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不是冷宮,所比冷宮還要冷清,門口戒備森嚴,好像牢獄。
鳳衍卿一路走來,門口的幾個侍衛躬身行禮,“殿下。”
鳳衍卿目光淡淡,看向宮殿,問道:“都怎麼樣了?”
“回稟殿下,一切如常。”
“嗯,加緊戒備,不得有半點的鬆懈。”
“是。”
鳳衍卿擡腳,往宮殿的正門而去,侍衛眼疾手快,趕緊上前替他將門打開,待鳳衍卿走進去,便又將門輕輕合上了。
殿內,一片薰香繚繞,鳳衍卿往裡走去,剛過前殿,便聽到裡間傳來的一陣輕咳,鳳衍卿腳步放緩,掀開珠簾走了進去。
裡面,一人一襲白衣,盤腿而坐於一方小几前,面前是一盤棋局,他正自己與自己對弈。
鳳衍卿站在一邊看着,腦海中忽然浮現起那日在涼亭裡看到白雲一也是這樣自己與自己下着棋,他二人,竟是如此的相似。
“七弟好雅興。”鳳衍卿牽起一抹假笑走了過來,不客氣的掀袍坐在了他的對面。
此時,鳳淺月手中的白子正好落下,鳳衍卿手一伸,執起一枚‘黑子,不假思索的表落在了白子的旁邊。
鳳淺月的脣角勾起一抹嘲諷,眼睫微垂,輕咳了兩聲,笑道:“你如此下棋,就不怕全軍覆沒?”
鳳衍卿也笑,卻是自信滿滿:“我若會怕,就不會如此下。”
鳳衍卿觀察着他的面色,嘖嘖了兩聲,似惋惜的道:“七弟,你的身體竟然變得這樣差了?姜祁說你是我的命中剋星,若不除了你,我的路不會平坦。”
鳳淺月冷笑:“那你還在等什麼?”說完,又落下一子,卻是正好落在了黑子的包圍圈中。
鳳衍卿哈哈一笑,得意猖狂:“我這個人,偏偏不信那些,所以我要留着你,要一直軟禁着你,不僅不讓你死,還要幫助你治病。我要看看,這輩子,究竟是誰克着誰。”
“呵~愚昧……”
鳳衍卿不置可否,又接着下了一黑子,也是落在了白子的旁邊,“不急,我要用你們,引出那人。”
鳳淺月眼睫微顫,心口處似有什麼跳動,卻是那樣的薄弱無力,他脣角的淡笑沒有變,看上去卻是讓人多了一絲惆悵。
鳳衍卿起身,俯瞰着他,嘲諷道:“我差點忘了,或許你在那人心中,根本算不得什麼,要不然她也不會跟鳳離蘇,甚至連姜祁也有瓜葛。眼睜睜看着你被我帶走,到現在也沒有回來找你。嘖嘖……瞧瞧你那憂傷受傷的表情,現在你的心裡一定非常難過吧?哈哈哈哈……”
鳳淺月暗中緊握雙手,握的很緊很用力,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卻是最終在鳳衍卿的大笑中陡然一鬆,整個人都顯得那般頹然憔悴,他忽然冷冷勾脣,自嘲的說道:“是啊,你說的沒錯,我在她的心目中,根本算不得什麼。”
鳳淺月擡眸看向鳳衍卿,“你留着我根本就沒有用,所以你還在等什麼?等我有朝一日翻身,將你弒父殺弟的惡行昭告
給天下嗎?”
鳳衍卿一怔,隨即更加狂妄的大笑起來:“不怕不急,你越是想死,我便越要讓你活着。我並沒有將籌碼放在你一個人的身上,你、鳳離蘇、沈允澈、沈淑妃、沈允恆……你猜她會爲誰回來?”
看到鳳淺月眸中一閃即逝的慌亂,鳳衍卿心中大快,大笑着離去了。
宮殿裡,只剩下鳳淺月一人,空氣中蔓延的薰香讓他一陣發暈,他起身來至銅鏡前,蒼白的倒影上,眉心的那一點紅已然淡的不見痕跡。
微微嘆了一口氣,鳳淺月慘然一笑,轟然倒在了地上……
正元三十四年的這一年冬天,鳳衍卿登基爲帝,更改年號爲卿和,爲榮帝。
卿和一年,鳳衍卿廢除舊制,廢除朝中大部分官員,同時新一屆的年輕官員大批進入朝堂,朝堂的全新洗牌,只剩下宋應等幾位中樞大臣仍在。
鳳衍卿恢復孫家榮耀,孫家四子仍擔任着朝中要職。
也是這一年,皇后榮升爲太后,而鳳衍卿的後宮,僅有一位美人,名喚夕雲。
已是開春的天氣,京都最大的客棧舒香樓經過一次血雨腥風的洗滌,重新開張了。客棧老闆是一個名叫景炎的年輕人。
鞭炮齊鳴,京都又恢復了以前的熱鬧,甚至變得比以前更加繁榮昌盛。
景炎站在客棧的二樓,臨牀而立,一手負於身後,一手則端着一個精緻的杯盞,手輕輕搖動,酒杯中的酒水也隨之輕輕晃動。
景炎看着樓下穿梭來往的行人,面上一片淡漠,許久,他方纔舉起手中杯盞,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入口醇香的美酒,在他品來卻是帶着一絲難言的苦澀。
“砰砰砰”三聲敲門聲響起,景炎迴轉身,“進來。”
一人推門而入,面帶半張面具,身材高挑,人也很清瘦,一頭黑髮高高束起,顯得乾淨利落。身穿黑色勁裝,看她走路的步伐便知道是個功夫不錯的人。
景炎走到一旁桌邊坐下,伸出手斟滿了兩杯酒,自己伸手拿起一杯,一面示意讓那人坐下一同飲酒。
那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喝酒傷身。”
聞言,景炎癡癡地笑出聲來,將酒杯輕輕一放,笑道:“不喝酒,傷心。”
那人沉默,低下頭去。
這個人,正是十三殺中的沈如眉,如今,她名爲豔殺。
三天前,景炎正獨自坐在後院的井邊,對着月亮發呆,沈如眉忽然出現,身後還帶着十一個年紀相仿,皆身着黑色勁裝的年輕女子。她說,她們是白雲一培養出來的暗衛,叫做美人十三殺,白雲一囑咐她們從此追隨於他,聽命於他。
聽了她的話,景炎的心中說不出來是一種什麼感覺,在聽說白雲一消失不見的幾天裡,他整個人都如同丟了魂魄,完全失去了色彩。每天枯坐在井邊,不知在想着什麼,腦袋裡一片空白,怔怔地發呆。
她將自己的暗衛都丟給了他,這其中說明了什麼?說明她離開了他,放棄了他,並且可
能不會再回來。
這些日子以來,出現在他夢中最多的,是白雲一。他曾以爲,被鳳衍卿陷害的那段日子是他生命中最艱難的時光,或許,答應白雲一和乞丐在一起度過的十天是他這輩子最難忘的時光。可如今,他方覺得,有了她又失去她的這段日子,是他最難熬的。每天醒來都是一個樣子,已經讓他差不多成爲了一個行屍走肉。不以任何物喜,不以任何人悲,他是一個沒有感情情緒的人,每天的表情除了自嘲就是淡漠。
景炎又拿起酒壺,替自己斟滿一杯,繼續倒酒,自斟自飲好不愜意。
沈如眉微微擡頭看他,面具下好看的眉頭蹙起,發出來的聲音依舊冰冷如霜:“你若還如此消沉下去,豈不讓她看錯了你?辜負了她對你的好意?”
景炎動作一滯,忽地癡癡一笑,再舉杯飲酒,不到半晌,一壺酒水已經灌進了腹中,人也已有些暈暈乎乎起來。他站起身,晃了晃,最終又跌坐在了椅子上,乾脆整個人都趴在了桌上,嘴裡迷迷糊糊不清不楚的說着什麼。
沈如眉不由側耳傾聽,只模糊從他嘴裡聽到“爲何”“離開”“想念”這幾個詞語,上前一步,他已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夜,皇宮,鳳衍卿的寢宮內,傳來一陣歡聲笑語,偶爾還能聽到美人的嬌喘和尖叫,那聲音斷斷續續,聽得站立在殿門口的幾個宮婢面面相覷,卻又臊的滿面通紅,羞的低下頭去不敢再聽,可偏偏耳邊傳來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殿內,燭火搖曳,紅紗飛舞,裡間的美人榻上兩抹身影交纏,如膠似漆的不可分離,正做着最親密的事。
鳳衍卿一雙黑眸深沉如水,漆黑的宛如沒有星子的夜空,身下的女子媚態萬千,白皙的皮膚上都是他烙印下的青紫痕跡,燭火下,她誘人的身體上一片潮紅,在空氣中散發着誘惑的氣息,引的他氣勢更加高漲,眸色也愈加深沉。
“啊……殿下……”女子忽然抱緊了他,渾身不住的顫抖起來,發出的尖叫也變成了虛弱無力的呻吟,面上的表情卻是無比的魘足,似吃飽喝足的貓兒,乖巧的合上了一雙美眸。
就要疲倦的進入夢鄉之時,感覺身上一輕,她睜開眼睛,看向已經下了榻的鳳衍卿,已經披上了外衫就要往外走,她伸出一隻纖白的手,想要抓住他,嘴裡急切的喊道:“殿下……”
鳳衍卿腳步未停,似沒有聽到她的呼喚,已大踏步邁出了宮殿。
女子發出一聲嘆息,閉上眼睛,一滴清淚從眼眶中劃出。
他似乎,從來沒有陪過她,每次一完事,他就會走下她的榻,走出她的宮殿,毫不猶豫的離開她。
鳳衍卿出了寢宮,迎面一陣冷風吹來,讓只着了一襲單薄長衫的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殿下。”身後有宮婢走過來,將手中的外套輕輕的披在了他的身上,鳳衍卿站在高高的宮殿前,夜色掩蓋了他一半的面容,他就那麼站着,身姿挺拔修長,紫色的披風顯示着他的高貴氣勢,是他專屬的顏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