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玥也不反駁,剛剛的確是他太沖動了。
可是他一醒來心心念唸的就是自己生下的孩子,只想看看她,哪顧得了那麼多?
夜奴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將懷裡的孩子遞給寧玥,又默默無聲地退了下去,存在感幾乎爲零。
寧玥雖然是第一次抱孩子,但他絲毫不見生疏,反而顯得很自然。
一手輕託懷裡嬰兒的臀部位置,另一手也以臂彎托起嬰兒的頭部,頭部托起的高度比臀部托起的高度略高。
寧玥看着懷裡的孩子,五官精緻,漂亮得像是個瓷娃娃,此刻那張櫻桃紅的小嘴裡還發出“咯咯”的笑聲,十分討喜可愛。
這一刻,他只感覺自己的心柔軟得像一團棉花,那段時間的陰霾瞬間掃蕩一空。
他突然覺得沒有什麼事比生下這個孩子更讓他覺得驕傲和幸福了,那生產過程中的痛苦,他覺得值得,那腹部留下的傷疤,也是他幸福的印證。
忍不住低下頭親了親她的小臉蛋。
而莫涵有點暈眩了,雖然在爹爹的肚子裡的時候,她曾想象過爹爹的樣子,有那樣獨特好聽的嗓音,人也定然不會醜到哪裡去。
但她萬萬沒想到爹爹不僅是個美男,還是個絕世大美人,他的美已經超越了性別,卻又不顯女氣。
如今她在這個絕世大美人溫暖的懷裡,看着絕世大美人溫柔的笑臉,美人還俯下身來親了親她的臉頰,她能清晰地看清他長長的睫毛、細膩地幾乎看不到毛孔的肌膚,她還嗅到了他身上清新如薄荷的體香。
啊——她實在是太幸福了……
雖然前世她也見過不少美男,就連墨哥哥也是一枚美男子,但她還是忍不住犯花癡。
當然,這只是純粹的欣賞態度,畢竟這位絕世大美人是她的親爹爹。
繼續“咯咯”笑着,眉眼彎彎,來表達自己對爹爹的喜愛。
門邊的寧邪在一旁看着這溫馨唯美的畫面,父慈女愛,只覺得心裡有些酸澀,好想融入這樣美好的畫面,卻永遠也不可能。她永遠也沒有資格站在他的身邊,與他攜手一輩子。
因爲寧玥是她的弟弟,是她唯一的親人。
揮了揮手,示意身旁的夜奴也一起離開,悄悄地退出了門外,背影顯得有些落寞與哀傷。
她身後的夜奴微微皺了皺眉,又瞬間恢復了低眉順目的模樣。
十六年前,是所有人都不願意憶起的黑暗年代,五國混戰,兵荒馬亂,屍橫遍野。國破則家亡,而寧邪曾經幸福美滿的家庭就是戰爭下的犧牲品。
那一年,她五歲,弟弟才一歲。
由於戰爭的爆發,城內的氣氛一直很沉悶。然而,突然有一天早上,有人在街上奔走疾呼:“敵軍突襲,城門快要破了,大家快點逃命吧。”
她的爹爹在院子看書,聽到後大感不妙,立馬想拖家帶口地離開,只是,還是晚了。
院子的門從外面被破開,房內,她的孃親立馬慌亂地將她和弟弟塞進了衣櫥裡,對她急切地囑咐道:“保護好弟弟,千萬不能出來。”
說罷,她就將衣櫥的門用力關上。
衣櫥的門上有雕花,因此還有些細小的鏤空,透過那鏤空的縫隙,她看到了如刻入骨髓般永生難忘的的畫面。
這注定是她畢生的噩夢。
很快,房內闖進了幾個身穿絳紅色兵服、身型粗獷的女人,其中一個女人手裡像拎着小雞般拎着她的爹爹,口裡話語粗俗不堪,“老大,這小美人長得不錯,不知滋味如何?”
說着還將爹爹扔在了牀上,將其從頭至尾地打量了一遍,好似在打量一件貨物,只是目光帶着淫穢。
“放開我!”爹爹想反抗,但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一屆書生,那力氣如何敵得過那幾個長相彪悍的女人,最終被抵在牀上壓得死死的。
“喲!這小美人性子還挺烈,放心,只要把我們姐幾個伺候好了,我們不會把你怎樣的,只會把你帶回去好好寵着。”其中一個女人語氣裡帶着調戲,“來,咱先撕了他的衣服!”
於是,一陣布帛被撕裂的聲音,那幾個女人先對他的身體褻玩羞辱了一番,後來竟然爲了誰先上他而吵了起來,甚至動起了手。
而他的爹爹趁着這個空檔爬下了牀,狠狠地撞向了牀柱。
倒地的瞬間,他朝着被那幾個女人打暈在地上的她的孃親的方向悽美一笑。
那是一種解脫。
那幾個吵得正激烈的女人見此意料之外的情景,只覺得晦氣,大嘆:“真是可惜了,好好的一個小美人…”
有個女人心中有氣,便想找個對象發泄,直奔暈倒在地上的女人,用一壺茶水將她澆醒了,嘴裡說出的話語惡毒無比,“喂!你的相公真弱,沒幾下就被我們玩死了,相公死了,你是不是應該殉情?”
“哈哈哈!小妹,你這招真損,不過我喜歡。”有一個女人附和道,其他幾個人亦在一旁看好戲的模樣。
孃親醒來,看到已經倒地、渾身赤裸的爹爹,顧不上那些女人的嘲笑,急忙連摔帶爬到了爹爹身邊,“相公!你快醒醒啊。”
將他翻過身,把他半抱在在懷裡,卻發現他已經氣絕身亡,額角還留着一個深深的血洞,鮮血流滿了半張臉。
“相公——”這聲呼喚卻顯得聲嘶力竭,孃親的眼淚早已經決堤,幾乎同一時間,她奔向桌邊拿起了一把剪子向一個女人刺了過去,聲音帶着深深的恨意,“我要殺了你們!”
只是孃親終不是那個女人的對手,那女人微微測開身,剪刀只劃破了她的手臂,而她的孃親被身後的一個女人用刀刺穿了身體,直直倒地,死不瞑目。
“嘿!真倒黴,我呸!”被劃傷的那個女人仍不解恨,朝着地上的孃親恨恨地唾了一口唾沫。
其他幾個女人戲也看夠了,但是嘴裡還是直嘆:“那個小美人,還沒吃到就這樣沒了……”
於是相互指責、罵罵咧咧地走了,臨走,還有人說:“要不要搜搜這家有什麼寶貝?”
“就這家徒四壁的貧戶,有啥好搜的?還不如去別家呢,快點,萬一別家有好東西,可別讓其他人趕了先。”
腳步聲遠去,她也不敢出去,害怕那些人還會回來。
她渾身都在顫抖,眼淚早已流了滿面,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親眼目睹自己的爹爹和孃親被那些女人害死,而她只能躲在這陰暗的衣櫥裡什麼也不能做。
因爲她知道,如果她出去,也只會再賠上她和弟弟兩條人命,更對不起已經逝去的父母。
整個過程她一直捂着弟弟的眼睛,雖然一歲的孩子的記憶也留不了多長時間,但她就下意識地這樣做了。
直到夜幕降臨,她才抱着弟弟出來。
弟弟睜着一雙好奇的眼不諳世事,她卻在那一天經歷了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
她成長了,她也必須成長。
那幾個女人的臉她記在心裡,這仇,她會報,只是不是現在。
孃親死不瞑目,她走上前撫下她的眼,用布擦去她臉上的污穢,爹爹還衣不蔽體,她拿了件衣服蓋在他的身上,也用布擦去他臉上的早已凝固的鮮血。
她此時能做的,只有這些。
外面充斥着鬼哭狼嚎的聲音,煙霧瀰漫,她的家鄉早已成了人間煉獄。
她要儘快逃離這裡,帶着弟弟,快點逃離這到處都充滿危險的地方。
朝着爹孃跪下叩拜了三下,揹着弟弟決絕地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