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非君嘴角的笑容再次加深,她的孃親當真是英勇與智慧並重,她敢肯定就算這兩人帶着孩子奔逃,一定也不知道自己帶着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儀妃的孩子。
“你們三人誰帶的纔是儀妃的孩子?”
果然,不出柳非君所料,梅姑姑和王夫人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皇上眉頭一蹙,冷冷一哼,“蠢材!”
秦致遠適時再次站了出來,“皇上,卓二小姐既然想要以假亂真怎麼會輕易讓人知道真假?不然這麼多年,不早就查到了!”
武澤淳想了想,不由得心中怒火更盛,他,堂堂一國之主,派出的人竟然多年都圍繞這個女人設下的路轉圈,不僅絲毫未有頭緒,更是越查越亂。
想到這裡,武澤淳不由得看向秦致遠,目光中都是讚賞之色,多虧了有秦致遠,這個閒散侯爺比那些所謂的才俊可是厲害了不少。
“致遠,繼續吧!”
柳非君敏感的注意到,皇上對秦致遠的稱呼變了,口吻似乎也柔和了不少。
秦致遠自然也注意到了,一愣,身體僵了一下,才咳了咳道,“柳老夫人,該你了!”
柳老夫人擡頭,飛快了看了一眼柳非君,然後又目光躲閃的低頭,“是!”
“當年民婦與先夫出行,行至東里灣,遇到卓爾,她一人帶着孩子,身無分文,民婦便救了她,她說她孤身一人來探親,但是親人無蹤,她無處可去,民婦便帶她回了青陽城。”
“到了青陽城,民婦見她舉止文雅,談吐不俗,便知是大戶人家的女子,雖然她帶着孩子,可是走路言行,一點也不想已爲人婦,後來卓爾才說,她是帶了姐姐的孩子,姐姐已經病故,託了她照看!”
“再後來,她的身體日漸憔悴,最終過世!”
相對於前面兩人,柳老夫人的敘述已經十分的簡單。
皇上皺了皺眉,“現在那個孩子在哪裡?”
柳老夫人心一慌,呼吸緊了起來,頭低了下去,好半天,聲音細弱的傳出來。
可是,房間寂靜,雖然她的聲音微弱,可是依然非常清晰。
柳非君一愣,眼睛瞬時瞪大,她如果沒有聽錯的話,剛剛祖母說的是,“那孩子就是非君!”
是她?
怎麼可能是她?
柳非君從未像現在這般失態過,她?是皇嗣?是被卓二小姐帶出來的儀妃的孩子?
柳非君瞪着大大的眼睛轉頭看向秦致遠,目光都是詢問之意,巨大的驚詫讓她都忘記了之前自己對秦致遠的氣怒。
秦致遠看着柳非君那呆傻驚愣的樣子,不由得心底漫起一陣笑意,可是臉上卻十分的平靜,對上柳非君投來的目光,微微點了點頭。
柳非君看到他點頭,似乎才醒過來,聲音略高,使勁搖了搖頭,“不可能,這不可能!”
柳老夫人還要說話,可是皇上卻比她更快,聲音中帶着一絲不悅,“做朕的孩子還委屈你了?”
柳非君一窒,她都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表情了,前世她慘死,這一世她確實想過的更好,可是卻也沒有想過,過到皇宮裡。
“祖母,您是不是記錯了?”柳非君不確定的問道。
柳老夫人並未擡頭,好半天才說道,“卓爾臨死之前曾給你留了一塊玉,那玉一直掛在你的脖子上,民婦一直以爲是贗品,後來一次好奇,找了匠人來看,才發現,是真品。”
柳非君一窒,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扯開衣領,將纏繞在頸間的紅線扯了出來,紅線上繫着的是一塊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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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致遠眉頭一皺,側身擋住其他人投來的視線,十分不悅的看向柳非君,好歹也是個女人,就不知道注意一下?
柳非君此時哪裡有心思去管秦致遠的想法,目光盯在玉牌上打轉,這塊玉牌確實是她從小戴到大的。
可是,她還是無法相信。
“將玉牌拿過來!”皇上目光微顫,即便是秦致遠擋住了視線,可是皇上竟然歪了頭,視線在那塊玉牌上不曾離開。
柳非君咬了咬脣,看了看走過來的衛海,伸手將玉牌摘了下來,放到了衛海手中。
武澤淳伸手拿過玉牌,慢慢閉上了眼睛。
因爲柳非君貼身佩戴,此時還帶着身體的餘溫,玉佩溫潤柔澤。
武澤淳的手指不斷摩挲着玉牌,忽然手指一頓,眼睛一下睜開,手,慢慢握緊了那塊玉佩。
還有誰比他更熟悉這枚玉佩?
這是他弱冠禮時,先皇所賜,他一直佩戴在身上。
後來,因爲一盤棋‘輸給’了儀妃。
那時,儀妃已經有孕,還說,要將玉佩送給孩子。
而後來,他圍場秋狩,再回宮,已經是天人永別。
幸好,儀妃的孩子,還在。
皇后性子好妒,可是儀妃去後,卻將孩子接到了身邊,照顧的十分用心,他也不時的去看望,終是得以安慰。
可是,後來才知,儀妃生產,卓之爾莫名出現,然後突然消失。
他爲了調查,接着將卓家三小姐桌之珊封爲珊妃,宣進宮,可是很可惜,珊妃似乎一無
所知。
因爲卓之爾的瞞天過海,直到今天,似乎事情才還原了真相。
“如果,柳當家也是儀妃娘娘的孩子,那儀妃當日生產的是雙生子?”衛海忽然說道,目光盯在柳非君的身上,笑道,“這樣看去,柳當家與太子似乎不太像!”
皇上這纔看向柳非君,見她依然傻愣在那裡,不由得眉頭一皺,斥責道“剛纔威脅朕的那股狠勁兒去哪裡了?就這麼點兒事,都擔不住?”
柳非君卻未回話,目光一直鎖在柳老夫人的身上,她不相信,“祖母,您真的沒有記錯?”
“民婦說的都是實話!”
武澤淳見柳非君不放心的再次確定,不滿的道,“當個皇子難道不比當個商人強?”說完,仔細打量柳非君的眉眼,“確實不像!”
說完,心裡不禁有些懷疑,雖然柳非君與儀妃在神韻上有些相似,可是眉目似乎也有不同,而與他,更是沒有一處相似。
秦致遠忽然靠近了皇上,低聲道,“柳當家還有一個身份!”
武澤淳挑眉看向秦致遠,“哦?什麼身份?”
秦致遠幾步走到柳非君身後,趁她深思恍惚,擡手抽掉了她束髮的髮簪,“柳當家另一個身份,是柳家的大小姐,而不是大少爺!”
烏髮散下來,披在肩上,將瘦弱的柳非君顯的更加嬌小玲瓏,因爲秦致遠的突然動作,柳非君一驚,臉上都是驚恐的表情,手忙腳亂的去遮擋自己的頭髮。
武澤淳感覺自己呼吸一頓,若是那時,柳非君與儀妃還只是神似,那麼現在,武澤淳覺得,柳非君的神韻與儀妃簡直是一模一樣,雖然眉眼看上去不同。
“你是女子?”
武澤淳實在不能想象剛纔那個囂張的人竟然是個女子?
若說剛纔因爲她可能是自己的兒子,武澤淳對柳非君表現出了極大的容忍,那些現在,武澤淳只剩下了愉悅。
柳非君若不是皇家子嗣誰信?
膽色過人,謀略超人,更重要的是,對人有情有義,這樣的一個女子,是他與儀妃的孩子,武澤淳只想大笑兩聲。
“小丫頭,膽子不小,你可知道你以男裝出現在朕面前,就已經是欺君了,就不怕朕給你定個欺君之罪?”
武澤淳心情大好,若現在看來,柳非君與太子面容不同,就沒有什麼問題了,龍鳳雙生,又怎麼會有一模一樣的?
而且,柳非君與儀妃給他的感覺太過相像了。
柳非君沉沉出了一口氣,不悅的看向武澤淳,“定吧!最好誅了我的九族!”
武澤淳一窒,當真敢說,誅她九族?不是連自己也誅了?
衛海一驚,“大膽!”聲音雖然刺耳,可是卻很好的起到了震懾的作用。
吳澤辰笑着擺擺手,“罷了,她長於民間,自然性子野了點兒,慢慢來!”說完,看向秦致遠,“致遠,事情就到這裡吧,明日你帶她進宮!”
說完,武澤淳站了起來,走到柳非君身邊,竟然伸出手,拍了拍她的頭,“個頭也和你母妃有些相像!”
說完,帶着衛海走了。
柳非君蹙了眉,事情真是給她來了個措手不及。
她以爲,她處於生死邊緣,可是,怎麼又將她退至了頂點?
一介草民,忽然搖身一變成爲皇室遺珠,身份的轉變真是太大了。
柳非君目光一直盯着柳老夫人,見她要退出去,不由的幾步走到了她身邊,“祖母,您不想和我多說幾句話麼?”
柳老夫人微微彎了彎身,“老身不敢,既然現在身份已經揭開,民婦再不敢受您的‘祖母’一稱!”
柳非君一窒,想要扶住柳老夫人的手一頓,終是縮了回來,看來,她的祖母是打定主意不要她了。
柳非君澀然一笑,“天色已黑,柳老夫人路上慢行!”
柳老夫人一窒,身體顫了一下,顫顫巍巍的退出了房間,柳非君嗖然轉身,背對着柳老夫人。
是以,她未曾看到,柳老夫人即將倒下的身體,還有侯在門外的劉嬤嬤急切的表情。
然而,劉嬤嬤終是未出聲。
直到,人都走了,房間只剩下柳非君和秦致遠。
秦致遠看了看柳非君莫名的神色,“可是怨恨柳老夫人?”
柳非君扯了扯嘴角,“你說與祖母相談甚歡,就是那時你查到了始末,找到了柳家?”
“是!”
柳非君冷冷一笑,“還要多謝侯爺給我無人能及的富貴榮華!”
秦致遠卻驀然轉了頭,“可是你並不喜歡!”
“侯爺當真十分了解非君!”
“你用什麼要挾我的祖母陪你一起說謊作假?”柳非君忽然凌厲的看向秦致遠,“欺君之罪,你就不怕?”
秦致遠微微一愣,“作假?欺君?你不能接受你的身份也不要如此心狠連自己的祖母也拉進去!”
柳非君咬了咬牙,他算準了,她祖母牽連其中,若是事發柳家也逃不過,所以有恃無恐。
“你不相信自己是公主?”
柳非君仔細打量秦致遠表情還有目光,難道是
真的?
她真的是公主?
“若你對這個身份當真不喜歡,我也可以將你救出苦海!”秦致遠回身坐在了之前皇上坐的地方,不得不說,柳非君打量的目光,讓他有些吃不消。
柳非君一愣,皇宮是他家後花園?
說帶進來就帶進來,逛完了不喜歡了,說離開就離開?
秦致遠對上柳非君質疑的目光,一笑,“只要我向皇上求娶你,你便可以光明正大的離開皇宮!”
柳非君臉色一紅,羞憤的看向秦致遠,“做夢!”
嫁給他?
他陰暗而善算計,她纔不要嫁給他!
柳非君伸手要將散亂的長髮束起,卻沒想到秦致遠比她更快。
粗糲的大手,顯然沒有挽過髮絲,十分的笨拙。
柳非君想要推開他,秦致遠不耐煩的再次將弄亂的頭髮捋順,感覺到柳非君的意圖,低低一喝,“別亂動!”
說着,伸手將柳非君按在了椅子上,認真仔細的再次去折騰她的頭髮。
柳非君坐在椅子上,看着窗上的兩人的剪影,眉頭一皺,忽然嘴角翹起,“皇上似乎對我的身份並沒有那麼相信,多年後相逢,就是剛剛簡單的那一面?”
柳非君想來,要麼皇上對這個失蹤的孩子沒有什麼感情,要麼還在懷疑她的真假。
“皇家,親情本就淡漠,能半天出來見你一面就已經不錯!”秦致遠的聲音露出幾分焦躁,手裡的發,似乎怎麼也弄不順。
“哦?”柳非君微微蹙眉,“我想知道,我母親算無遺漏,你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總還是有跡可循!”秦致遠一手握着發,一手推了推柳非君的頭,“別亂晃!”
柳非君一僵,又繼續道,“有跡可循?皇上派人十多年都未曾找到可循之跡,爲何偏偏就你找到了?”
秦致遠眉梢一揚,“只能說明那些人太蠢了!”
柳非君心一沉,伸手將頭髮奪了過來,本想套套話,可是此人即便是最放鬆的時候,似乎也有着下意識的提防,根本是滴水不漏,“我自己挽!”
秦致遠愣了一下,大手手指互相摩挲了一下,剛纔那種如絲綢般順滑的感覺隨着髮絲被抽走,已經不再,可是他卻又分明能感受到那絲絲滑滑的,不是手上,而是心裡。
“怎麼不再忍耐一下?”秦致遠眉眼露出十分的愉悅,“想用美人計,就要用到底,這麼快放棄,自然什麼話也套不出來!”
柳非君一愣,‘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滿臉漲紅,眼中盡是羞憤之色,此人當真可惡,明明已經看出她的意圖,卻不動聲色的配合。
她都能想到,剛剛她費勁心思絞盡腦汁去引着他說話,想要得到更多的信息,卻沒有想到此人早就看透了她的打算,從善如流的被她算計。
說不得剛剛,他在她身後,正一臉笑意的看她蹩腳的表演。
想到這裡,柳非君使勁瞪了他一眼,轉身向外走去,一開門,一下愣住,庭院中,竟然還有四五個人在。
皇上不是走了嗎?這些護衛爲何還在這裡?
見到柳非君出來,一人走上前,“皇上命令卑職等留下保護柳公子,皇上說他有欠考慮,明日再派其他人來替換卑職等!”
柳非君眉梢一揚,似乎這個皇上也不是那麼無情。
可是想到,剛纔她與秦致遠在屋內,他爲她束髮,還有窗戶上映出的剪影,柳非君臉莫名的紅了,這些人在外面應該也看到了吧?
不由得心中更加怨恨,可是,柳非君卻在心裡明白,除了秦致遠,好多事她無法向任何人求證。
當年的事情,她雖然今晚知道了大概,但是事過多年,而且都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已經沒有什麼大用。
祖母?
想必現在,她的一舉一動,皇上都會十分關注,今天祖母信誓旦旦,他日,不管她如何問,想必祖母也不會改口。
可是,她卻能感覺到,她的身份不會是這般。
她還記得離島嚴千煞曾說過,她的父親拿着她幼年的畫像,十分的驕傲,還有她父親對她母親的推崇,怎麼可能沒有情意?
但是,從今天晚上這幾人的話語中可以看出,她的母親當真是精於算計,而且有膽色,既然能在鐵籠一般的皇宮中帶出皇嗣,必然也能想到自己的處境。
若是,母親真的對父親有情義,以母親的爲人,一定不會願意和父親一起,拖累父親。
若是,母親對父親沒有情義,以母親的作爲,自然也不會委屈自己。
也就是說,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母親都不會和父親在一起。
柳非君臉色一白,難道她真的不是柳家的孩子?
柳非君有些怔怔然的走回自己的院落,大腦卻一刻也停不下來,秦致遠跟在她身後,不遠不近,腳步聲卻比以往要大了許多,有些嘈雜,讓柳非君幾乎都不能沉下心來。
柳非君生氣的回身,對上的是秦致遠怔愣的表情。
還未等柳非君說話,秦致遠已經開口,“明日入宮,你便不能再隨我離開,自己……多加小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