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拂來,是炙熱的,現在的大曆城樓之上,宛如炎炎夏日,身穿鎧甲的士兵們,個個滿頭大汗,渾身更是被層層汗水浸溼,就連皮膚,也都被那火光烤的炙熱。
那火光緩緩前進,鳳衍卿負手而立,雖用內力剋制着,卻也覺得渾身熱的難受,心中也是一陣煩悶。
旁邊人影一晃,站在他右手邊的一個士兵應聲倒下。
已經是第十七個了!
鳳衍卿面色鐵青,城樓上的士兵已經一個接着一箇中暑暈倒,再這麼下去,不用別人動手,他們的人便會一個一個的倒下,城便會不攻自破。
聞訊急急趕來的宋應,孫翊濤等人,看到此等情形也不由得大吃一驚。
安平王本就對上次的魔鬼兵團心有餘悸,知道成國以巫術成名,獨霸一方,此刻見這樣的情景,看着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他不禁再次想要退縮了。
“現在怎麼辦?”有了上一次的尷尬,這一次,安平王變得聰明瞭,他佯裝鎮定的看向鳳衍卿。
鳳衍卿沒有回頭看他,一雙眸子一直觀察着城下的火光,眉頭緊鎖,似在認真的想着什麼。
安平王自知又一次的騎虎難下了,忽然鳳衍卿眉頭一鬆,轉過頭來對所有人說道:“下令派兵出城迎戰!”
“什麼?”首先驚愕的是安平王,如今在京都裡的兵力,有一大半都是他的,鳳衍卿在此刻派兵迎戰,在他眼中,不亞於送死。
“不行。”一直以來,安平王和鳳衍卿之間,鳳衍卿處於被動,而安平王則是主動的一方。他也知道鳳衍卿的心思縝密,爲人陰狠毒辣,但他答應,等他登基爲王,便給他二十座城池,讓他自立爲王,獨霸一方。
雖然他不知道這樣的承諾有幾分可信度,但他總是要賭的。
也許,賭贏了呢!
人心總是抱有這樣的僥倖,不安於現狀的人總想着賭一把,如同富甲一方封地富足的安平王,守着一個小小的封地仍不知足,想着能憑己之力,輔助新君,待登基爲帝后可獲得更多的土地,金銀。
往往這樣的人是人生贏家,但輸的人亦多半是這類人。
賭是需要籌碼的,安平王爺投靠鳳衍卿,所用的籌碼就是這些年他在封地精心培育出來的精兵。
這些人的生死他根本不在乎,但是在他的付出還未得到相應的回報之時,他們還不能死,萬一鳳衍卿翻臉不認賬呢,萬一最終敗給了鳳離蘇呢,那麼他的這些精兵心血,都成了什麼?
鳳衍卿冰冷的目光在他開口說出不行兩個字的時候已經轉了過來,他冷笑着反問:“叔父你難道想臨陣退縮?”
安平王不顧四周等着看笑話的目光,挺起了胸脯,擲地有聲道:“這話說的不對,我並不是想要臨陣退縮,而是不想看着將士們去送死!”
“送死?”鳳衍卿眯眼,他的那點小心思他又豈會看不出來?
“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我想不用我來告訴叔父的吧?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個道理,叔父應該也懂的吧?”
安平王一揮手,打斷他的話,“我不管,你若執意出兵,只要不動我的兵,隨便你!”
鳳衍卿眸中閃過一絲冷意,他垂下了眸子,淡笑這說道:“再加二十座城池,包括臨靠各國的邊境要地,都給你!”
“什麼?”安平王瞪大了雙眼,而在場衆人,宋應,孫翊濤,孫翊行,孫翊天,都驚愕的瞪圓了眼,滿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鳳衍卿擡眸看向猶自沉寂在四十座城池中的安平王爺,不由微微一笑:“如何?”
安平王爺回過神來,眼光掃過其餘的幾人,不由一陣得意,心裡已經樂開了花,可面上還是要佯裝猶豫不決。
之前那二十座城池,是他和鳳衍卿之間商議所定,而這二十座城池,則是公開的,加上臨近各國的重要邊境,即算是那不爲人知的二十座城池鳳衍卿忽然反悔,他也不怕他會食言了。
安平王看似半推半就的答應了,在場所有人中,不由都面面相覷了一番。
姜祁筆直的站在一邊,面向城樓下,而剛剛所有的對話他卻是一字不落的盡收耳中,當聽到安平王那強裝出來的淡定,他不由冷冷勾脣笑了。因爲只有他知道,鳳衍卿根本就是騙他的,只要一朝登基,鳳衍卿第一個狠狠踹開的,就是這隻滑不溜丟難纏的老狐狸。莫說剛剛答應的不會給他,就是之前的約定,也不會給的。安平王自恃聰明,卻不想聰明反被聰明誤,他的付出,最終將換不來一點有價值的東西。要怪,就怪他選錯了人。
鳳衍卿,狠毒如蛇蠍,翻臉無情,就連跟在他身邊整整三年的女子,全心全意的爲他,不也成爲了他的墊腳石,被他狠狠踹下崖去嗎?何況一個安平王?
城門大開,一羣將士高喊着衝了出去,城樓上的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生怕一眨眼就會錯過什麼重要的畫面。
鳳衍卿更是眉頭緊蹙,雙眸似利刃一般,隨着那一羣將士,迅速的掃過每一個角落。
然而,那一羣將士,一個接一個的衝進了火光中,一開始,還能聽到一絲聲音,但片刻,便又恢復了沉寂。
“怎麼會這樣?”這一次,發出驚呼的是孫翊行,他自小跟隨父親征赴沙場,什麼樣的對手沒有見過,什麼樣詭異的情形沒有遇到過?可這一次,他是第一次茫然,毫無底氣了。因爲,他連對方的底牌都無法看清。
有了四十座城池做安慰,看着那些自己一分錢一分錢培養出來的精兵被火光吞沒,縱然會覺得心痛,但也不會像先前那樣衝動了。安平王不由微微側目,看向鳳衍卿。
鳳衍卿面色冷凝,忽然開口說道:“再派兵,進攻!”
於是,又一批的將士雄赳赳氣昂昂的揮刀衝出了城。
有了上一批倒黴蛋的前車之鑑,這一批將士們不想愚蠢的重蹈覆轍,領頭的是個精幹的先鋒,他率領着衆人衝出城,便在距離那火光十步開外的地方停下,先觀察了一番,見沒有什麼異常,方纔派了一個人先行騎馬去試探試探。
那一人一馬剛走出三步,便見那沖天的火光中,延伸出一條來,宛如一條胳膊,伸出來,直接將那一人一馬給吸了進去。
未聽得那人有任何尖叫,一切再次歸於沉寂。四周一片寂靜,城樓上不知是誰倒吸了一口
涼氣,這實在是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頭啊!
若就此下去,任他們有多少人,也都會被吞沒的。
城樓下,那精幹的先鋒在剛剛派出的那人被捲進火光中時,眸中忽然閃過了一絲亮光。因爲角度的不同,城樓上的人沒有看見,可他正面對着火光,剛剛那人被捲進去的一瞬,他清楚的看見有一個人坐在裡面,雖然只是一瞬間的事,且相隔甚遠,但他還是清清楚楚的看見了。
那人一襲月白色長衫,單薄而飄逸,面容俊美,神情冷漠。或許是火光照射的緣故,他的整張臉看上去都很蒼白無力,雙眸緊閉,叫人有種他已經死了很久的錯覺。
可是先鋒很清楚,那人既能從容身處火光之中,必然就是這終極巫術的施術之人,只要衝進去,將那人誅殺,這厲害的讓人驚悚的巫術便會不攻自破了。
先鋒想了想,吩咐衆人將他團團圍住,然後一齊往火光衝去。
十步之距,本是很短的路程,可在所有人的心裡,都漫長的如同過了一個世紀。
先鋒帶人衝進去,當皮膚觸到那火光之時,只覺得一種被火苗灼燒的痛感襲來,想睜眼,無奈紅光太強,想開口,可惜根本無法張口。他只能剋制着想要就此暈死過去的衝動,努力的讓自己清醒,身下的馬兒已經倒下,他也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不能動彈,而四周一片死寂,他也不知跟着自己衝進來的,究竟還有幾個活着……
城樓上,所有的人眼睜睜的看着那年輕的先鋒帶着部將衝進了火光中,再也沒有出來。許久,不知是誰輕輕的嘆了口氣,所有的人才如夢方醒,心中駭然,卻也都不敢說什麼。
衆人皆靜默之際,便聽得耳畔傳來鳳衍卿冷冷地聲音。
“派兵,再進攻!”
“什麼?”這下,不止安平王,所有的人都驚訝了。
看着鳳衍卿冷凝的神色,安平王幾次張口,卻還是生生的嚥下了即將出口的話。反正有了那四十座城池,死些人算不了什麼。況且,戰爭本就是殘酷的,他養着那些人十多年,該是他們報效他的時候了!
安平王心中如是想着,自覺激憤的心稍稍平復了些。
孫翊濤眉頭緊鎖,沒有說話,他在朝中爲官多年,也是孫家幾個公子當中最爲年長,也最爲沉穩的一個。他只是轉頭看了一眼鳳衍卿,心中雖然不贊同他這種送死的做法,可現下除了這,似乎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法子了!
孫翊天看大哥沒有說話,便也跟着沉默了,剛想回頭提醒脾氣暴躁的哥哥孫翊行一句,便聽孫翊行已經先行開口道:“三殿下,不能再攻了!再這麼下去,我們有多少人,那也都得死光光啊!”
鳳衍卿冷冽的目光掃來,孫翊天趕緊暗中拉了拉孫翊行的胳膊,笑着對鳳衍卿說道:“三殿下,我二哥並非有意逾矩,只是滿心怕殿下着了那成國叛賊的道,看這火光必然有詐,不若我們再商量商量,看可有比這更好的方法……”
“你這麼說,是不是說明你已經有了方法?”鳳衍卿冷冷開口打斷,孫翊天立時住了口,被他按捺着的孫翊行一看自家弟弟受了欺負,不由那暴躁脾氣又蹭的一下上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