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諾被他身上突然爆發的氣勢驚嚇到,不敢再看他,身子微微顫抖,小心翼翼地退後半步。
黎翊炎沉聲道:“朕知道了,今晚會過去,你回去稟告皇后吧。”
說完再不理黎諾。
黎諾連忙答應了,匆匆忙忙退了出來。
雖然有些還有些後怕,心裡卻有些得意,黎翊炎越生氣,就說明她的計劃越成功。
黎諾回想起黎翊炎晦暗不明的臉,忍不住冷笑,黎翊炎,這只不過是個開始。
寧雲筱佈置着屋子,又交代了宮人們按着黎翊炎的喜好準備着吃食,衆人聽說皇上要來,也都是卯足了勁,頓時忙成一團。
換做以前,皇上幾乎常住皇后這,大家都成習慣了,但是最近兩人卻總是紛爭不斷,皇上也來得少了,這次一定要把握機會,好好幫皇后把皇上的心再爭取過來。
宮人們一面忙,一面都在心裡想着。
黎諾回來看着這副情形,想着晚上即將上演的好戲,倒是有些期待起來。表面上,卻做出一副驚慌失措的神色,來到寧雲筱面前。
寧雲筱見她回來了,卻是與之前去時完全不同的表情,不禁問道:“黎諾,你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突然不開心,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黎諾低着頭,聽見叫她,搖了搖頭,突然跪下,顫抖着聲音說道:“娘娘恕罪,奴婢把事情辦砸了。”
寧雲筱嚇了一跳,趕緊把她拉起來,按到桌邊坐下,柔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你慢慢說,不用怕,我在這裡。”
黎諾結結巴巴地把黎翊炎那邊的事情說了一遍,哭道:“娘娘,我不小心把藍霽羽的事情說了出去,可是這也不是壞事,皇上願意幫就幫,要是不願意,咱自己慢慢來,總歸是做好事。皇上爲什麼這麼生氣,他不願意幫忙嗎,也不想讓娘娘幫忙嗎?奴婢從沒見過皇上生這麼大氣,嚇得不行,奴婢知錯了。”
她哭得哽咽,說了好半天,才說清楚,寧雲筱摸摸她的手,一片冰涼,猶在不停地輕顫,顯然是被嚇壞了。
寧雲筱安慰了她一會,直到她情緒穩定了,陪着她去牀上躺了一會,見她睡着了,纔出去。
她靠着窗,考慮着這件事,也有些不明白。
黎翊炎爲什麼突然發火,他一向自制,賞罰分明,不會遷怒他人。這次看來是氣得急了,纔會不分對象,把黎諾都嚇着了。
是因爲後宮之事,生氣她沒有及時管理好,鬧得人心浮動?
還是因爲藍霽羽之事,之事這件事或許她有處理不當之處,卻至於讓他至此。
寧雲筱想了半天,卻實在是想不到時什麼原因。她自然是想不到,因爲那些讓黎翊炎真正生氣的事情,都不是她做的。
而真正的幕後黑手,正在她身後的牀上,舒舒服服地睡的正香。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
寧雲筱正了正神色,她準備好了,與其兩人各自在背後彼此猜疑,不如將事情都談開來,她相信黎翊炎,他們之間不該有阻隔,而是相互信任。
黎翊炎很快就來了,兩人沉默着用膳,氣氛凝重。宮人們更是不敢發出聲響,整個廳內靜得落針可聞。
黎諾站在寧雲筱身後,這樣的好戲,她怎能不在場?表面上還是戰戰兢兢的模樣,心底已是迫不及待地等着看黎翊炎氣急敗壞的臉了。
一時用完膳,寧雲筱讓人上了茶,她拿起杯子,親自給黎翊炎到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黎翊炎看着她的動作,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他不由得想起這些年的點點滴滴,心中也是感慨,上前握着那隻白皙的手,柔聲道:“你看你,有把自己搞得這麼累,不是一直勸你要好好休息嗎,又瘦了。”
寧雲筱放下杯子,將另一隻手放到他手上,笑道:“我不累,你纔是要注意身體,平時再忙,也要按時吃飯休息,你平平安安的,我才能放心。”
黎翊炎一笑,說道:“近來朝中之事還算穩定,我也不用再像前幾日那般日以繼夜,輕鬆不少。”
寧雲筱聽說,也很高興,喜道:“如此最好。你也該好好休息兩天,前些天我看着你忙碌,卻幫不上什麼,心裡總是空蕩蕩的。”
黎翊炎見她滿目柔情,也很感動,說道:“我早就說過,你什麼也不用做,只要你在我身邊,就能給我最大的力氣了,不管多難,只要想到你,想到我們的孩子,我都能挺過去。”
寧雲筱溫柔地拍拍他的手背,他的這番心意,她當然能感受到,也很感動,只是寧雲筱想要爲他分擔的心情他卻不能理解,寧雲筱不願在這種時候和他爭執,索性扯開了話題。
“白公子入宮也有一段時間了,不知是否用得來順手,能幫上你的忙嗎?”寧雲筱問道。
黎翊炎聽她換了話題,也明瞭她的用意,只是難免有些小芥蒂,淡淡地回道:“不錯,白靖漣能力很強,倒是把我隊裡的人都比下去了。也懂得處世之道,現在在隊伍裡混得風生水起,一幫人都對他崇拜得很。”
寧雲筱笑道:“能幫上你就好,你身邊能用的人不多,多個幫手總是好的。”
黎翊炎擺擺手,說道:“你帶回來的人,總歸是好的,我信不過別人,難道還能信不過你的眼光。白靖漣入宮時間短,沒什麼根基,若是現在重用,只怕會落人口舌,等他再建立些功績,再提撥,也沒人敢說什麼。”
寧雲筱想起朝中之事,也是無奈,安慰道:“此事急不得,慢慢來,總會好的。”
黎翊炎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有些事,他不想讓她擔心。
他問道:“最近宮裡聽說不大平靜,你看着辦,有些小事讓人去做就好,不必事事親爲。”
寧雲筱見他主動提出,也順着話說道:“不過是一些小事,我去處理就好,你已經很忙了,不要再爲後宮之事再添煩惱。”
她原本沒打算說這件事,而是另一件事,於是說道:“倒是還有一件事,想找你商量。”
黎翊炎知道她要說的是藍霽羽之事,示意她說下去。
寧雲筱把事情說了一遍,說道:“藍霽羽思念母妃,藍月國國王的舉動,無疑是十分不妥,我念在藍霽羽的孝心,想幫幫她。只是這事情,說小了藍家的家事,說大了,事關兩國邦交,我一個人拿不了主意,想請你行個方便,幫藍霽羽了了這樁心事。如果是你出面,藍月國那邊看在你的面上,會容易得多。”
黎翊炎默然,聽她說完,才道:“既然皇后也知道事關兩國邦交,又豈能當做家事隨意應下了。藍月國與我朝歷來互有往來,不宜挑起事端,將他國王妃接入宮廷之中,這種事匪夷所思,也從來沒有先例可循。”
寧雲筱勸說道:“我也知道茲事重大,不敢自作主張。只是見藍霽羽因思念母妃每日鬱鬱寡歡,有些心酸,要是能幫上一點忙,也是好的,況且這藍月國國王行事未免太過薄情,爲逼迫女兒聽話囚禁自己的妻子,若是就這樣放任,只做不知,我心中實在愧疚不安。”
黎翊炎看着她,良久,擡手撫平了她蹙起的眉,嘆道:“你就是太過心軟,什麼事都往身上攬,才總是將自己弄得這般累。這事我再想想,看看有什麼辦法,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世上之事又豈能事事如意,若是不能解決,也是各人的命,那是他們要承受的,並不是你的錯。”
既然他答應了,自然會盡力去做,這點寧雲筱再明白不過,要是最後真的不能得到想要的結果,也實在不能怨天尤人,也能說盡人事聽天命。
她嘆了一聲,說道:“這些我都懂得。難爲你了,百忙之中,還要爲這些事煩心,我總是給你添麻煩。”
黎翊炎把她拉進懷裡,笑道:“我卻最喜歡你這大麻煩,恨不得每日都被你煩。你就是太懂事了,從來也不任性,有時候,我倒盼着你能耍點小性子。”
寧雲筱失笑道:“你這興趣倒是獨特,要是讓別人知道了,還當你是被山精妖狐迷住了,要拿你去看大夫了。”
黎翊炎也跟着笑,又正色道:“我不需要別人,只要你在就好。”
寧雲筱靠在他懷裡,說道:“好,我陪着你。”
兩人又說了些話,歇下了。
一旁,黎諾不可置信地呆呆站着,不敢相信這一場腥風血雨,就這樣輕描淡寫地消散了。
黎翊炎之前的怒火滔天呢,怎麼突然就煙消雲散了?
她還等着看他們大鬧一場,這兩人竟然三言兩語就冰釋前嫌了,黎翊炎竟然還答應了幫藍霽羽,這下這顆棋子就不能再用,事情難辦地多了。
走到院子,夜空月朗星稀,涼風不斷拂動黎諾的長髮,她心裡卻是風起雲涌,只覺得身處火海,快要焚燒殆盡了。
想辦法給白靖漣遞了個消息,他們之間都是白靖漣定下時間,這次還是黎諾第一次主動去找他。
兩人在一個宮人的房內見了面,自然是白靖漣安排的。
黎諾把事情告知。白靖漣臉色陰沉得嚇人。
“藍霽羽這事,原本應該放在更好的時機,那時才能得到最佳效果,現在就這麼毀了,你做事之前難道不用腦子想一想嗎?”白靖漣語氣不好地衝黎諾說道。
黎諾心裡的悶氣不比他少,平時或許還有幾分忌憚,這時聽到白靖漣的指責,也是大怒,道:“我就是用腦子想了,才決定把這步棋下了,不然要是等着你從旁支援,只怕還沒出手,就被黎翊炎一網打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