫頭啊。”
揹着巫蘭,斷峰疾速想離開黑暗觸手可及的範圍。
同樣一句“蠢丫頭”,從斷峰口中說出,意味卻與羌厝的嘲笑完全不一樣。
“在天宗這麼長時間,還不明白人心險惡,什麼人都不能輕易相信麼?”感覺到巫蘭在自己背上抽噎,斷峰忍不住開始絮叨。
其實幻界的殘酷,乃至親人手足都有相殘的可能,又如何可以被片刻溫情矇蔽自己的眼睛?
“那你又爲何來救我?”
巫蘭輕嘆。
雖然說這世界冰冷殘酷,但或多或少,還是存在着一些平日裡極難被看到,卻真實存在的情誼吧。
“我……我也蠢唄。”
斷峰呆笑,其實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爲什麼要回來。也許就算理智裡知道什麼東西自己最好不要插手,但是人之所以被稱爲人,是因爲有些愚蠢的東西需要用一生來堅守。不然人與畜生又有什麼區別?
“嘿嘿……”
兩個人傻里傻氣的笑聲在空氣裡悶悶迴響,讓妖嬈輕輕舒了一口氣,至少這一驚一乍的,讓她看到並不是所有人都沒有血性。
不過斷峰那一刀,顯然無法真正重傷由霧構成的黑暗觸手本體,在一陣痛苦的痙攣之後,被斬開的鴻溝迅速癒合。而後於翻滾的黑暗中,如閃電般擊出一道觸手!
這是跟瞬殺赤蠓一樣的攻擊!
特殊的觸手行動速度遠遠快於揹着巫蘭的斷峰。
“快走,斷峰!”
趴在斷峰背上的巫蘭看到觸手的死亡追擊馬上就要到來,立即急促地尖叫起來。
斷峰的額頭立即滲出冷汗,自然不敢回頭,只是梗着脖子拼命奔跑。
眼看觸手越來越近,巫蘭直接扯下掛在脖子上的項鍊,奮力向觸手拋去。
這是亡母給她留下的最後底牌,被捏碎的項鍊頓時在天空中復刻出一具與巫蘭氣息一模一樣的幻影!
幻影巫蘭散發出比重傷巫蘭更加真實的生機和靈氣,立即向另一個方向逃遁而去!
這項鍊是一件極爲稀有的保命幻器,就算是涅槃大能在第一時間都無法清楚分辨真人與幻影的區別。
可惜的是,這等異寶,也僅有一次使用機會,難得巫蘭在羌厝佈局之初,爲了保護自己的安危,她提前把項鍊帶在脖子上,讓項鍊有充足的時間凝聚自己的幻影。
“好樣的!”
斷峰興奮得大叫,第一次看到這麼精妙的金蟬脫殼之計,只要爲他爭取時間,他就有信心能遠遠逃出這片小型星域去!
他就不信了,難不成噁心的觸手還能永遠追着巫蘭不放手!
可惜……
可惜二人的美夢瞬間破碎,因爲黑暗觸手在巫蘭幻影凝結的瞬間竟完全不爲所動,無視其佯裝逃遁的方向,絲毫不停滯地繼續向斷峰與巫蘭追擊而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
二人都驚得炸毛,聲音也變得驚愕不已。
“斷峰!你揹着我的蟲王!”
巫蘭一個激靈,這才從渾渾噩噩完全清醒過來,想到引起黑暗觸手不死不休的原因蟲王身上的味道。
她的項鍊……白白浪費了!
“我擦!原來是這樣!”
斷峰頓時臉色烏青地一把將巫蘭拋出百米之外,自己朝着另一個方向繼續逃跑。原來吸引着敵人的,已經不再是巫蘭自己,而是從自己儲物袋內散發的蟲王氣息。
“巫蘭,快走!”
一邊這樣交待,斷峰一邊手指哆嗦地想從儲物袋內將蟲屍丟出來。
“不……你不能死啊!”
於風中狼狽翻滾的巫蘭聲音中帶着哭腔,明明是來救自己的,斷峰不該替自己承擔所有惡果!
看到斷峰因爲緊張,怎麼也無法順利打開儲物袋,巫蘭突然把心一橫。
“死亡……召喚……”
上下牙劇烈打顫,巫蘭祭出她那鼎焚香的小爐,戰戰兢兢點燃,而後開始施展巫家另一項秘術……蟲屍召回!
只要蟲屍離開斷峰身旁,那黑暗的觸手就不會再對他懷着必殺的心意了。
“我……我我……我是巫蘭,巫家嫡傳之裔,應該無畏生死,保持身爲戰者的……尊嚴……”
在最後一刻,巫蘭悸動的內心突然詭異地無比平靜下來。
心至臻,則空靈。
古老血脈的尊貴,在她靈魂深處覺醒。事上一切,有因就有果,沒有永遠的順境,也沒有亙古的勝利,所謂強,就是能敵千軍,亦能勝自己。
因自己輕狂種下的死亡,當由自己承受所有後果。
“來找我吧,放過斷峰。”
在口中平靜地呢喃,點燃了香火,巫蘭張開雙手閉上眼睛,這一生,能在最後看清誰是朋友,已經撫平她對羌厝的濃濃恨意。
“巫蘭!”
只有斷峰惱怒的咆哮在虛空迴盪。不過落在巫蘭的耳側時卻顯得那麼空靈飄搖,也許這將是留在她記憶中最後一道聲音了。
巫蘭敞開心懷,迎接死亡到來。
“巫蘭!巫蘭……巫蘭快張開眼!”
只聽斷峰的聲音由遠及近,由飄渺變得真實,此時的巫蘭覺得相當意外,因爲以時間的流逝速度來說,現在自己應該已經成爲死人才對,黑暗的觸手,不應該這麼久還不發動攻擊!
直到肩頭被斷峰劇烈搖動,巫蘭才呆呆地張開眼,她的香爐漂浮在手側,輕煙還在升起。斷峰猙獰的臉被放大在鼻尖前,而自己胸口一寸以外,正伸展着一根漆黑的觸角,明明只要再探前一步,便能穿透她的胸膛。
但是此時這邪惡的生靈卻如被封印一般,一動不動地停頓在虛空中,包括其後的整個軀幹,通通被鍍上了一層詭異的幽藍色澤。
它的時間,被強行停止了!
只有努力求生者,纔有資格生存。
只有不背棄信仰者,纔有機會被人拯救。
站在黑暗觸手大頭之上的妖嬈,一面釋放出幽藍領域,一面對着喜極而泣的巫蘭與斷峰淡淡喝道。
“還不快走,發什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