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有功無過了。”
虞見濟看着堂下諸人,尤其是那位兵部侍郎:“伏魔遊徼李軒的手中,確有孤頒下的一份文書,給予他便宜行事之權,並可從地方調集千人之軍。兵部尚書尉大人與秦公公,也深感軍械盜賣案事關重大,不能專委於左副都御史席應一人,所以也在文書上附屬了印信。”
權頂天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了,而旁邊南京兵部尚書與秦明玉的臉色,也果然好看了不少。後者似乎纔想起來這一樁事,他臉上的青紫瞬間消退:“不錯!李軒之名,咱家早有耳聞了。六道司的後起之秀,屢破奇案,聽着就很靠譜。而那兵械盜賣案已經遷延數月都未有結果,那些流散在外的兵器,讓咱家日不能食,夜不能寐!
如今果不其然,李軒奉命之後不過一日,就查得林紫陽陰圖謀反,使軍械案真相大白。你們都說林紫陽是被逼反,此言簡直荒唐。以咱家來看,這個膿包,早破比晚破的好。此人不知已籌備了多少時日,連回回炮都有了五十門。據說丹徒城中還有更多的火炮,只是因他兵力有限,未曾啓用而已。咱家就不明白了,難到還要等到他準備周全,席捲運河?”
南京兵部尚書尉知禮也微一頷首:“李軒兄弟之舉,可謂忠勇無雙,即便北固山最終守不住,也能爲朝廷爭取時間。”
他手指在自己扶手上點了點,就像是敲打在所有人的心上:“眼下的當務之急,可不是議論李軒的功過,而是北固山鐵甕城,該不該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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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爲必須救!”說話的是許國公:“鐵甕城地勢險要!又在鎮江與江南運河之腹背,此城只要還在一天,林紫陽就不能揮師南下,席捲運河。”
另一人則手撫長鬚:“鎮江就在南京之側,林紫陽西可以進窺南京,往南則能奄有常,蘇,湖三州,這鐵甕城的位置的確至關重要,可問題是他們守不守得住?能不能撐到援軍趕至?”
“沒可能的,那林紫陽既然有山精五十,佛朗機炮三十門,那年久失修的鐵甕城,哪裡還能撐得住?那是兩朝之前建造,用於對抗蒙兀人的要塞,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修繕了。”
“林紫陽本人也武力強絕,麾下又有大軍助其威勢,實力可以直追天位。”
“知道那邊撐不住就不救了嗎?萬一那李軒等人守到了今日傍晚,我等豈非坐失良機。”
“去救這必失之地,纔是真正的坐失良機。此時正該調一隻兵馬走水路入常州。”
“調兵我估計是來不及了,卻可以派些高手過去。他們缺的,應是能與林紫陽對抗之人,我覺得可以請誠意伯過去一趟。在水上,他的實力就可比擬天位。”
“李承基如今還是停職待勘,殿下遇襲一案,他還未洗脫嫌疑。”
堂下議論紛紛,爭執不絕,二皇子虞見濟不禁眉頭緊皺,他直接站起了身。
“諸位且住!”
這位直接就詢問兵部尚書:“如今距離北固山最近的兵馬是哪一支?需要多少時間?”
南京兵部尚書尉知禮略一沉吟:“自然是揚州,然而揚州兵馬已不堪用,那邊的幾個衛所,早就糜爛不堪。如今光是鎮壓北面運河與彌勒教,就已很是吃力。其次就是蘇州崇明島水師,日前崇明島水師有五營水軍,被監察御史崔承佑抽調到鎮江江面,巡查不法。可以在一個時辰內登陸北固山。”
他又抱了抱拳:“然而這五千水師投入北固山,也是杯水車薪。”
虞見濟愣了愣:“那麼其它幾處呢?南京御營數萬人,還有蘇州,常州,松江?”
尉知禮苦笑道:“江南之地繁華富庶,民間承平已久,武風闇弱。據老夫所知,江南唯有松江的金山衛,廣德州,寧國府等地軍馬或堪一戰,可他們自陸路挺進,需時數日。而南京御營不可輕動。再說北面,距離最近的就只有滁州府,中都鳳陽,尤其是中都留守司,那邊有三萬御營與陵衛軍,自於少保整軍之後,頗爲精銳。”
“孤竟不知江南軍務,已糜爛至此。”虞見濟不禁蹙眉,然後長吐了一口濁氣:“軍務方面,孤不甚了了。然而孤觀北固山形勢,以崇明島水師前往援助似無不可。那邊能救則救,不能救則沿運河南下,至常州搶佔要地,阻斷江河。然後是武道高手,據孤所知,南京城內高手如雲,難道就派不出一位能與林紫陽抗衡之人?”
“殿下,這隻怕有難處。”
秦明玉再次開口,這位臉色蒼白的將一張飛符遞入虞見濟手中。
“剛纔接到的消息,刀魔李遮天入南京了,這位自東門入城之後,就直接去了誠意伯府。”
此時整個堂中,都傳出了譁然炸響,絕大多數人都因此變了顏色,甚至是眼現恐懼之意。
權頂天的面色,這刻也青沉似水。
這無疑是最糟糕的情況,外無援軍,那鐵甕城赫然已成死地!
※※※※
此時的李承基,正神色匆匆的從誠意伯府的祠堂中大步走出。他的腰上懸着一把長刀,卻並非是他平時經常佩戴的那一把。這位腳下的速度也快到駭人,從祠堂裡面走出來之後,僅僅幾個步伐就已經來到了前院。
可李承基纔剛出了府門,就心神凜然,頓住了腳步。
只因臺階之下,立着一位他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位看起來頗爲落魄的年輕人,他的面目還是俊逸的,卻不修邊幅,不但頭髮散亂,臉上也佈滿瞭如鋼針一樣的胡茬,一身衣物看起來也是許久沒漿洗了,衣領發黑,衣袖也有許多酒漬與油漬。
可這位的一雙手,卻是非常的乾淨,十指修長,肌膚如玉,讓人聯想到女孩的秀手。
“李遮天!”
李承基心緒沉冷,已經有了些許不好的預感:“閣下來此何爲?”
那年輕人很溫和的笑了笑:“最近恰在南京遊玩,有人告訴我你的兩個寶貝兒子出事了,可能會在林紫陽手中罹難。”
李承基不由握緊了腰間的刀:“然後呢?你欲攔我?”
“衆所周知,我李遮天睚眥必報!”年輕人神色灑然:“昔日你在江上攔我一次,自我刀下救了那人。那麼今日,本人便一報還一報,也來攔你一次。”
他隨後看着李承基握着的刀:“這是想要動手?有意思,那是李樂興留下的刀吧?李某倒是很期待的,昔日李樂興號稱意寒神刀,江南刀王。破界之時,據說已有中天位的境界。
李某倒也想看看,這位意寒神刀的刀法究竟如何?不過你我的這一戰,只怕小半個南京城都要不保。城內那座八門金水陣早已不如當年,歷代鎮守太監都偷工減料,只怕防不住你我的天位刀威。”
這一刻,李承基幾乎將嘴裡的牙齒全數磨碎。
而就在下一瞬,他望見冷雨柔騎着一匹地行龍從側門衝出,然後往東面方向發力奔馳。
那年輕人斜目掃了她一眼,竟未做理會,他繼續看着李承基:“別人都可以,唯獨你不行。”
※※※※
江含韻帶着羅煙等人從北固後山回到城頭的時候,發現李軒與薛雲柔正圍着一袋麪粉搗鼓着,旁邊的李炎與師世石,則立在旁邊圍觀。
“你們在做什麼?”江含韻滿眼的不解,心想這個時候,這幾位不該在城牆上守着嗎?城頭上只素昭君與素靈環兩人怎夠?
“別說話,看着就好。”李炎將長刀抱在胸前,凝神注目:“李軒說可以用倉庫裡儲藏的麪粉。製造一場波及整個戰場的爆炸,現在正在做試驗。”
“爆炸,用麪粉?”江含韻感覺荒唐:“這你也信?”
麪粉這東西能夠發生爆炸?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她雖然越來越感覺李軒可靠,有着世間少有人企及的英雄氣,可這次李軒的主意,還是有點挑戰她的三觀。
“所以得做個試驗。”李炎語氣不確定的說着:“也就是這麼一會兒,不會耽誤什麼。他是我弟弟,又是我等這次名義上的主官。他的話,我總得聽一聽——”
他正說到這裡,就見薛雲柔將一股狂風颳起,將袋中倒出的麪粉吹颳了起來,籠罩在前方一丈之地。外層還有一股輕微的風壓環繞,在外約束。
同時李軒的雙手滋生電流,貫入到那些粉塵當中。
而下一瞬,那些麪粉‘轟’的一聲發生爆燃,赤紅色的火舌席捲周邊。
李炎感覺到一股熱浪撲面而來,猝不及防下連額前的劉海兒都燒焦了幾根。可他接下來卻是一陣狂喜,與師世石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幾分振奮之意。
這個方法,似乎真的可行!
江含韻則整個人僵住,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
這些麪粉,該用來包餃子,做麪條的東西,居然還真的爆炸了?爆炸了——
羅煙則定定的看着李軒,然後就失神的呢喃:“居然還有這一手?麪粉也能爆炸?我自詡是玩火的行家,卻原來一直都是在班門弄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