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在夜色中渲染出靜謐的氛圍,於是屋內幾人的說話尤其明顯。
柳非君望着窗外的影影綽綽,想要儘量閉上耳朵,不聽他們的交談,可是聲音卻一直迴盪在耳邊。
割肉?
柳非君心一顫,反射性的看了一眼秦致遠,正好對上秦致遠帶着淡淡笑意的目光,趕緊躲開,可是躲開之後,忽然又想,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爲什麼要躲閃?
等到柳非君將目光轉回去,秦致遠的目光竟然還在定定的看着她,對於割肉療傷似乎沒有什麼在意。
柳非君想,應該不疼的吧!
秦致遠似乎能看懂她的想法一般,嘴角忽然輕輕的挑起,笑的意味深長。
此時,就見秦歡看了一眼秦樹,皺了眉頭,解釋道,“清洗傷口用酒,你是不是用的水?看來這水還不太乾淨,你還有臉問我?這麼簡單的傷口都處理成這樣,主子的命是不是要交代在你手裡?”
秦樹憋屈的看了一眼秦致遠。
秦致遠卻沒有看他,眼睛一直圍着柳非君打轉,見她從平靜無波到驚訝皺眉,然後瞭然,最後愧疚浮現在臉上,秦致遠圓滿了。
柳非君有些侷促的站起身,看了看秦歡,“傷口是我處理的!”
一句話,屋子裡的幾人頓時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帶着逼人的氣勢還有殺人無形的凌厲,一時,讓柳非君竟然有些害怕的縮了一下腳。
秦歡並不認識柳非君,而且秦歡此人只對兩樣東西感興趣,一個是病人,一個是藥草,所以從開始柳非君進門驚豔了一下之後,便又歸於平常,此時聽到這個絕色小公子的話,不由心頭泛起一個想法,果然是美人禍水。
秦致行卻忽然一笑,原來臉上的擔心一散而空,看着柳非君的目光忽然充滿了意味深長,但是也僅僅是一瞬,馬上臉上就浮現出一絲狡邪,三兩步走到柳非君身邊,豪氣萬丈的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聲音充滿了崇拜,“我說誰能將我家二哥弄的這麼半死不活的呢?柳非君不得不說,你真是個人才!”
秦致行人在柳非君身邊,可是目光卻一直鎖着秦致遠,見到秦致遠目光死死的盯着他搭在柳非君肩膀上的手,秦致行臉色忽然一冷,低頭看向柳非君,臉與柳非君只有寸餘,低低說道,“我二哥有毒,小心點兒哦!”
說完,秦致行挪開了胳膊,大聲說道,“柳當家可要好好看看這割肉療傷是個怎麼回事,也長點見識。”
秦致遠目光忽然轉向秦致行,滿滿的都是警告。
秦致行聳了聳肩,搖頭晃腦的走出了秦致遠的房間,但是走出門口時回頭看向柳非君的目光,讓柳非君十分的不自在。
柳非君皺着眉頭思量秦致行剛纔的言行舉止,她忽然低頭一笑,這個秦四爺定不是表面的如此玩世不恭,以一副不着調的模樣哄騙人,私底下一定有着自己的思量。
剛剛秦致行的目光含義深遠,又充滿敵意,可是,以此能看出秦致行的爲人,就算是他的目光能殺人,柳非君也覺得值得,最起碼,這會讓她以後再與秦致行打交道的時候能夠多個心思,不至於稀裡糊塗的被人賣掉,還傻傻的以爲對方是個不諳世事的富家少爺。
秦致遠坐在那裡看着對面燈下柳非君低頭含笑的模樣,不由得眉頭皺的更深,不知道這個女人又想到了什麼,清了清嗓子,說道,“柳非君,現在知道我要和算什麼帳了嗎?”
被秦致遠一喊,柳非君這才醒過神來,目光躲閃的看了一眼,便見秦歡正在準備割肉療傷的刀還有藥,秦樹直愣愣的站在一邊,臉上沒有多大的表情,而秦致遠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柳非君想,這個應該不會太嚴重吧,不然秦致行怎麼會走的如此瀟灑?不然秦樹爲什麼一點也不擔心?
“非君現在知道了,明天非君一定備足了藥品再來看侯爺!”柳非君從善如流的說道,與秦致遠打交道多了,知道此人性子霸道,也就不會想着硬碰硬了。
秦致遠冷冷一哼,看向秦歡道,“讓她給你做下手!”
秦歡一愣,但是卻也沒有問爲什麼,主子做事自有主子的道理,“是!”
柳非君驚訝的看向秦致遠,再也不管他是不是正裸着上半身,這人是傻了嗎?
她之前給他包紮的傷口,化膿腐爛,現在還要她幫忙?
他就不怕她弄完之後,他全身腐爛?
“侯爺,非君人拙手笨,實在做不來這事,如果讓侯爺的傷勢更重了,非君心有不安!”
聽到柳非君的推脫,秦致遠一笑,他是想上演苦肉計,可是卻也沒有想過要把命交代進去,他不過就是不想讓她站的那麼遠。
燈光昏暗,站的那麼遠,能看清什麼?
他的苦豈不是白受了?
“放心,我還沒活夠呢!”秦致遠嘴角彎了彎,“你只是給秦歡打下手!”
柳非君還想拒絕,畢竟現在秦致遠坐在牀邊,衣衫褪至腰間,那精壯的背腰裸露着,讓她十分不自在,若是靠的再近一點……
可是,沒等柳非君說話,秦
致遠又道,“柳當家不會是連這點忙都不幫吧?割肉很麻煩,秦歡一個人能力有限,你向來細心,給他幫忙,我也能少受點苦,再說了,這傷可是爲你受的,也是你把它弄成這樣的,你不想負責任?”
一席話說完,驚住了在場的其他三人。
秦歡拿着匕首正在火上炙烤,聽到自家主子的話,心裡一涼,他,能力有限?看來主子對他的醫術還是不滿意啊,可是割肉療傷這個小事,他即便醫術不精,可是處理起來也是綽綽有餘的,目光看向秦致遠時便有些委屈。
秦樹則縮了縮腳,往暗影裡靠了靠,在心裡默唸,主子,我不愛說話,難道存在感就這麼薄弱?我也可以幫忙的啊!雖然心底這樣腹誹,可是又怕被柳非君看到自己,壞了主子的好事,只好再往暗影裡藏了藏,減弱自己本就不多的存在感。
柳非君卻眉頭皺了起來,不是因爲去給秦歡打下手的事情她不願意,而是,秦致遠此時給她的感覺很奇怪。
秦致遠自來霸道,個性囂張,還從未聽到他一次說這麼解釋性的話,一個人反常,要麼說謊,要麼心虛。
說謊?秦致遠說謊估計眼睛都不眨一下。
心虛?秦致遠心虛什麼?
傷,確實是因爲秦致遠救她所受,後來化膿腐爛,也確實是因爲她處理不當造成,可是,他在心虛什麼?
柳非君不解的看着秦致遠,卻見他避開了她的目光,秦致遠低頭看着自己的手。
柳非君順着他的目光,移到他的手上,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大的手,厚實而粗糙,他是侯爺,不應該養尊處優的嗎?
骨節分明,白皙修長,這才應該是一個養尊處優的人應該有的,可是他,手上卻有着厚厚的繭子。
柳非君忽然想到之前在院子裡,因爲沒有點燈,她一時害怕,他伸手拉住她的那一刻,很奇怪的是,那時的感覺現在依然蔓延在心頭。
厚實的手掌,溫暖,粗糙的皮膚,粗糲的磨得人有些疼,可是卻讓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
柳非君深吸一口氣,將摺扇放在桌子,走了過去,順便將寬大的袖子緊緊的纏在手腕上,一副大幹一場的架勢。
秦致遠看她走過來,這才滿意的扯了扯了嘴角,轉回身,將腰間的傷口露出來。
柳非君看了一眼,心就開始打顫,她知道他中了一箭,可是當時他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她也沒有放在心上,後來她給他包紮,因爲天色暗,血污又多,而且她是第一次給人包紮,根本沒有細看,也不知道傷口到底有多大。
可是現在,大概有雞蛋大小的一塊圓圓的傷口,沒有血污,可是卻更加可怕,傷口已經發白,還有濃濃的稠稠的膿液。
柳非君握了握手,腳有些挪不動。
前一世,她雖然英勇慘烈的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可是卻從未見過傷口,現在看到,她竟然覺得有些腳發軟。
不過,也就剛開始那一眼,柳非君經歷過生死,重生後,面對楚信彥不時暗算,還跟着秦致遠武辰周躲過兩次暗殺,膽子也不是一般的大。
不過,當秦歡將手裡的小刀貼着秦致遠潰爛的傷口割下去的時候,柳非君還是手指瑟縮着疼了一下,而且迅速的蔓延到了心臟。
秦致遠見柳非君臉色比他的還白,挑了挑眉,本來他是想讓她看看他受的苦,可是現在,看着她蒼白的小臉,還有眼中溢出來的愧疚,竟然有些不忍心。
“柳非君,你去一邊兒呆着去!”秦致遠粗聲粗氣的說道,言語中都是嫌棄。
柳非君咬了咬脣,握緊了手中的白絹。
柳非君看着抿緊了脣的秦致遠,他的額頭上的汗沒有斷過,豆大的汗珠不斷滲出,秦歡割到鮮肉時,她能看到他嘴角的抽搐,可是,整個過程,他卻未發出一聲呻/吟,就那樣無動於衷的坐在那裡,彷彿正在割肉的不是他一般。
柳非君突然就有些敬佩他,他有着別人豔羨的出身和背景,可是他卻似乎有着更加傳奇的經歷,利刃劃在肉上,如果不是有着刻骨的恨意,沒有幾個人能忍下來,就如前世的她。
可是,在秦致遠來說,這種刀口舔血的日子似乎更加平常一般。
“擦汗!”
秦歡急促的聲音,打斷柳非君的思緒,趕緊伸出手,用白絹將秦致遠身上留下來的汗液吸乾,她沒有聽秦致遠的話離遠點兒。
秦致遠看着柳非君的執拗忽然笑出來,心有懼意可是卻迎難而上,這樣的性子與他太像了。
整個過程,無聲無息。
秦歡忙於處理傷口,秦致遠沉浸於疼痛,而柳非君則有些享受這個過程。
人生就該這樣,總有各種苦難還有給你添堵的人,可是因爲這些人或者事難道就瑟縮不前?
不,不該是這樣。
越是有人囂張的站在你面前擋路,你就越應該大踏步的向前。
而且,囂張的人,張揚的人,即便他有缺點,可是卻也真有本事,所以他纔敢在人前張揚,遇到這樣的人,他欺負你,強迫你,只要忍下來,抓住他們的缺點,
學會他們的本事,這隻會讓你更強,不會因此沒了尊嚴。
終於,隨着燈光一跳,秦歡最後一塊肉也割了下來,敷上藥粉,纏好包紮,秦歡手法利落乾脆,看到柳非君十分汗顏。
“你們先出去吧!”秦致遠深吸了一口氣,對秦歡和秦樹說道。
柳非君放下手中的白絹,整了整袖子,她知道,接下來纔是該算賬的時候。
秦致遠自來不是吃虧的主兒,錦繡莊開業的時候他只用了秦家堡的一個名頭,便換走了三成的收益,這次他因爲她掉了這麼多肉,忍了白天的疼,一準兒開口的時候,價低不了。
秦歡收拾了藥箱,然後和秦樹一起走了出去,出門的時候,秦樹還貼心的將門關好。
柳非君臉色依然蒼白,坐在離秦致遠較遠的椅子上,正好處於燈影之下,晃動的燈影在她的臉上明明滅滅,見秦致遠沒有開口,當先說道,“侯爺,這次你看中了柳家的什麼?在非君底線之內,非君可以答應,就作爲對侯爺的賠償,畢竟是非君的過失讓侯爺吃苦了!”
秦致遠眉頭一皺,凌厲的眼神掃過去,臉上的不悅顯而易見,“你以爲我是想讓你補償?”
“難道不是嗎?之前侯爺口口聲聲要找非君算賬,剛剛又讓非君目睹你受的苦,難道不是想要提高籌碼?”柳非君眉梢一揚,帶出幾分篤定。
秦致遠真想磨牙,不過苦肉計確實想要增加自己的籌碼,可是卻不是爲了那些黃白之物,但是,將剛剛柳非君的話在腦中過了一遍,微微放低了聲音,沉沉的道,“當真想補償?”
柳非君雖然不知道他打什麼主意,可是剛纔還對補償二字咬牙切齒的人,現在忽然欣然接受,讓她立刻提高了驚覺,“侯爺有什麼想法?”
秦致遠看出柳非君的踟躕,這個女人心思沉如海,你不高深莫測,她就覺得自己猜中了一切,“如果你真想補償,我倒是真想找柳當家要一樣東西!”
柳非君不敢應聲,先迅速在腦中過了一遍,柳家能夠讓秦致遠念念不忘的東西,錦繡莊的馬家雙面繡,盛世船行,船的構造圖紙……
秦致遠看着皺眉深思的人,起身下了牀,無聲的走到柳非君身邊,驀然伸出手,粗糙的手指劃過柳非君的眉宇,“皺眉很難看!”
柳非君一驚,這才發現眼前立着的秦致遠,臉一下紅了,這個秦致遠難道就不能披上件衣服嗎?
柳非君下意識的起身,因爲秦致遠本就站在她坐的椅子跟前,她再起身,兩人的距離更近。
再加上秦致遠赤裸着上身,柳非君簡直要大腦爆炸了。
想要開口說話,柳非君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好半天才紅着臉憋出一句話,“天冷還是穿上衣服吧!”
秦致遠看着侷促緊張的柳非君,心裡有着偷偷的歡愉,可是臉上卻依然無風無波,故意說曖昧的話引誘她,“你很關心我?”
柳非君咬了咬脣,關心他?誰要關心他?
可是,他這樣近距離的站在她面前,還光着上身,不覺得不合適嗎?
見柳非君不說話,秦致遠又靠近幾分,“不回答?默認了?”說着,粗糲的手指擡起柳非君白皙的下巴,目光中都是調笑和逗弄。
柳非君紅着臉被他擡起下巴,看着他眼中戲謔的笑意,莫名的惱怒,一擺頭,擺脫他的手指,“侯爺,非君說過了,只要再非君能力之內,自當可以當做補償!”
不想被曖昧尷尬氛圍包裹,柳非君強硬的轉了話題。
可是,無疑是撞到槍口上了。
秦致遠期盼她的應承很久了,聽到柳非君的話,當下湊的更近,手指戳在柳非君的胸口,聲音中帶着一絲沙啞與得逞的愉悅,“我要,這裡!”
柳非君一愣,竟然沒有明白他在說什麼,傻傻的看着他的手指,只覺得臉上冒火,他,這個無恥的男人,怎麼可以碰她那裡?
柳非君一把打開他的手,惱怒道,“非君不知道侯爺在說什麼!”
“把心給我!”
秦致遠說完,自己先驚了一下,但是卻因爲這個提議高興了一下,不錯,他要她的心。
若說開始柳非君吸引他,他想要得到她,他只覺得是對女人的一種佔有慾,要她的身體,要她的人。
可是,現在,他無意間的一個想法,竟然讓他通體舒暢。
對的,不單單是想要柳非君這個人,還要她的心,看到她與別的男人互動,他就恨不得殺人,就算只是想想,他都不能忍受。
柳非君生氣的背過身,想要離開,她不能跟秦致遠再待下去了。
然而,剛剛轉身,還未邁動腳步,只感覺一股大力,緊緊的箍住她的腰身,然後被猛然翻轉過來,腦袋硬生生撞上了秦致遠的胸膛。
他的胸膛堅硬似鐵,撞的她頭暈眼花。
她剛剛擡起頭,便覺得頭頂暗下來,然後熱氣撲面而來。
秦致遠低頭含住她柔軟的脣,雙手緊緊箍住她的腰身,將她緊緊貼在自己身上,強勢的伸出舌頭,描摹她內裡的一切,吸取她甜美的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