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凌……”師兄。
雲楚沒有絲毫遲疑,迫不及待的飛掠而上。蒼白的脣,喚出他的名。
然而,回答她的,卻是一雙暗黑妖邪的眸。
她從沒有見過,他露出那樣的神色。那精緻的妙目,精緻冷清如昔。可他的眼神,陌生、冰冷、妖邪、蘊滿了黑沉料峭的極暗。
可她一步不退,反而拼命的靠近。
“雲楚小心!”
赤炎金猊獸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夙凌這狀態,一看就不對。它忙提醒了一句,急急的飛身而上,強行把她拉開了。
“雲楚,別靠近尊上。”
流花也清晰的感覺到了,那冷清仙絕的九天神祇,發生了可怕的轉變。而這種變化,他們並不陌生。
他桃花眼一縮,急急的道了一句。然後,用眼神示意聖司、血司的衆人退後。
“哈哈哈哈哈,夙凌你聰明一世,終究躲不過自己的心魔。你已墮爲魔人,南朝右仙師的名號,再也不屬於你了。”
唯有姬玄夜的猖狂笑聲,在黑山中靜靜的迴盪着。多年夙願,終於在今日達成了。
那個心深似海、不可一世的男人,終於毀在了自己的心魔上。
“右仙師成魔了!老天!他真的成魔了,你們看他的眼神。”
“太可怕了。夙凌仙師,可是最近仙之境界的存在。他竟然墮落爲魔。咱們可怎麼辦啊?我大南朝要無望了!”
“那個風華霽月的右仙師大人,竟然是魔修,我到現在都接受不了。”
黑山之中的數萬修士們仰着頭,目不轉睛的看着那一抹修白的聖潔身影。
每個人的眼中,都帶着不可置信和驚疑恐懼。
但見,那高而秀挺的白衣玉人。
雪色肌膚,妖眸半闔;素薄緋脣,美玉無暇。那謫仙玉人的面容,依舊冷清仙絕的不似凡人。
那暗黑的邪眸裡,揉碎了幽幽的暗光。極致的妖邪怒放,黑沉料峭的似能噬人魂魄。
這一刻,黑山中的所有人,彷彿看到了九幽煉獄中的無上神魔,美得那般的驚心動魄。
那再無清明的妖眸,只淡淡的一瞥,似無上的神祇在俯視着卑微的凡人。
夙凌的周身,生出一種扭曲魔魅的危險氣場。他修眉微皺、玉面冰冷。
那修白的身影,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他是怎麼了?”
雲楚被赤炎金猊獸拉着,躲過了夙凌師兄的一擊。她心尖一顫,終於緩過勁來了。
他的模樣,像極了魔魘的那種狀態。
不,應該說比那種狀態更糟糕。
剛纔,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分明是陌生而冰冷的。好似,全然不認識她一般。
“尊上,他墮入心魔,徹底封閉了自己。”
流花看着雲楚滿臉焦急,漂亮的桃花眼也是急的上火。
這麼多年來,尊上有多討厭魔修。爲了壓抑自己的魔之一面,甚至不惜用了極端的法子。
可如今,無盡死氣入體,徹底激發了他的心魔。
當年,他是那麼艱難才走過來的。可如今,卻陷入了比以前更糟百倍的境地。
“心魔?夙凌師兄,是不是經歷過什麼?”
雲楚直勾勾的盯着流花,注意着他的神色。她皺眉,心裡浮起了一股很不好的預感。
“是。尊上他……”
流花看着雲楚,想到她在生死關頭,不顧一切的想讓尊上活着。他俊臉怔然,幽幽的一嘆,終是低聲的回答。
……
三天後,玉清宮裡。
雲楚從沒有想過,一年後的某天,自己竟會主動的來此地。她不由的想到了,一年前的茫茫大海,那謫仙玉人要囚着她。
她步步爲營,不惜以自己爲賭注、不顧一切的逃了。
可現在。
她已來到玉清宮,可那人卻不在了。
雲楚閉上眸,不由的想起一天前的情景。那天,黑山之事後,她被帶回去療傷。聖司和血司的衆人,則派去尋找夙凌師兄。
他們最終在玉清宮尋到了他。
可是,他的狀態……很不對。不像是墮入魔道的魔人,他分明還有理智。
但是,卻誰也不認得,誰也不搭理。
一旦有人冒犯安全線,他便會出手,靠近者非死即傷。
那一日,她靠在牀邊看着聖司、血司尋了兩日,總算尋到的謫仙玉人。
看着他精緻絕美的側臉。
他消弭了萬千死氣,自己也受傷不輕。死氣和滅魄之仙道、魔道,在他體內不斷的衝撞。
她看了他四個時辰,一直到他緩緩睜開妙目。
“出去。”
他很警覺,一睜眼就感覺到她的存在。卻看都沒看她一眼,只冷清淡漠的道。
因爲太久的昏迷,他冷清的嗓音,還帶了點沙啞。
那話語,卻冰冷無情的很。
“夙凌師兄,你不認得我?”
雲楚看着他,那一刻的心情,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好不容易纔看到他,每時每刻都在擔心他。
可他醒來,卻只有兩個字。
出去!
夙凌沒再開口,伸出如玉的青蔥指。可怕的力量,直接削去了寢殿的一小半。
然後,隨着‘碰擦’的一聲,整個殿塌了下來。
那冷清仙絕的白衣玉人,也直接消失不見了。等雲楚好不容易,從一片廢墟里爬出來。
在高山之巔的偌大玉清宮裡,找了好久才找到他。
他坐在一處涼亭裡,正矜傲冷清的望天。夕陽的餘暉,灑在他精緻的側臉上,鍍上了一層柔光,冷清絕美的令人驚歎。
他似乎在看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看。
分明靜美優雅如同畫中仙人。
卻也美得很空洞。
雲楚的心底,卻劃過鈍鈍的疼。心裡不由的想起了,那一日青嵐所告訴的她的話。
“尊上的孃親明月心,本來並非魔修之人。她乃北寒明家之掌上明珠,不但容貌傾城。修仙一途上,更是天縱奇才。”
提到那謫仙玉人的過去,就連一貫活潑傲嬌的青嵐,正太臉也只有肅然。
什麼?
北寒明家?
哪怕她修仙不過五載,也聽說過北寒這個根基深厚的家族。
若夙凌師兄的孃親,當初乃出身北寒仙家的尊貴女子。那又怎麼會墮入魔修,變爲第一魔宗——天魔宗的宗主呢?
“你知道爲何,明宗主被世人稱爲——聖尊麼?那是因爲,她在魔修之前,更是正派道修。並且,還是明家最耀眼的一顆明珠,是北寒年輕一輩中,最耀眼的一顆星。”
青嵐的聲音很輕,提到那些過往。他的神色已然平淡,但云楚卻能感覺到。
這一股平淡之下,卻有着無數的暗波洶涌。
“只可惜,她的美麗和實力,卻招來了禍患。她被一個極具權勢的男人看中了。那人爲了爭權奪利,表面正人君子,暗地裡卻修了歹毒的魔修,並且一手創建了天魔宗。”
“然後,那人利用手中的權勢和便利,一點點接近了明月心。可她卻不爲所動。那人惱羞成怒,步步設計了陷阱,最終強行佔有了她。並強行抹去了她的修行,逼着她重修了魔道。數年之後,誕下了孩子……而這個孩子,你也知道了。就是尊上。”
聽到這裡,雲楚已然怔住了。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那樣的一個女子,竟然會經歷這麼多磨難。
而那謫仙玉人,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生的。
試想,一個身處光明中的正派女子。卻被逼着墮入魔修,從耀眼的光輝,墮落成最冷的黑暗。
她的內心,該如何的崩潰難受?
她的身心飽受折磨,如此誕下的孩子,又會是個什麼情況?她會愛他麼?
自己恨之入骨的男人,卻強要着她生了孩子。
“這個孩子,在那個男人眼中,不過是控制明月心的工具。他根本就不在乎孩子。而明宗主,對尊上的感情更爲複雜。在誕下孩子的數年裡,她不曾去見過他一面。”
青嵐的聲音,愈發的寒涼了下來。他的語氣很平淡,彷彿只是在閒話家常。
“一直到他長到九歲。有一天,他自己想了辦法,躲過了層層的守衛。偷偷的跑到了明宗主的洞府,終於偷偷的看了孃親一眼。宗主勃然大怒,對他說了一些……傷人的話。以尊上的心智和早慧,九歲時已明白事理。從那一天起,他才真正的懂得了。自己的出生,是如何的不被期待。自己的存在,根本就沒有任何人在意。”
“那個男人,只把孩子當做一個完美的試驗品。當初,他看中了明月心,不僅是看中她美貌,更因爲她是萬年難得一見的極陰之體。對他而言,是最完美的陰鼎。而這個孩子,完美的繼承了兩個人的天賦。在他眼裡,更是最佳的試驗品。”
“從小,在他還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就讓他修行了魔道。而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在他身上實驗的東西,越來越多。仙道、魔道、毒丹。等到他長大了九歲,那個男人甚至看中了他的容色。想利用他,去討好某些人。”
“九歲的時候,尊上已經很懂事了。他看得出,那個男人的企圖。爲了絕了他的念頭,他自己在自己身上用了媚。而因爲從小經歷了各種毒藥、丹藥的試驗。到了現在,尊上的體質不僅百毒不侵,更能解百毒。”
青嵐斷斷續續的說着,有時候他會說上幾句。然後,長久的停頓,再說上幾句。
雲楚很耐心的聽着,全然沒有半點的不耐。
短短的一段話,兩人卻斷斷續續的,說了整整一下午的時間。
雲楚也終於明白,爲什麼那謫仙玉人身上的血,可以解她身上彼岸雙生花的毒。
爲什麼,她喝了他的血,會有那些旖旎的念頭。
原來,是因爲如此。
她從來沒有想過,那樣聖潔無暇的他,背後竟然是千瘡百孔的。那濃墨重彩的黑暗,幾乎要把她徹底吞噬掉。
雲楚幾乎每天都跟着夙凌。
不管他去哪,她都跟着。就算不能靠近,也會遠遠的跟着。就像是他的小尾巴。
她幾乎不吃不喝不睡的跟着他。不管他做什麼,她也跟着做什麼。
他吃,她才吃。
他不動,她就也坐着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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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聖司和血司的衆人,也都嘗試着要用各種東西,來討好夙凌。
他最喜歡吃的東西?
好像……尊上這麼多年,也沒什麼特別愛吃的。
他最喜歡穿的衣服?
額。但是,尊上現在就穿着白衣,以他們的實力,似乎都靠近不了他,更別說是脫光他了。
他最喜歡做的事情?
這個,尊上這麼多年除了公事,好像也沒熱衷於做什麼。
八十多年,幾乎都在處理公事、運籌帷幄。
過了八天後,聖司和血司弄來的東西,都堆滿了好幾個大殿了。
可是,他們連那謫仙玉人一片衣角都摸不上。總是還跟着他好幾十丈,就被鎖魂絲給差點削了腦袋。
只有雲楚更不怕死。
明明,每次都差點被他穿了心臟。可每次都鍥而不捨的第一個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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