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冬至(三)求收!

石球脫手的一剎那,拓跋鍾只覺身後有一股氣浪襲來。若不是邀雨壓住他的肩膀,他定是要被氣浪吹飛了。

緊接着,一聲巨響。

等拓跋鍾再壯着膽子斜眯着眼去看時,只見那石青鬼上面形似頭顱的部分,連同他擲出去的石球,一同被撞個粉碎了!

人羣中死一般的安靜。

數息之後,整個漯水河畔都爆發出排山倒海的歡呼聲!

“石青鬼碎了!石青鬼碎了——”

看到數不清的人向他投來的崇拜目光,拓跋鍾突然覺得四肢百骸一陣酥麻。

他心跳極快,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向邀雨。

“看把你激動的,真沒出息。”邀雨依舊一臉地嫌棄。

她鬆開了拓跋鍾肩膀上的手,默默退到一側,讓將軍府的人護着拓跋鍾。

山呼聲一浪高過一浪!鮮卑人素來崇敬勇士,而拓跋鍾這麼小的年紀就能擊碎石青鬼,只能說是蒼天賜福北魏,爲北地送來了一名神之勇士!

漯水北岸,人人歡欣鼓舞,感謝蒼天賜福。

可河的南岸,卻有一羣人,臉上毫無喜色。

“匹婁啊,朕的眼神越發不好了,怎麼瞧見那擊碎石青鬼的是個小兒?”

馬車中,靠着婢女的扶持才勉強坐直的北魏皇面如死灰。

絳色的皇袍層層疊覆,卻只襯得魏皇更加老態龍鍾。混沌的眼神只能看清鍾兒的身形,其他的均是模糊一片。

中常侍匹婁立刻差了人去問,不一會便得到了回話。

“稟皇上,您瞧的沒錯,的確是個孩子——”匹婁故意頓了頓,略似玩味地瞄了眼站在一側的拓跋破軍,繼續夾着嗓子道“而且這孩子不是別人,正是咱們拓跋大將軍的公子——”

拓跋破軍聞言腦袋“嗡”地一聲,險些失態。不過他很快平復心緒,即刻單膝跪在御駕之前。

“臣弟教子無方,請皇兄責罰!”

“哦?”魏皇再次看了看遠處的拓跋鍾。

拓跋鍾此時正被人羣簇擁着,雙手捧着一個大牛頭,恭敬地放在河邊的供案上。這是無上的榮耀,只有真正的北魏勇士纔有的資格。

遠遠地,北魏皇聽到胥吏拉長了聲音吟出的祭詞:

冬至臨,陽氣起,君道長,賀——

“君道長……君道長……”北魏皇喃喃重複着,原本混沌的雙眼中猛然精光劃過,現露殺機。

拓跋破軍此時額角已沁出冷汗,他不敢擡頭,只一味請罪道,“知子莫若父。鍾兒雖有些力氣,卻絕不可能擊碎石球……”

拓跋破軍說到這兒猛然意識到,一定是檀邀雨!除了她有這個本事,再不做第二人想。

可拓跋破軍無法現在就把檀邀雨的事兒說出來,不然就是扯不清的關係。

“逆子頑劣,定是用了什麼手段。迷惑了民衆,臣此回去,定當重重責罰他!”

北魏皇冷冷道,“即使如此,皇弟真該好好管教管教他了……”

他說完深嘆了口氣,“朕累了。”

匹婁忙宣,“起駕回宮——”

早在數月之前,北魏皇便趁着南宋皇帝劉裕駕崩之際,集結兵力攻打南宋,一路勢如破竹。北魏皇本想借此次親征,重新奪回被拓跋破軍籠絡的民心。

誰曾想,眼看就勝利在望,北魏皇自己卻一病不起,只能起駕回返。

本來病患纏身,加之丟了眼前的勝利,已經讓北魏皇胸中憤懣。

此時纔剛一回到都城境地,

便看到拓跋鍾帶領民衆祭神。這是什麼?這是圖謀不軌!這是謀朝篡位!

什麼君道長?誰是君?哪個君!

北魏皇氣得發瘋,卻不能在拓跋破軍面前發作出來。雖然他借親征之名,將拓跋破軍大多數的兵力都控制在自己手中。

可是他心裡清楚,自己手下不少將領和士兵依舊只聽拓跋破軍號令。

譬如他此時此刻若想以犯上之名處死拓跋破軍,難保他現在護送的隊伍裡,會有多少兵士跳出來保護拓跋破軍。

如今若是翻臉,不能一擊致命的話,難保拓跋破軍不會借勢反撲。

拓跋破軍此時心中也是驚濤駭浪般難以平靜。他今日原本是奉旨帶兵出迎御駕迴鑾,怎想到鍾兒竟闖了這麼大一個禍。

一行護送的隊伍,氣氛卻像是大戰在即般緊張壓抑。

拓跋破軍掃了眼聖駕,怕皇上看到他更加生氣,於是悄無聲息地加快了馬速,同後面的聖駕保持了一段距離。

匹婁顯然已經奈不住了,見拓跋破軍離得遠了,便湊到聖駕旁低聲詢問道,“皇上,您看這——”

魏皇略遲疑了一下,隨後點點頭。

匹婁得了令,放下車簾,轉身向下吩咐道,“去把那孩子帶來,做得乾淨點——”

漯水祭拜之後,周圍的百姓又大肆熱鬧了一番才漸散去。

原本應該卸下重擔的秦忠志此時卻急得汗如雨下,因爲半個時辰前邀雨和鍾兒突然不知所蹤!

雖然秦忠志心中猜測,這種情況極有可能是邀雨起了玩心,又拉着鍾兒跑去了哪裡。然而適才那一出砸石鬼,是在鬧得太大了。

秦忠志未能及時出手阻止,已經讓他憂心忡忡。如今二人蹤影全無,秦忠志直覺事情不妙。

秦忠志沒料錯。他家小主子現在正被套在一個麻布袋子裡動彈不得。不過萬幸的是,拎着袋子的人還是邀雨。

邀雨並不是沒有注意到人羣裡異動的幾人,也不是沒感覺到那箭在弦上的殺氣。

只是她誤以爲又是哪門哪派的追殺,因此並沒有刻意去保護拓跋鍾。反而是同他拉開了些距離,以防對方暗器襲來誤傷了小傢伙。

直到對方一個布袋套下來時,邀雨才愕然醒悟,對方不是衝着自己來的!

幸好邀雨在與鍾兒拉開距離的時候,便示意子墨去護着孩子,因此那歹人套中拓跋鐘的同時便被子墨無聲無息地在後頸劈暈了過去。邀雨趁勢一把搶過袋子拎在手裡。

“師傅!”鍾兒的聲音雖然有些驚恐,但他沒有亂動。他人雖小,卻也聰明,知道這種情況下,自己的妄動很有可能會妨礙了師傅。

這是他從小被保護的日子裡總結出來的經驗。

“收聲。”邀雨此時覺得拓跋鍾在袋子裡拎着似乎更方便一些,索性就不放他出來了。

邀雨拎着鍾兒,同子墨幾個輾轉就鑽到了一個小巷子裡。河岸的老百姓太多,真要動起手來,對邀雨來說可能會有些放不開。

對方顯然是也一流的刺客,眨眼的功夫便跟了上來,將邀雨和子墨堵在了巷子裡。

“不先報上名字嗎?”邀雨將圍攻的刺客逐一打量了一遍,也沒發現什麼特殊的地方。來人均喬裝各異,手中也未見有什麼稀奇的兵器,倒讓她一時沒了頭緒。

“放下孩子,留你們個全屍。”回話的人處在刺客陣型的中央,聲音嘶啞粗陋,像是嗓子被什麼燒壞過一樣,極其難聽。

此人頭戴雨笠,看不清臉,只能瞧見頸根處似乎有條很深的疤痕。

這麼絕,居然放下孩子才只得個全屍!

邀雨輕哼,“如此說來,不管放不放下這小子,我們二人都是活不得了?”

邀雨邊說邊估計着對方的功力。方纔在人羣之中時,她注意到了其他所有刺客的動向,唯獨漏了這個帶雨笠的。

雖然當時周圍擠滿了人,可這麼大頂的帽子應是很顯眼的,然而她卻絲毫沒有留意到此人藏匿的地方。

對方沒有答話,只是將包圍圈逐漸縮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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