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回頭看去,果然見榻上之人已經緩緩睜開眼,打量着牀前衆人。
“太后……”皇帝緩緩開口,作勢起身行禮。
太后忙忙的抓住他的手,安撫道:“皇上剛醒,還比較虛弱,就不要起身了。”
旁邊的容德妃突然哭了出來,太后回頭看她:“怎麼了德妃?”
容德妃擦擦眼淚,破涕爲笑:“臣妾,臣妾是高興的,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了。”
太后笑道:“你們瞧她,都高興成什麼樣了!”
孫賢妃也笑,卻是嘲諷的笑:“矯情。”
這一聲很低,只有容德妃一人聽見,她卻只是得意的瞥了孫賢妃一眼,眼神中無盡的不屑。沒等她反應,便已回過頭去。
明華宮內,燭火通明,皇帝的的甦醒讓殿內的人陷入興奮。
殿外,姜祁和鳳衍卿已趕到。
鳳衍卿咬牙切齒:“父皇竟然醒了?”
姜祁則盯着手中突然消失的紅光,也是咬牙切齒:“該死,又讓他給跑了。”
聞言,鳳衍卿也看向他的手,見那一抹紅光已然消失殆盡,不由恨恨道:“究竟是誰?”
究竟是誰,三番兩次的壞他好事?這一次,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救了皇帝?
忽然,姜祁驚呼一聲,轉頭看去,他手中紅光一現,然後又重新聚集。
“怎麼回事?”
被籠罩在黑色帽子裡的臉,露出一個邪氣的笑容:“看來,爲了救皇帝,他的靈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紅光爲他指引路線,鳳衍卿尾隨他離去。
白雲一急步走着,不像來時那樣輕鬆,已經有些踉蹌。
皇帝是瀕臨死亡的人了,如果她不救他,至多明日,便會嚥氣。但是她不能不救,復仇之路纔剛剛開始,她不能讓鳳衍卿這麼快就坐上太子之位!
急促的喘息兩口,終於感到力竭,靠在一處黑暗的角落裡,跌坐在地上。
用靈力去救瀕臨死亡之人,是違背天理的,損耗靈力也十分多,纔會讓她變得如此弱。
餘下的靈力已不能支撐她一路用隱身術出去,她只能儘量躲避那些巡邏的兵,若遇到,就啓用靈力躲一躲。
如此便可出去,但身後那道強大邪氣,一直緊追不捨。若她再啓用靈力,只能讓自己更快的被發現!
於是她決定,不再用靈力,如果能找個地方躲上一夜就好了。
當然,眼下這個角落並不能讓她呆多久,一旦有人從對面過來,一眼便能看到她。
扶着牆站起身,一步步朝前走着。因爲是夜晚,皇宮很大,她還得躲避那些巡邏兵,不知不覺中便已經迷失了方向。
另一邊,鳳衍卿跟着姜祁一路走着,因爲姜祁的邪術,所以他們用的隱身術就算在皇宮裡明目張膽的走上一夜,也不會被人發現。
但是……
鳳衍卿看着姜祁手中再次消失的紅光,不由皺起了眉頭:“怎麼回事?”
姜祁嘆了一口氣:“唉……又消失了。他可能知道我們在跟着他,所以沒有再用靈力!”
鳳衍卿的眉皺的更緊了,“不用靈力了?那我們豈不是找不到他了?”
“也不完全,我們現在隱着身,誰也看不
見我們。”
“難道你想一間一間的找?”
皇宮這麼大,若真要一間一間的找,恐怕不找個十天半個月也找不到,誰知道那人究竟躲在哪個角落?若他本就是皇宮裡的人,那他不用靈力,就算站在他們的面前,也不會被認出!
姜祁指了指前方:“不用這麼麻煩,他就在這個方向,我們可以順着這條路線找找看,若他不是宮中之人,或許爲了躲開巡邏侍衛而再次啓用靈力!”
鳳衍卿點點頭,就算找不到,最起碼也能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宮裡的人!
白雲一走了很久,也不辯方向了,她此時根本不渴望能走出去,只希望能夠找到一個地方讓她躲一晚,待明日靈力恢復一些再回去!
然而,皇宮如此之大且守衛森嚴,又有哪裡可以讓她藏身呢?
她想去找鳳離蘇,一來不認識路,就連自己現下身在何處也不知。二來怕人追蹤到那裡,給他惹來麻煩。
渾渾噩噩中,她已走到了花園,見四下無人,不由靠在了一塊巨大的假山石陰影中,她得稍微歇一會,不然很可能會立即體力不支暈過去!
忽然,腳下草叢裡一陣窸窣,一個冰涼柔軟的東西貼在她的腳面上緩緩爬過。
心下一驚,剛剛放鬆的心立刻提了起來,稍稍低頭看去,竟是一條花色大蛇盤在她的腳面上,似乎是將她柔軟的鞋面當成了一處不錯的睡牀,就要這樣睡去。
白雲一哭笑不得,若是平時,她是什麼動物也不怕的,啓用靈力就可以跟動物溝通,不會有任何危險,再兇猛的野獸都可以跟她做朋友!
然而現在的她,於盤在她腳面上的這條花色大蛇而言,並非什麼朋友,而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或許它還沒有發現,自己突然霸佔的地方竟是一個人鞋面!
就在這時,一陣風聲拂過,假山後面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白雲一側耳聽着,那腳步聲驟然停了下來。
接着,兩個人的聲音響起。
“這一帶假山石頗多,樹木花草遮擋的也比較黑,他很有可能會藏在這裡!”
“那就進去看看。”
是鳳衍卿的聲音,白雲一卻不意外,一開始她便已猜到,能如此快速的前來追蹤她,定然就是鳳衍卿身邊的那個一身邪氣的黑袍人!
擡眸望去,並不見人影,想來他們也是用了隱身術的!畢竟,身爲皇子深更半夜的穿梭在宮中,傳到皇帝的耳中,是不會對他有任何好處的!那麼之前他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費了!
她深知,自己如果依然站在這裡,就是等着他們抓到她,憑着靈敏的聽覺,在他們一進入假山洞時,便一腳踢開伏在腳面上的蛇,匆匆跑開。
她的步伐有些踉蹌,走過花叢時帶過一從花枝亂顫。
在這種情況下,任何的動靜都可能讓對方察覺,所以這一陣動靜,沒有躲過鳳衍卿的耳朵。
他快速的衝出山洞,卻只看到一抹黑影,大喝一聲:“站住!”便追了上去。
七轉八拐之後,白雲一已經徹底的辯不清方向了。體力耗盡,她只能扶着牆慢慢走着。
突然,頭頂一個什麼東西輕輕落在她的頭上,伸手摸下,是一朵凋零的白蕊。
白雲一迷離着目光看向頭頂
,那是一枝伸出牆外的白梨花枝,而她,恰好就站在了花枝之下。
沁襲宮?德靈皇后這兩個詞彙瞬間跳上她的心頭,不由得又想起坐在樹下撫琴吟曲的一角白衣。
繞到正門,果見院門虛掩着,她便伸手,推門而入。
院內一陣芳香撲鼻,朵朵白蕊在經過風雨的殘暴洗滌後反而更加清新,散發着一種沁人心脾的香味。
踏過一路白蕊,終於走到那棵最大的梨花樹下,慢慢坐下,靜靜看着安靜的擺放着的一架古琴,那上面已落滿了梨花,幾乎覆蓋了琴的本身,讓人錯覺它本就是一架白色的古琴。
忍不住的伸手輕撫過琴絃,突然就覺得心裡很平靜很安詳。
意識有些模糊,她就這麼靠在樹下,沉沉睡去。
屋中,走出一人,白衣勝過滿園白蕊,面容更勝春日驕陽,只是微微有些蒼白,一雙幽深的黑眸盯着梨花樹下沉沉睡去的黑影,凝重而驚疑。
擡腳慢慢走近,蹲在了她的面前,黑色的面紗遮住了她的臉,不辯其貌。
“如此守衛森嚴的皇宮,竟然會出現刺客,真是稀奇!”半戲虐的說着,已伸手去掀她帽沿上垂下的黑紗。
然而,伸出一半的手卻被另一隻手緊緊握着,那人已醒來,黑紗下的一雙眸定定的看着他。
動了動脣,刻意改變聲音:“別動,我只待一會。”
鳳淺月勾脣:“你一個刺客,跑到我的院子裡躲命,我讓你躲,但給我看一下你的真面目,應該不過分吧?”
白雲一狠狠甩開他的手:“當然過分,你若亂動亂喊亂叫,我就殺了你!”
薄脣揚起,一個鄙夷的笑露出:“哦?那我倒想試試。”
說着,手已快速伸了過去,但只碰到黑紗,還未來得及抓住,便已從手中滑落。
“沒想到堂堂七皇子,竟也是這般輕浮。”
“輕浮?”慢慢咀嚼着這兩字,忽地一笑:“你竟然知道我?”
黑紗下的眼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一個刺客,什麼人不得搞清楚,萬一殺錯了人,得不到報酬事小,壞我名聲事大!”
鳳淺月點頭,似贊同她的說法,將手縮了回去,“既如此,我就讓你在這裡躲上一晚,但是我的琴,你莫要再碰。”
白雲一自覺的往後縮了縮,“謝謝。”
眸一閃,突然探出身子,用手將鳳淺月的嘴捂住。
“別動。”
鳳淺月眨眨眼,如此近距離,他已能看到那層薄紗後的黑眸,光華流轉,顧盼生輝。
這是一雙很漂亮的眸,讓他覺得既陌生又熟悉。
院外,有腳步聲經過,姜祁停下腳步,擡頭看着院子,鳳衍卿也頓住腳步,疑惑的問:“怎麼了?”
姜祁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是誰的院子?”
“沁襲宮,前德靈皇后的住所,難道他就在這裡面?”
姜祁搖了搖頭:“應該不會,這座院子,怨氣太重,有靈力的人進去只會得到反噬,他現在如此虛弱,如果進去,只有死路一條!”
說着,已經往前走去。
鳳衍卿擡頭看了看伸出粉牆外的那枝梨花,“怨氣?”
隨後擡腳,大步流星的跟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