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兆正被震飛出去,身上並無大傷,只是內力不濟,他又強撐,受了點內傷,最近最好別亂用內心,否則會加重傷勢。
衆人聽說岳兆正並無大礙,皆是鬆了口氣,而與鳳斐站在一起的夏楚悅,心微微踏實了些。她不希望鳳斐與整個武林爲敵,現在的僵局是誤會所致,尚有緩和的餘地,如若嶽兆正死在這裡,鳳斐和整個武林的惡劣關係便沒有轉圜的餘地。
嶽兆正被岳家人攙扶着走向兩人,其他人紛紛讓道,就在這時,人羣外圍傳來異動。
鳳斐嘴角輕翹,忽然將夏楚悅往自己身上一帶,摟住她的腰飛身而起,幾名高手先是一愣,隨即敏捷地躍起攔住他的去路。
鳳斐從腰上抽出一柄軟劍,身體在半空中旋轉。月華等高手並未擲出武器,看到刺來的長劍氣勢驚人,鋒刃帶光,猛地向下墜去,躲避軟劍的鋒芒。
趁着他們躲避的功夫,鳳斐已飛出包圍圈,踩過一個個烏黑的發頂,朝山道飛去。
幾人知自己上了當,忙提身縱氣追過去,於是乎,一片人海上幾個絕頂高手陸續踩踏飛過,站在地上的人呼聲不斷。
夏楚悅想不到鳳斐居然不戰而逃,她雖學了內力,但和這些站在武學巔峰上的人一比,仿若雲泥之別,要幫鳳斐也幫不上忙,只能緊緊摟住他,儘量不影響他。
後面幾人已經追近,大喊着“小子,休逃!”,心下卻驚訝萬分。
銀面男子帶着個人還能跑得那麼快,輕功當真了得,內力也必然深厚無比,這樣的後輩若去挑戰江湖十大高手,勝算很大,就算是清風樓主,也不一定比他厲害,他爲什麼要冒充別人?
結果那聲大喊過後,前面飛奔的白衣人忽然降了速度,追着的人以爲他後繼無力,臉上均露出喜色,心裡同時鬆了口氣,這才正常啊,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比他們這羣老傢伙還厲害,不是要嚇破人膽嘛,估計他剛纔用了什麼秘法,暫時提升了功力,才跑得那麼快;幾人運行功法,瞬間加快速度,幾瞬息的時間便追上了鳳斐。
鳳斐抱着夏楚悅停在了山道口,武家家主武雄峰踩在山壁上,飛躍到兩人身後,堵住他們的去路。
“嘿,小子,跑不動了吧!”丐幫幫主黃忠義笑道。
“武功不錯,怎麼就動了歪心思呢,騙誰不好,敢騙整個武林,想過後果嗎?”蜀山唐門的門主唐耀業冷哼一聲,比常人深的眼睛不時閃過一道陰霾。
鳳斐沉默不聞,擡眼望向他們身後。
幾人以爲他在使詐,臉上均露出輕蔑之色,他們在江湖混了幾十年,這種小伎倆豈能將他們唬弄。
“你們是誰?”這時,堵在山道處的武雄峰大聲喝問。
唐耀業、黃忠義、月華猛然反轉過身,看到他們身後站着第一排黑衣打扮的人,爲首卻是個身着紫衣的姑娘。
而擂臺附近的武林人士也都趕了過來,在黑衣人身後一丈遠停住。
“清風樓南風堂第九分堂。”紫衣姑娘氣定神閒道。
清風樓?
衆人聞言臉色均變,又是清風樓。
“你不是跟銀面男一起的那個姑娘嗎?”月華緊盯着她的臉,滿臉質疑。
“你也是騙子?”玉水從人羣中跳了出來,指着紫衣姑娘問。
紫衣姑娘,也就是速水擡眸望了眼鳳斐,接着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舉起手,露出一塊金牌。
看到金牌,丐幫幫主黃忠義驚呼:“清風令。”
只見金牌正面刻有‘清風’二字,下方是三道水波線,上方則有一個‘南’字。
不等他們辨別真僞,速水左右兩邊各五名黑衣人,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本冊子,從第一個開始,看着冊子念道:“岳家莊共兩百五十三口人,現任家主嶽兆正,高手排行榜上排名第七位。膝下一兒一女……”
衆人開始時奇怪於他們的舉動,聽着第一個黑衣人差別兒把岳家祖宗十八代交代一遍,都覺得無語,可等聽到後面,開始覺得不對勁了,最先喊住口的是岳家下一代繼承人,也就是嶽兆正的兒子嶽不凡,他稍顯驚慌地上前去阻攔:“快住口!不許再念了!”衆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重頭在後面,黑衣人唸到後面的內容顯然已經觸及到岳家的私密。
速水將第一個人揮退,第二個黑衣人上場,同樣拿着本冊子念,看起來很可笑,這是大家最初的感覺。可等第二被唸到的人,也就是唐門門主唐耀業像嶽不凡一樣站出來阻止時,衆人才真真正正變了臉色。
難道,這十個黑衣人手裡握着的都是一個人或是一個家族的秘密?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要對付誰,豈不是都輕而易舉,只要抓住對方的把柄,加以威脅,稱霸武林也不過是時間的事兒。
“肯定是清風樓!”
“對,只有清風樓纔會有那麼詳細又齊全的信息!”
“嘶,清風樓居然連岳家和唐家的私密都掌握得一清二楚,還有什麼是他們不知道的?”
“得罪誰也不能得罪清風樓,看來這話是真的!”
衆人交頭接耳議論不斷,心裡驚訝可想而知。
幾大勢力掌權人臉色都不好,神情陰沉得可怕,清風樓怎麼會對他們的事知道得那麼清楚?
兩人的震懾足矣,速水示意後面的八個黑衣人不必再念,她仍舉着金牌,氣運丹田,朗聲道:“今日出現在各位面前的銀面男子確實是清風樓的主子,但非昔日清風樓主。現任清風樓主乃前任之徒,盡得真傳,九年前便已接收清風樓,掌管清風大權。即日起,誰再敢出手對付樓主,就是我們清風樓的頭號敵人。”
話落,也不管全場的反應,手一揮,領着十個黑衣撤了。
而大家猶在震驚中,清風樓早已易主?
他們這才記起銀面男子,擡眼望去,山道口只剩武雄峰一人,銀面男子和他身邊的女人都不見了。
人呢?
原來,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速水和黑衣人吸引,鳳斐已帶着夏楚悅離開,兩人連飛帶跑,沒過多久就到了山腳,鳳斐立即馬不停蹄地帶她進了鎮子,回到清風樓。
“你幹什麼?”夏楚悅看着鳳斐的身影在房間內不停地轉悠,仍然沒回過神來。速水消失大半晌,原來是去找了幾個黑衣人過來,但後來出現的場面夏楚悅沒有時間欣賞,直接被鳳斐抱着飛下山了。更奇怪的是居然沒有一個人追過來,速水帶領的黑衣人能抗得住那麼多人?
“離開。”鳳斐頭也不回地道。
夏楚悅見鳳斐來回忙活根本什麼東西也沒收拾,嘴脣抿了抿:“帶上錢,要什麼不能買?”
鳳斐身子一頓,扭頭看向夏楚悅:“還是娘子聰明!”
說着,握住夏楚悅的手向屋外走去。
夏楚悅哭笑不得,他還真說幹就幹啊。
鳳斐感覺拉力受阻,不解地回頭看向定在原地的夏楚悅。
“離開這裡又能去哪裡?”她淡淡地問。
她可以躲到任何地方,可他不行,華妃在龍蘭皇宮,鳳斐現在仍是龍蘭的風國舅,如今他要做的不是逃,而是想辦法應付龍希寧接下來的刁難。
鳳斐眸光一暗,“隨便,只要龍希寧找不到你的地方都行。”
“那你呢?從此和我隱姓埋名?”巧遇龍希寧的不知所措已然被壓下,這個時候夏楚悅恢復了冷靜沉穩。
聞言,鳳斐沉默了。
夏楚悅微仰着臉,深若古井的漆黑雙眼注視着他,“離開是必須的,但不是現在。”
鳳斐緩緩擡起手,輕撫上她的臉:“我會派清風樓的人殺掉方雄,你先和我離開這裡。”
方雄,是殺手堂的頭子,因爲殺手堂接了任務刺殺夏楚悅,之前鳳斐已命令魔教滅了殺手堂,方雄重傷逃脫,就失蹤了。
直到前兩天,清風樓的人才發現,暗閣閣主的上門女婿居然就是失蹤的方雄,已化名爲方天雄。
鳳斐將此事告之夏楚悅,夏楚悅便決定等武林大會結束後,找方雄報仇。
按照鳳斐的推測,方雄即使被人追殺,即使被滅門,也不願供出僱主之名,和僱主必然關係非淺,夏楚悅找方雄一是爲了報仇,更重要的是找到買兇殺人的幕後黑手。
夏楚悅聽了鳳斐的提議搖了搖頭,“不,我要親自解決。”
鳳斐可以幫她,但她不想事事都依靠他。她不是古代三從四德的女人,所有的事都要依賴於男人,凡事可親自動手的,她都不想加以他人之手。
這是原則性的問題,便是鳳斐,她也不會鬆口。
鳳斐和她相處得越久,越瞭解她的性子,知她在某些事情上說一不二,而面前這事正好就在她的原則範圍內,只能無奈地喟嘆一聲:“早知如此,我必不會告訴你方雄之事。”
夏楚悅眉毛微挑,她怎會不明白鳳斐的意思。
“放心,只要有我在,他決不能帶走你。”鳳斐忽然信誓旦旦地說,既然不能走,那就盡他所能護住她。
“或許他不會來找我。”夏楚悅抿了抿脣角,說出來的話沒多少說服力。
鳳斐對她這句話沒有任何信心,今日龍希寧跑掉,只是接受不了他和夏楚悅在一起的事實,等到龍希寧冷靜下來,依着他霸道冷絕的脾氣,定會來找他們。
當天下午,便有人來傳話,一位姓龍的公子來找兩人。
鳳斐看了夏楚悅一眼,該來的終究要來,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希望能早些解決吧。
龍希寧被清風樓的人領到了三樓雅間,一進門便看到坐在房中的一男一女。
鳳斐臉上的面具已經摘下,露出完美的俊顏。一襲白袍襯得整個人更爲丰神俊郎。
夏楚悅挽着簡單的髮髻,素顏打扮,身上穿了一件淡藍色長裙,外套一件白色輕紗,天藍色的腰帶束住細腰,將優美纖細的身段完美地展現出來。
龍希寧神情難測地在門口停了片刻,才邁步走入房中,徑自坐到椅子上。三人呈三角形坐位,誰都沒有開口。
龍希寧眼睛冷冷地掃過鳳斐,接着停留在夏楚悅臉上。
“沒有什麼話要和本王說嗎?”上午的痛苦失意已經退去,他俊顏冰冷,眼神無波,說話的語調平板無瀾。然而,隱藏在表面下的是一顆劇烈跳動的心,彷彿將他所有的情緒都集中在心臟,其他地方再也看不到。
夏楚悅雖早有準備,但她和龍希寧真沒什麼可說的。曾經,他倆一直不對頭,他厭她輕她賤她辱她,費盡心思要休掉她;而她,同樣看不起他,也在用盡法子脫離他;他們在一起只有冷嘲熱諷,幾時好好說過話?
現在兩人分開數月,關係更爲複雜,而他對待她和以前也不一樣,她倒不知要怎麼和說話了。難道再來幾句冷嘲熱諷?
劍眉在等待過程中不覺向中間聚攏,龍希寧銳利的眸子暗沉如暴風中的翻滾海浪。
鳳斐靜靜凝望,他不認爲夏楚悅對龍希寧有什麼特殊的感情,仍難免有些擔心,她會和龍希寧說什麼呢。
夏楚悅沒有讓兩人等太久,她直視着龍希寧,平靜地問:“寧王爺已經把休書給了我,爲何還要隱瞞衆人?”
鳳斐眨了眨眼,休書?龍希寧已經立了休書?
龍希寧的臉迅速陰沉,雙眼充血,死死地釘在她眼睛上:“休書?本王何時給你寫過休書?”他確實寫過,可休書早就被他毀掉,她就算看過也沒有證據。
“哼,你不覺得自己應該先和本王解釋一下你和風飛的關係嗎?至於休書,本王從來沒寫過那東西。”
其實夏楚悅也只是詐一下他,當初龍希寧託玲瓏交給她的信被她不小心弄丟,她來不及打開信封看裡面的內容,因此也不知那封信到底是不是休書,現在龍希寧表現出一副震怒的模樣,似乎真的沒給她寫過休書,難道是她猜錯了。
見夏楚悅只是沉默地蹙眉,龍希寧冷冷一笑:“本王沒有休掉你,別想給自己的爬牆找藉口。不管你和風飛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從現在開始,你們再沒有關係。明天你就和本回龍城,回去後有的時間解釋。你現在不願解釋,那就先想想,到時要怎麼和本王說吧。”
來之前他已經想過,不管夏楚悅之前和風飛發生過什麼,就算她背叛了自己,她依然是他的女人,他的王妃,就算把她綁在王府,他也決不會放開她。得不到她的心,也要得到她的人。他得不到她,別人也別想碰她。
霸道而冷酷的男人,即便對待心動的女人,也決不手軟。
更何況,他並不覺得自己有多愛夏楚悅,只是覺得越得不到的才越想要,原本就屬於他的人,沒有道理讓給別人。
只要他擁有了她,就不會像現在那麼心心念念着她,他會變回原來那個心無旁雜的寧王爺,而不是現在這樣一個被一個女兒牽動心神,變得不像自己的男人。
鳳斐冷聲道:“不可能!”
他的氣勢比龍希寧更強,更霸道。
龍希寧眼神如一柄利劍射向他,眼中燃起熊熊怒火,面部肌肉微微抖動,努力壓制着殺掉鳳斐的衝動,“風飛,本王還沒找你算賬!”
鳳斐勾了勾脣,眸光流轉,雖然是在笑,可眼裡的寒意不比龍希寧的少。
龍希寧嗤笑:“這纔是你的真面目吧?清風樓主!誰能想得到風流紈絝的風國舅有一身好武功,居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清風樓主。你隱瞞身份潛伏龍蘭有何目的?”
“以爲自己是清風樓主,就天下無敵了?就算你是天下第一高手,在軍隊面前,也得乖乖低頭。就算你有個受寵的姐姐,本王也能叫你立刻變成階下囚。”
“不想死就別再來招惹本王,以及本王的女人。”
說完,他倏地起身,伸手去抓夏楚悅的手腕。
“我說了,不可能。”鳳斐擋住他的手,淡淡一笑,語氣卻強硬而堅決。
“敬酒不吃吃罰酒!”龍希寧怒哼一聲,化手爲爪,如同雄鷹捕獵一般擊向他。
鳳斐輕鬆地擋下他的偷襲,“那就看寧王有沒有本事了。”
“哼!”龍希寧重重地又哼了一聲,另一隻手握成拳頭,砸向鳳斐的胸口。
鳳斐身子傾斜,避開他的拳頭,同時衝夏楚悅道:“娘子先出去。”
夏楚悅早在兩人動手時便已起身退到一邊,她對自己有幾斤幾兩很清楚,兩個高手打鬥,決不是她這個才練了幾個月內功的人能比的。鳳斐只是下意識地喊了一句,結果卻把平時調戲夏楚悅的稱呼喊了出來。
龍希寧聽到‘娘子’二字,身子猛地頓住,不敢置信地看向夏楚悅,“他喊你‘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