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九十五、心驚膽戰

叔允早就聽說雲臺觀的守衛堪比禁宮。陛下爲了不讓人傷了雲臺觀娘娘,原本只是一千的鎮西軍守衛如今已經增加到了三千,同東宮的守衛相等。

早就聽聞娘娘不見外人,叔允本來做好了心裡準備要同守衛解釋一番才能進得了門,誰想到他的馬纔剛停在道觀前,就有一女冠出門迎他入內。

叔允一路跟着女冠,心裡不停打鼓,觀中人怎知他前來?

身爲掌管平城治安的金吾衛首領,這雲臺觀叔允以前也是來過幾次的。可不知爲何,道觀的一磚一瓦似乎還是以前的樣子,卻又和記憶中的完全不同了。

女冠領着他一路到了檀邀雨的住處。那裡的門開着,門內卻被立起了屏風。隔着屏風的薄紗和屋內的燭火,能隱隱看見屏風後倚坐着一個人,看身形像是雲臺觀娘娘沒錯。

屏後人穿着很寬大的衣服,本來是看不出甚麼的,叔允卻敏銳地察覺雲臺觀娘娘比之前瘦了許多。因爲屏後人很小的舉動都能讓那寬大的袖口晃盪一下。

叔允一時間竟忘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反倒是開始推算陛下上次見雲臺觀娘娘是什麼時候。以他對雲臺觀娘娘的瞭解,她絕對不是會在意什麼男女大防的人,那今日又爲何立起了屏風?

檀邀雨見叔允站在門口出神,便率先開口問道:“叔大人可是查到了本宮想知道的事?”

叔允一個激靈,從自己的胡思亂想中醒過來,趕緊對檀邀雨下跪答道:“雖不知是不是娘娘想知道的,卻覺得還是得跟娘娘知會一聲。”

叔允說着從懷掏出一卷竹簡,雙手捧着奉過頭頂。一名在側服侍的女冠上前,將書簡拿起轉到屏風後。

叔允透過屏風的紗看到女冠將竹簡展開,捧到檀邀雨面前,檀邀雨始終靠在那兒,只是歪過頭看了一會兒,就示意女冠將竹簡還回去。

竹簡上面是一個小內侍的供述。說他在太子出事前看到過一輛頗爲華貴的馬車從宮人出入的偏門駛出皇宮。而守門的禁軍侍衛對馬車內是何人連查都沒查一下。

這條供述雖然沒有直截了當地指出什麼,卻給了人足夠的猜測空間。

檀邀雨輕聲追問:“叔大人怎麼看?”

叔允嚥了口口水,他此時突然有些後悔。爲什麼自己才查到這麼點兒模棱兩可的線索,就急匆匆地上了雲臺觀?這顯然不是他平時查案的作風!

此事看上去是宮門的禁軍失職,可叔允查案這麼多年,風裡哪怕有一絲腥味兒都躲不過他的鼻子。他很確信這裡面有問題,可他又不敢說,因爲這畢竟涉及太子案,但凡說錯了一個字都是殺身之禍!

檀邀雨似乎感知到了他突然的惶恐和緊張,對身邊的女冠輕輕擡了下下巴,那女冠便施禮倒退了出去,又將房門關上,獨留叔允和檀邀雨兩人隔着屏風對話。

叔允看到屏風後的人緩緩坐起身,聲音也變得嚴肅,“叔大人不妨將心裡想的說出來。你既然選擇來見本宮,心裡當是清楚,本宮在此事上與叔大人是盟友。”

叔允深吸了口氣,他明白,檀邀雨之所以直接把宮人送進金吾衛,就是相信他叔允能查出些什麼。而這些蛛絲馬跡的線索,在別人看來可能沒什麼,檀邀雨卻絕對會認真待之。

“臣猜想……”叔允猶豫了一瞬後開口,“景穆太子逃出宮可能是演的一齣戲。他很有可能是……被人送出宮的……”

“爲何有此猜測?”檀邀雨繼續問,“單憑一輛沒被搜查的馬車?那車上坐的可以是任何人。”

“臣……”叔允嚥了口口水。面對檀邀雨的發問,竟然有種一步步走入陷阱的錯覺,彷彿檀邀雨在勾着他,將他最不敢說出口的猜測給吐出來。

“臣始終有些奇怪……若說太子叛逃出宮……爲何守衛東宮的禁軍一個都沒跟着……太子若真的想反……怎會不帶一人?甚至連太子妃都被留在東宮一無所知。”

檀邀雨的嘆氣聲從屏風後傳來,“除非……他是被逼的。或是無力反抗的情況下,被人當了替罪羊。”

叔允聞言有些激動,他因常年查案,對什麼事兒都有些疑神疑鬼。檀邀雨的話,證明自己顯然不是想多了。

“娘娘!”叔允往前跪了一步,“此事只要將當日守衛的禁軍羈押審問,定可有個結果!”

“你當真這麼想?”檀邀雨的聲音帶着十足的寒意,“連太子都敢殺的人,會在意幾個禁軍的性命?此前陛下肅清禁軍,不少人被罷免。本宮猜測,那幾個守門的禁軍定是被免了官職,說不定屍體都涼透了。”

檀邀雨知道宗愛的陰毒,更清楚喬女對她的恨。這兩個人是絕不會心慈手軟地留下把柄等她來查的。

叔允有些泄氣,他清楚檀邀雨說的是對的。

“難道就任由這些人留在陛下身邊?太子都敢殺,這些人還有什麼不敢做?”

檀邀雨笑道:“倒是該謝謝叔大人今日上了雲臺觀。還要請叔大人替本宮送個口信。”

叔允不解,“娘娘有何差遣?”

半個時辰後,叔允出了雲臺觀,片刻不敢耽擱地就去了宮門。拿着檀邀雨的腰牌,一路直接去見拓跋燾,屏退了衆人,同拓跋燾在寢室內密談了足足半個時辰。

叔允渾身不自在地跪在拓跋燾面前,看着拓跋燾的臉黑如鍋底。

“你是說,你抓到了殺害太子的兇手,還要朕給他一道免死的聖旨?!”

叔允感覺陛下隨時會起身拔劍砍了他,依舊不得不硬着頭皮道:“娘娘說,此人雖罪大惡極,卻不是主謀之人。這主謀之人不知是捏住了此人什麼把柄,哪怕臣嚴刑拷打,他都不肯招供。娘娘的意思是,試試軟硬兼施。”

拓跋燾咬牙切齒地站起身,又狠狠地坐下去,顯然並不甘心就這麼赦免了害了他兒子的逆賊!

可最終他還是坐到了案桌邊,瞪着眼潦草地寫了道赦免的聖旨,狠狠地甩在叔允身上,“拿着滾!你若是還不能讓賊子招供,朕就把你的腦袋摘了!”

叔允此時真是啞巴吃黃連。主意不是他的主意,要丟的腦袋卻是他的腦袋!

娘娘誒——您害得臣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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