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紅裳在南宮外遇襲之際,進入南宮的司禮監掌印太監錢隆,也遭遇了生死危機。
這位躍入宮內的時候,就遭遇了一位青衣蒙面的天位正面阻擊,又被數十發勁弩攢射。
可真正的致命殺傷,卻來自於錢隆的背後。
那是司設監首領太監曹吉祥,在他無暇分心之際,猛地從側後一劍捅入到司禮監掌印太監錢隆的腰側。
錢隆先是不敢置信,隨後就爲之暴怒:“曹吉祥!你這忘恩負義的狗賊。”
這曹吉祥原本是王振一黨,土木堡之變後,正是靠着與他錢隆的一段香火情,得到他的庇護,才能從王振案中脫身。
事後此人還依靠他取得天子信任,成爲京營監軍,司設監首領太監。。
不久前冠軍侯李軒攻訐內官監的時候,曹吉祥也涉入其中,如果不是錢隆出手拉了此人一把,曹吉祥早就在司設監待不下去了。
可今日這個狗賊,卻忘恩負義,以怨報德,給了他致命的一劍。
司禮監秉筆太監錢隆不由陣陣心悸,倒不是爲自己的性命擔憂,而是有愧於君王,擔心今日這場宮變的後續。
如果因自己的識人不明,導致天子與太孫有什麼萬一,他錢隆罪莫大焉!
錢隆本能的就直接回身一抓,凝聚出一隻擎天巨手,往曹吉祥方向抓了過去。
可曹吉祥的身形,卻如同鬼魅的退入遠處的人羣內。
“無垢寶典!”
錢隆的瞳孔微微收縮,心想果然如此。
錢隆主修的功體,是與《無垢寶典》同爲大內三大寶典之一的《大化天元功》,以一百六十年的童子真元內煉罡元,不但修成了‘天元霸體’,還有化消天下間一應真元之能。
錢隆的武道真意,就是‘化消’。
而曹吉祥的那一劍雖然出其不意,可一個普通的僞天位,可沒法在這種情況下破開他的金身霸體。
唯獨只有無垢寶典帶來的急速,才能讓錢隆的無暇反應。也只有無垢寶典的破甲能力,才能無視錢隆身上的防禦法器與霸體金身。
可接下來,錢隆就已無暇理會曹吉祥。只因對面不斷穿刺過來的戰矛,讓他只能全神應對。
錢隆眼前的青衣蒙面人,讓他聯想到了魔師班如意。
雖然此人的特徵與班如意絕不相同,可他一身雷法,卻與班如意一脈相承!是同一種功體。
班如意是冰雷同修,而他眼前這位,卻是風雷同體。
而就戰力而論,此人卻是遠遠凌駕於班如意之上。那兩杆戰矛,擁有着讓人心驚膽戰的殺傷力。
錢隆頗爲自得的‘天元霸體’,在此人風雷戰矛的轟擊下簡直脆如薄鐵。
尤其他受傷之後,情況更加的不堪。短短數矛,就已被那青衣蒙面人逼至絕境。
“你是誰?”
錢隆極力蓄勢抵禦的同時雙眼圓睜,怒瞪着對方:“魔師班如意是你什麼人?”
“本人御長生!”那青衣蒙面人的眼中現出一抹哂笑:“你也可以稱我爲魔師!”
他手中的一杆長矛,已經像是毒蛇一樣,向錢隆的咽喉轟擊過去。
錢隆眼中已現出絕望之色,可就在這刻,他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
“回元造生!”
這一瞬,無數的清靈之氣匯入到錢隆的體內,使得他的傷勢頃刻間恢復如初。
於此同時,無數的藤木從地面拔起,往魔師御長生的方向糾纏轟擊。
這術法雖然不足以威脅御長生,卻爲錢隆爭取到了一個呼吸的時間。
這一個呼吸,就決定着錢隆的生死。
“木道人?”
錢隆的眼中現出訝色,木道人是北直隸成名已久的天位,昔日還曾擔任過神器盟的天位供奉。
一年多前,因神器盟與李軒之爭,此人也涉入其中。
這個人,是何時被天子籠絡到麾下的?不對!不是天子,應當是長樂長公主虞紅裳,這是虞紅裳籠絡到自家幕府的天位!
虞紅裳沒怎麼關注錢隆那邊的情況,她以自己的‘監國大印’將四名暗龍衛的龍氣鎮壓之後,就將之交給了龍門道掌教‘含元子’處理。
含元子自然沒法以一敵四,正常情況下,他甚至沒法單獨應對其中之一。
可暗龍衛一身實力皆因龍氣而起,一旦龍氣被鎮壓抽取,他們的實力就被消減去了八九成。
虞紅裳本人則安步當車,似快實慢的走入到了破碎的南宮宮門,與崇質殿內端坐的上皇正統帝遙空對視。
正統帝看她體外龍氣,化作九龍之形盤旋環繞,飛揚跋扈,張牙舞爪,一身氣勢則如鳳翥龍翔,遮天蓋日,威凌凡塵,不由暗暗激贊。
他想此刻虞紅裳的戰力,應該不遜色於景泰帝初登帝位之時了。
只是虞紅裳的監國身份,駕馭的龍氣相對較少。
“虞紅裳!”正統帝的目中顯出了銳澤:“你這是想要弒殺你的皇伯父,行此違逆人倫之事嗎?”
“是又如何?”虞紅裳則是神色漠然:“父皇他待你不薄,當初沒有賜你一杯毒酒,已是仁德。十載以來,父皇對你依然是禮敬有加,一應供奉從未短缺。
可你既然不知足,本宮便代父皇,除了你這禍患。”
她說話的時候擡手一指,那‘四足鎏金乾坤星樞鼎’就往正統帝的方向轟壓過去。
正統帝心想此女的性情與她父親果然完全不同,心腸狠毒,凌厲果決。
幸在他這十三年幽閉,臥薪嚐膽,絕非一事無成。
隨着正統帝一擡手,驀然間無數的龍氣匯聚而來,在他上方凝聚出一條五爪金龍。那金龍的五隻龍爪,赫然都各自戴着一個奇異的金環。
隨着它擡手一拍,就將那‘四足鎏金乾坤星樞鼎’撐在半空。
在‘四足鎏金乾坤星樞鼎’的重壓之下,這五爪金龍顯出了吃力之色,正統帝的御座也不斷的下沉,周圍地面全都開裂。
可那‘四足鎏金乾坤星樞鼎’始終都在正統帝頭頂一丈處無法落下。
“你們想不到吧?”正統帝的瞳孔中,幽火燃燒:“朕如今,亦身登天位!你這孽障,殺不了朕!”
他的右手處,又現出了一枚玉璽,這讓正統帝的一身龍氣更加的熾熱磅礴。
虞紅裳遙空一望,發現那是大晉皇室傳承的玉璽‘皇帝奉天之寶’。
此物被太祖欽定,用於大晉的征戰,郊祭、齋醮,祭祀山川鬼神時使用。據說是唐宋傳下來的,是所有玉璽中最大的一枚。
甚至可在一定程度上,操控‘九鼎五龍混元大陣’。
土木堡之戰,正統帝攜這枚玉璽前往草原,之後就不知所蹤。
正統帝一直堅稱此物落入了瓦剌大汗之手。
虞紅裳的目光卻冷冽如常,而此時隨着她背後的一對紅藍羽翼微微扇動,在虞紅裳的後方高空,則現出了兩尊法相。
一尊‘旱魃’,一尊‘冥帝’!
瞬時間無窮無盡的浩瀚念壓,橫壓全場。
“雙極神源!”上皇正統帝震撼不已,然後他就看見虞紅裳簡簡單單轟出一拳,竟然轟碎了他的五爪金龍。
那懸於空中的‘四足鎏金乾坤星樞鼎’,也在這刻順勢轟落,壓向了臉色煞白的上皇正統帝。
可此時的虞紅裳,卻一聲驚咦。她發現一本金色書冊橫空飛至,凌空一撞,就將‘四足鎏金乾坤星樞鼎’轟飛開來。
這本書冊,虞紅裳曾經見過,李軒依舊死死卡在手中的《金闕天章》副本,就是這個模樣。
虞紅裳又擡起了冰紅二色的雙眼,看向了《金闕天章》副本的來處。然後就見一位面帶玄武面具的女子,立在百丈外的高空。
她也認得這個女人——玄武宮主練靈仙。
此女曾經拜訪過她,有意通過朝廷施壓,拿回李軒手中的金闕天章副本。
於此同時,虞紅裳也聽到了承天門外的方向,忽然傳來大量的兵戈激撞與鼓譟聲。那城門上空,還燃起了滔天大火。
虞紅裳遙空望去,發現那承天門已經轟然敞開。大量的京營禁軍洶涌入內,而當先一騎,正是本該去遼東鎮守的大將軍樑亨。
虞紅裳就毫不猶豫,直接退後到了大門處:“所有人等聽令,即刻退回紫禁城,本宮親自斷後!”
她的眸光已是暗沉如水,虞紅裳沒有料到,這次的情況會是如此的險惡!
※※※※
於此同時,在紫禁城外的大時雍坊。
神色匆匆的少傅于傑驀然停下腳步,他發現對面的街尾處,站着一個一身紅裙,臉帶面具的女子。
這位負手站在那裡,就好像是一座阻斷江河,充塞天地的魁拔巨山,讓人高山仰止。
少傅于傑竟從此女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極度危險的氣息。
自從他凝練‘極天之法’以來,也就只有中流居士,曾讓他有過類似的感應。
少傅于傑面色微沉,停住了腳步:“你是何人?”
“你可以叫我大司命。”紅裙女子眸無情感的看着他:“於少傅,天命已註定了上皇正統復辟成功,再登極位。雖然時間提前了十幾年,可這是大勢所趨。爲了這天道自然,你不該阻止,也不能阻止!”
少傅于傑眉頭大皺,渾身上下氣機澎拜,一身輝煌浩氣與大日輝映。
紅裙女子見狀,卻很是隨意的揮了揮袖:“于傑你確定要與我動手?你可要想清楚了,你我的極天之法交鋒,可不是這‘九鼎五龍混元大陣’護持得住的。這大時雍坊周圍幾十萬百姓,都將因你我而死!”
少傅于傑的臉色,瞬時難看到了極點。
就在少傅于傑被大司命攔截之刻,前任‘左副都御史’,現任‘太常寺卿’林有貞,也踏入到了天壇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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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壇封閉,本該是內外隔絕,未奉天子詔書之人不能進去。
不過大半年前,天壇被那位中流居士施計重創,至今都未能完全修復。
‘太常寺卿’林有貞手中也有着一份上皇正統帝,以‘皇帝奉天之寶’書就的詔書。
這位上皇畢竟只是‘讓位’,其帝君之位未被罷黜,依然被大晉宗廟承認,也受到了大晉龍氣的認可。
所以當‘太常寺卿’林有貞踏入天壇的時候,周圍龍氣都沒有任何反應。
坐鎮於天壇內部的胡濙,則是眼現訝色:“林有貞?你是如何進來的!”
他剛纔已發現京城內的變故,正準備操縱此地的龍氣,將那些叛逆擊殺。可林有貞的到來,卻讓他不得不把注意力,拉回到這位同僚的身上。
“奉陛下諭旨!”林有貞擡了擡手中詔書:“即刻起,由林某接掌天地壇。”
“陛下?你奉哪個陛下?”禮部尚書胡濙神色冷冽,眼含怒容:“你說的是上皇?今日京城亂起,上皇他是欲造反覆闢嗎?你林有貞也參與其中?林有貞你這混賬,陛下對你可不薄!”
林有貞卻一聲嘿然,似笑非笑:“在下所爲不過是撥亂反正,讓皇統朝綱迴歸正溯而已。胡尚書,你昔日也曾力保太后,上皇與太子,使得上皇與太后免遭那孽帝的毒手。
如今上皇復辟,重登極位,胡尚書正該鼎力相助纔是。上皇對您的恩德可是始終謹記在心,也一直欽佩您的人品。胡尚書如能助上皇逆轉乾坤,他日定有公侯之賞。”
他自然知道景泰帝對他是很不錯的,早年土木堡之變的時候,他是滿朝大臣中,第一個建議朝廷南遷,逃離都城的。
景泰帝卻未因此就將他一棍打死,僅是貶斥地方。
後來景泰帝見他治水有功,贊同廢黜太子,又將他調回京城,出任‘左副都御史’。
原本林有貞的仕途已經一片光明,可一年前緣於李軒的大理寺一案,卻又將林有貞打入到谷底。
‘太常寺卿’雖然也是小九卿,可與‘左副都御史’相較,差距卻是不可以道里計。
林有貞知道自己在景泰帝一朝的仕途已經斷絕,未來如果皇太孫登基,他林有貞也是希望渺茫。
胡濙卻是須發怒張,怒不可遏:“胡某如今只後悔昔日未能諫言天子,除了你們這些禍國殃民之輩。”
他擡手一指,無數的龍氣匯聚在一起,朝林有貞轟擊而去。
林有貞卻毫不慌張,他將聖旨張開,旋繞在周身左右,隨後又從袖中取出一物,執在了手中。
胡濙操控的那些龍氣環繞於林有貞身側,紛紛化爲金龍之形試圖噬咬,最終卻未能撼動林有貞分毫。
胡濙見狀不禁微微一愣:“太宗鎮元圭,此物怎的在你手中?”
這是太宗昔日還是燕王時的隨身仙器,太宗每次上朝都會手持此圭。
後來太宗靖難成功,這鎮元圭沾染龍氣,更加不凡。後來此器,就被供奉於大晉太廟,作爲鎮國重寶。
胡濙注意到‘太宗鎮元圭’上,赫然塗着鮮血。
也不知這是哪位直系皇裔的本命精血,使得林有貞能夠短暫駕馭此器。
可更讓胡濙臉色難看的是,林有貞隨後又從袖中取出了晉太宗的牌位,抱在了胸前。
“這都是襄王虞瞻墡之賜,他擔任了數十年的大宗正,要從太廟中取得這些東西,輕而易舉。”
林有貞悠然自得的笑着迴應:“胡尚書乃是當朝天位,又奉詔坐鎮天壇。林某如果沒有充足把握,豈敢貿然進來?”
林有貞不介意多說些話拖延時間,只因他深知自己其實無力戰勝胡濙。
他的任務只是拖住胡濙,讓此人無力干涉這場宮變。
林有貞將晉太宗的牌位抱來這裡,就是爲令胡濙投鼠忌器,不敢妄動。
他手中的詔書與‘太宗鎮元圭’,則足以干涉天壇龍氣,使得天壇無法發揮作用。
而待得上皇那邊大局抵定,只需一紙詔書,就可讓胡濙束手就擒。
胡濙則面色冷清:“你們還勾結了襄王虞瞻墡?”
“不能說是勾結。”林有貞搖着頭道:“襄王他幡然醒悟,也爲保全子嗣與封爵,願助陛下正本清源,重奪帝位。所以他不但幫我們取得這枚‘太宗鎮元圭’,還允諾助樑亨打開‘午門’。”
曹吉祥與樑亨拿‘午門’沒有辦法,可襄王虞瞻墡在京城中經營數十載,在五軍營中藏有許多暗子。
胡濙當即眺目,往紫禁城的方向望去。
他發現那‘午門’赫然已宮門敞開,在樑亨的率領下,無數的京營將士,正如潮水般涌入進去。
※※※※
紫禁城內,樑亨勢如破竹的攻入午門,又橫掃了虞紅裳監國的文華殿。
可惜虞紅裳早已撤離,退至乾清宮,這裡連一個宮人都沒留下。
樑亨卻還是難抑興奮之情,在他看來,只能退守乾清宮的虞紅裳與景泰帝已經長久不了。
只需沒有外力干涉,他們最終拿下乾清宮只是時間的問題。
甚至暫時攻不下也無所謂,只需他們封鎖住乾清宮,上皇正統帝自可號令朝臣,重登帝位!
樑亨隨後步如流星,走到了午門之前迎奉上皇正統帝。
正統帝待他果然是信重親近有加,不但親手將他從地面扶起,還親自將一杯美酒敬奉至樑亨的身前,與之對飲。
“今日朕能重見天日,重登帝位,全仰仗樑卿之力。朕於此立誓,只需朕能恢復帝位,朕與子孫必誓保愛卿一家永世公侯,礪帶河山,子子孫孫安富尊榮,世卿世祿。”
此時孫太后也已脫身,她之前被‘玄塵子’看守在仁壽宮動彈不能。
可當樑亨攻入紫禁城,虞紅裳也就無力再管束她。
孫太后也頷首讚賞:“虧得是樑卿能公忠體國,否則我與皇帝,必遭虞祁鈺的毒手,陛下你確該重賞,不能薄待忠臣。”
樑亨的臉潮紅一片,激動得難以自已。
換在以前他早就忘乎所以,可現在經歷過李軒的幾次敲打,樑亨性情已收斂了不少:“陛下與太后何出此言?這都是樑某份內之事。”
正統帝微微頷首,更加滿意了,他隨後看向深宮:“樑大將軍以爲,我們何時能夠拿下乾清宮?”
“此事不易!”樑亨毫無猶疑的抱拳道:“不過陛下如能夠許我十名天位,五萬大軍,那麼最多三日之內,樑某就可將乾清宮拿下!”
正統帝微一凝思,心想加上宮中總數六名的暗龍衛,十名天位,他們還是能夠拿得出來的。
除此之外,還有金闕天宮之助。
正統帝正脣角微揚,準備答應。就見他的心腹,繡衣衛校尉袁彬匆匆走了過來。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在幾人的身邊小聲說道:“陛下,太后,承德那邊傳訊,說是冠軍侯李軒在承德千戶所,以十萬軍全殲故遼太后述律平轄下的七十餘萬惡靈煞屍。而左右神機營近乎無損,只有不到千人死傷。”
這一刻,在場的正統帝,孫太后,大將軍樑亨都面色大變,無法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