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走來,一路上民風淳樸,百姓們安居樂業,雖然黎翊炎對此感到挺滿意的,但是寧雲莜這一路走來,卻沒有一刻是鬆開眉頭的,似乎是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黎翊炎本來不甚在意,但是久了,他便對寧雲莜的表情在意起來,於是忍不住問道:“皇后這是何意?”
寧雲莜正想說話,馬車的簾子恰巧被風撩開,她的視線便順勢往外瞟了一眼,正巧一輛沒有頂和壁的馬車從他們身邊經過,一車的婦孺,令寧雲莜忍不住多留意的幾分。
因着那馬車上的人太多,所以雖然有兩匹馬在拉着馬車,但是速度還是慢了一些。
風止,簾子又蓋了下來,將寧雲莜正聚精會神望着窗外的視線阻隔。於是,她下意識的伸手,就要去將那簾子撩開。
坐在她一旁的黎翊炎見到寧雲莜的動作,微一挑眉,不知車窗外是何等景緻,竟已迷了寧雲莜的雙眼。
這樣想着,黎翊炎的好奇心更甚,於是,他微微湊近寧雲莜,順着她的視線望出去,只見那一馬車的婦孺,皆是面色蒼白,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他們似乎已經趕了許久的路,都沒有停下來好好吃過一頓飯。
對方的馬車似乎是日夜趕路,且車上載了太多的人,所以馬車在經過他們身邊,正擦肩而過的時候,忽然傳來咔擦的一聲,那輛馬車的左輪,也就是靠近黎翊炎他們這個方向的那邊,頃刻間一抖,嚇得馬車上的婦孺呼聲連連。
“停車。”見狀,寧雲莜立刻叫了季明停車,“去問問是否需要我們幫忙。”
季明聞言,停下了馬車,回頭往寧雲莜掀開的車簾往裡面看一眼,只見黎翊炎微微頷首,接着,他才跳下馬車,朝着那輛壞了的馬車走去,一整味道鑽進他的鼻子裡,令他不得不朝着馬車上的人看去。
不論是婦女還是小孩,一個個身上都是髒兮兮的,就連臉也一層黑黑的污垢,看上去就像是許久都不曾梳洗一般,他的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正低頭檢查車輪的馬車伕感覺到有人過來,隨後一擡頭就見到他正盯着馬車上的婦孺看,他心中一緊,連忙站起來,面色不善的瞪着黎翊炎:“你是誰,你想做什麼?”
“哦,我們主子讓我過來看看兄臺是否需要幫忙。”季明聽到聲音,這纔將自己的視線從那一車的婦孺身上收了回來,轉而望向面前的男人。
這個男人是這輛馬車上唯一的一個男人,他的皮膚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海邊居住的村民,因爲微風從他的身上吹過來,季明還能夠聞到一陣鹹鹹的鹽巴味。
正常情況下,若是馬車壞了,路上有人說要過來幫忙,一般人都是笑臉相迎。可是這個男人聽到季明說要幫他忙的時候,他瞬間就板起一張臭臉:“不用你管,這是我的馬車,我自己會修理,不需要外人幫忙。”
既然對方的話已經說道了這個份上,季明也不太好說什麼,他回身正欲往回走,可是寧雲莜在這時卻已經掀開簾子:“這位大哥,我們好心要幫你的忙,你爲何卻是這般態度對我們?”
“要知道,在這荒郊野外的,若是憑你一己之力,這馬車不知要到何時才能修好,且看你馬車上的這些人,顯然是經不起這舟車勞頓,你……”寧雲莜一邊說着,視線不自覺的往那馬車上的婦孺飄去。
這樣看上去,那馬車上的婦孺並不太像是這馬車伕的家人或事親戚,因爲那輛馬車上幾乎都是婦女孩子,且女子居多。
若是隻有幾人的話,倒是不會引起寧雲莜的注意,但是這小小的馬車上,少說也擠了數十人,數十人都是婦孺,這就有些不正常了,一個念頭從寧雲莜的腦海中閃過。
那邊的馬車伕一聽寧雲莜提到了他馬車上的人,心中一個着急,便梗着脖子回道:“我馬車上的人舟車勞頓與你何干,我都說了不用你們幫忙就是不用。”
因爲對方說的話比較衝,令寧雲莜等人也很是不舒服,她雖然心中疑惑,但是也不想再多說什麼。“季明,回來吧,咱們繼續趕路。”
他們這一路上走來,也可以算是遊山玩水,因爲他們並沒有刻意去探查民情,只是一路走一路看,沿途看到什麼不正常的地方,便會停下來多留幾日。
季明一聽寧雲莜已經發話,便也不再多加停留,也沒有多看他們一眼,便轉身往黎翊炎的馬車上走去。
“夫人救我。”季明回到馬車上,正欲駕車離開,耳尖的他便聽到了一絲虛弱的聲音。
不只是他,就連馬車內的黎翊炎與寧雲莜也聽到了,他們倆對視一眼,寧雲莜又重新撩開車窗的簾子,朝着那輛馬車看去,那馬車上的人還是跟剛纔那樣坐在那裡,並沒有什麼人在看着他們的馬車。
還有那馬車伕也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他蹲下身子正在搗鼓着那壞了的車輪。
若是方纔真的有人出聲求救的話,那馬車伕是不可能沒有發現的。
“皇上方纔可聽見什麼聲音了?”寧雲莜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產生了幻聽,但是方纔那聲音卻又是那麼的真切,令她有些不願意相信真的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聞言,黎翊炎肯定的點了點頭,因爲他剛纔也聽到了那聲音:“方纔似乎有人求救。”
“微臣也聽到了。”馬車外的季明聽到他們倆的對話,忍不住傳音入耳回覆道。
既然三個人都聽到了有什麼聲音,那就說明方纔真的是有人求救,而不是他們出現的幻聽,於是寧雲莜再次撩開車簾,對那正在搗鼓着車輪的馬車伕問道:“這位大哥當真不需要我們幫忙?”
她能肯定,那個馬車伕肯定是需要他們幫忙的,因爲那一馬車的人坐在上面,就憑他一個人,是沒有辦法將車輪補好的。
本來是死活都不要寧雲莜等人幫忙的馬車伕,在自己搗鼓了好一陣子之後,發現僅憑自己一人之力是真的沒有辦法將車輪修好,所以在寧雲莜再次出聲之後,他回過頭望了寧雲莜一眼,不得不點頭,但是他的語氣卻依舊不善道:“既然你們那麼願意幫忙,那就過來幫我一把。”
“季明,下去幫忙。”寧雲莜朝着馬車外的季明喊了一聲,不多時,季明就已經出現在她的窗邊。
趁着季明在幫對方修車的空檔,寧雲莜有一搭沒一搭的與那馬車伕聊起了天:“這位大哥,你們這馬車是要上哪兒?”
“進城。”那馬車伕想都沒有想便脫口而出,可是說出口之後便恨起自己的這張嘴,總是口無遮攔的。
一聽要進城,寧雲莜便追問道:“這麼多人進城作甚?”
“這馬車上的,都是從海的另一邊乘船過來,要進城看丈夫的婦人和孩子。”這回,那個馬車伕沒有在脫口而出,而是想了一會兒,才接話道。
爲了證明自己所說的都是真的,那個馬車伕又接着說道:“她們的丈夫常年在外工作,不常回家看望,故這些婦人便帶着孩子親自進城去看望自己的丈夫。”
可是,這對於馬車伕而言是解釋的話語,聽在寧雲莜的耳裡卻更像是掩飾一些什麼。
她的視線不經意間對上了馬車上一位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只見她與自己對視時,眼中流露出了一種希冀。
這讓寧雲莜忍不住皺了皺眉,她又接着問道:“爲何這馬車上的人面色都如此之差,難不成他們日夜趕路?”
聽到寧雲莜的問話,那個馬車伕擡頭看了馬車上的人一眼,訕訕的笑着回道:“許是暈船吧!他們在海上待了好些天,經不起船的顛簸,纔會這樣。”
他的話寧雲莜倒是沒有懷疑,若是暈船的人,臉色的確是這樣的,可是,就算是暈船的話,也不應該這一車的人都暈船吧!這是不是有些太湊巧了一些?
“若是夫人不信我的話,你們可以順着這條路往前走,隨後走左邊的那個岔路口,約莫走一個時辰,就能夠看得到海了。”見寧雲莜半天沒有說話,那個馬車伕以爲寧雲莜是不相信他的話,於是他又接着說道。
寧雲莜的確是不相信他的話,但是他這樣說的一句,令寧雲莜對他的懷疑更甚,她回頭與黎翊炎對視一眼,知道他與自己的想法一樣,他們都準備到那片海域去看一下。
他們此次出來,還有一個目的便是查看一下地勢,若是要發展工業的話,海域是不可少的,因爲這裡可以先把運輸業發展起來,日後也方便與別國有些生意的往來。
“回主子,夫人,馬車修好了。”季明的聲音拉回了寧雲莜的思緒,她回神再次看了那馬車上的婦孺一眼,只見她們依舊是方纔遇見時,表現出的昏昏欲睡的模樣,於是她也沒有多想。
因爲想到了前方有海,那麼便可以發展運輸業,所以一心撲在這上面的寧雲莜忘記了方纔那一聲求救,讓季明回到車上之後,便一路往那個馬車伕所指着的路趕去。
在他們的馬車走後不久,方纔那個馬車伕望着他們揚塵而去,這纔在暗暗的鬆了一口氣,他真擔心,若是方纔他們再問下去,他非露出馬腳不可。
今日出門之前怎麼沒有看一眼黃曆,害得他今日出門不順。
“你們都給我老實一點,若是敢再耍花招,一會兒看我怎麼收拾你們。”那馬車伕的視線移到馬車的人身上,惡狠狠的兇道。
原來方纔他並不是沒有聽到那聲求救的聲音,而是爲了擔心讓寧雲莜等人起疑,他才裝出一副什麼聲音都沒有聽到的樣子,欲讓他們覺得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隨着這馬車伕惡狠狠的聲音落下,角落裡一個髒兮兮,看不清長相的小女孩兒澀|澀的往角落一縮,不敢多看那馬車伕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