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金陵城南的那間寺廟內,一位和尚,一位拄着柺杖的道士,兩位儒生,重新在這裡聚首。
“今夜酉時,相會於雞鳴山下?”龍睿神色好奇,再次向玄塵子尋求確認:“玄塵道兄,你確定是雞鳴寺?他們去那邊做什麼?還是傍晚時分?”
“應該是去參與都城隍廟會,今日乃都城隍誕辰。”
玄塵子面顯愧色道:“此事已經確定無疑,說來慚愧,貧道事急從權,是用了些不太光彩的手段才得知此事。“
此時他又語聲一頓,含着幾分期盼:“就不知三位可都已準備好了?”
“道友拜託之事,在下豈敢不放在心上?”
王靜一邊說着,一邊將兩件物什取了出來:“可在這之前,我們得先確定一事。我等這次雖是受玄塵道友你委託,要試那李軒的人品才情,卻絕不可以力量強迫。說來我等直接在那位薛仙子的面前出手,其實就已很過份了。”
玄塵子聞言微微蹙眉:“可如果不強逼他,又該如何讓他心甘情願的入局?”
“這點好辦,你我大可拿出彩頭,誘之以利。”
龍睿笑了笑:“不過還有個難題,該怎麼把他引到我們的面前?”
真如大師雙手合十:“龍兄你說的難題,其實也不難解決的。我恰好知道,往年的都城隍廟會,都有金陵大商家在廟會中擺出高臺,設下諸關,以重金誘人登臺,號稱‘登天梯’,算是廟會中最引人關注的節目。今晚我等,也不妨擺一個別開生面的天梯。”
他隨後就看向玄塵子:“問題是那位李都尉出身誠意伯家,最近又屢立殊功,如今身家豪富,尋常之物,怕是不能入他之眼。道友意下如何?”
玄塵子不由吐了一口濁氣,他知道這彩頭,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由這三位出的。
“此法甚善,就依三位之意。第一個彩頭,我可用此物。”
那是一個丹瓶,哪怕被一層層的道門玄紋重重封印着,依舊往外散溢清香。
“你們龍虎山的指玄丹?”
王靜從玄塵子那裡得到確認之後,就微微頷首,指着身前之物:“這兩件東西你認得吧?我們以前用過的,道友以爲如何?”
玄塵當即面含笑意的微微頷首,表示認可:“王兄有心了!此法一舉雙得,不過這題目,便由我來指定如何?王兄可莫要放水。”
然後他的眼神稍稍掙扎了一番,就又從袖中取出了一隻鳥籠。裡面一隻頭有鳳冠的青色小鳥,形神萎靡的縮在籠內。
“這是第二個彩頭。”
“神血青鸞?”
龍睿詫異的看了那鳥籠一眼:“玄塵道友這次的手筆可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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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隻擁有神獸血脈的幼生靈獸,可是極其的罕見。雖然價值上要略略遜色於高階法器,可它的稀有程度,卻可比擬極品法器。
之所以二者間存在巨大的差距,是因這種幼生靈獸還需花時間與各種資源培育,而極品法器可直接發揮威能。可前者的成長性,卻又遠遠強於後者。
“算不得什麼大手筆,只是順勢出手而已。”玄塵子嘆了一聲:“此鳥極傲,性情剛烈。被我拘拿之後就已心存死志,至今爲止,它已一個月未曾飲食。再拖下去,多半不能活。”
龍睿明白了,這是廢物利用的意思。可即便如此,這樁彩頭也是份量十足,換成他遇上了,也會忍不住試一試的。
他收回了目光,然後也從袖中拿出了一張空白卷軸:“第二關便由我來吧。玄塵道友,我這次夠意思了吧?”
玄塵子臉上的喜意頓時更增三分:“龍兄此法深合我意!同樣是一舉雙得。”
此時真如和尚則有些頭疼的將雙手合十:“有二位珠玉在前,卻是讓貧僧汗顏了。貧僧癡長這二十載,除了日常的修行之外,就只在佛經與醫術上下過功夫。玄塵的道友你總不能讓我與他辯經,試他的醫術吧?”
他仔細想了想:“這樣吧!我先與他打幾個機鋒,然後再用這個東西試一試。”
隨着真如從袖裡面取出一物,玄塵子已經完全控制不住他那上揚的脣角。
他接下來又仔細想了想,然後才從袖子裡拿出了另一個鳥籠:“這是第三個彩頭。”
“火雲凰?”王靜看着鳥籠內那隻同樣身具鳳冠,通體赤紅色的鳥兒,他神色錯愕萬分:“道友抓鳥的功夫,可真不俗。”
“王兄說笑了,這神血青鸞與火雲凰,原本就是一對。我捉了這隻神血青鸞,這火雲凰便戀戀不去,被我擒拿。”
玄塵子苦笑了笑,神色傷感:“此鳥本是我爲師妹準備的禮物,可如那傢伙能連過你們準備的三關,那麼可見此人的人品才情,都是足以配得上師妹的。我這個做師兄的,豈能不成全?”
他話裡雖是這麼說,眼裡卻現出了一絲哂意。
他想李軒那個風流荒唐,不學無術的粗鄙武夫,能過得了這幾關纔怪。
這人不知是用了什麼法子騙了師妹,可只需假以時日,雲柔她定可瞧出此人的品性才情,絕非良配。
※※※※
傍晚時分,李軒就來到了雞鳴山下等候。而直到華燈初上之際,薛雲柔才終於策騎在一匹龍駒身上款款而至。
李軒望着龍駒上的少女,一時竟看呆了眼。
後者是一身他之前從未見過的盛裝打扮,她內裡是一身紫色宮裝,外披着紗衣。袖口與肘間繡的是朵朵睡蓮,將少女的氣質襯托的純潔無瑕。肚腹上纏着一條雪白的織錦攢珠緞帶,則將薛雲柔那盈盈可握的腰肢,還有那胸前的挺拔,襯托的更加動人心魄。
她的一頭青絲則鬆散的挽起,發間斜斜的插着一根寶藍吐翠孔雀吊釵,搖曳生姿。
等到那龍駒近前,薛雲柔的俏臉不知爲何竟殷紅似血,卻也因此更添美豔。
“抱歉!讓李大哥你久等了。”薛雲柔一邊很歉意的說着,一邊從馬背上躍下:“在家裡不小心多花了一些時間。”
“不久,不久。”
李軒還是呆愣愣的看着。像是豬哥一樣,眼珠子一動不動:“其實我也沒到多久,也就是酉時一刻左右。”
他以前也是經歷過幾次約會的,主要是去給別人發好人卡。他的病情那時已經惡化,不敢耽誤那些好女孩。
可這好歹也是經驗,女孩子嘛!穿衣打扮都需要時間,遲到是正常操作,能夠理解的。
等到自己的話出口,李軒才感覺不妥。現在都已經酉時八刻了。
不過他認爲這一個多小時的等待還是值得的,站在他面前的薛雲柔,皎皎兮似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迴雪,他想古人所說的傾國傾城,羞花閉月,怕也不過如此。
薛雲柔望見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樣,則‘噗嗤’一笑,眼裡閃現出幾分喜意。然後她就挽住了李軒的臂膀:“我們今晚先在廟會逛一逛,然後我們再去玄武湖,我家在那裡準備了一艘畫舫,雲柔有些東西想給李大哥你看。”
“今日自然以你爲主,李某言聽計從就是了。”
李軒感覺今日的薛雲柔,額外的動人,額外的充滿誘惑。尤其那縷飄過來的體香,讓人香蕉大動。
此時這雞鳴山上已經是佈滿了華燈,入夜之後,那都城隍廟前的廟會非但沒有冷清下來,反倒更加熱鬧。人聲鼎沸、摩肩接踵。
而就在李軒與薛雲柔一起步入其中的時候,立在旁邊一座石碑上的聽天獒,揚着它的狗爪,笑眯眯的朝李軒打招呼:“喲!李謙之,好久不見,近來——”
李軒斜目看了它一眼,然後就裝作看不見。驀地加快腳步,帶着薛雲柔走入人羣當中。
這隻狗,真是忒沒眼色,沒看見他現在有美相伴,正在約會當中嗎?
聽天獒的狗臉頓時一僵,然後就很無趣的趴在了碑上。心想果然啊,這世界的男人都這樣,是有異性沒人性的。
可接下來它又眼神微動,看向了人羣當中,一個鬼鬼祟祟,卻穿着一身六道伏魔甲,同樣青春靚麗的身影。
“江含韻?”
聽天獒先是疑惑的發出一聲呢喃,然後它眼中就現出神采,興致勃勃的笑了起來。
接下來它竟一躍而起,直接往江含韻的肩上落去。
後者差點將聽天獒給一拳打飛。發現是這隻可惡的狗之後,就又硬生生的止住。
不過她卻肩膀一抖一振,就將撲過來的聽天獒彈飛了出去。
“死狗,滾開!別來煩我!”
要不是上面已三令五申,讓他們務必不能再得罪都城隍及其屬下一應神明,她現在就撕了這隻狗。
“江校尉你認真的?”聽天獒卻嘻嘻一笑,浮空懸立:“要不我現在就跑到李軒面前,說你十四歲之前的暗戀對象?”
江含韻的臉,頓時一陣青黑。這樁舊事,一直都被她視爲自己的黑歷史,是不可觸的禁忌。
尤其當下,此事更不能被那人得知,否則就太尷尬了。
此時她的十指骨節,開始發出了‘咔嚓擦’的爆響聲,一身氣息則嚴寒如冰:“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變成一具狗屍?”
“這是都城隍廟,我纔不怕你。”聽天獒嗤的一笑。隨後就促狹的看向了前方:“江校尉你與他們二人一起約好來逛廟會的對吧?我幫你叫他。李謙之,你看後面——”
可這位的話才喊出半截,就被江含韻急忙抓住了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