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然沒辦法,又不敢離開連翹的身邊,只得差遣了一個得力的丫鬟出去請外面的穩婆,卻足足等了兩個時辰,都沒有等來人。
眼見着連翹連叫聲都有些費勁,喬然在屋內只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急到了極點,卻沒有一點的辦法。
外面的窗子房門等會漏氣的地方都被厚重的簾子遮擋了起來,屋內越發的顯得有些昏暗。外間已經是黃昏了,連翹的肚子卻仍舊沒有反應。連翹躺在牀上,不時的出聲,卻是細小如蚊蠅一般,看了都叫人心疼的慌。
府醫站在門外,聽着屋內的聲音,不由得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意。早上的時候,老夫人特意叮囑,要在穩婆的飯菜裡下點東西,只讓她脫力不能幫忙就好。至於少夫人和未出生的孩子,若是到時候生個小少爺,那就一併送走!若是生個小千金,那便罷了,留着性命倒也無妨!
在這展府內呆了許多年,府醫也替老夫人處置過許多這樣的事情。如今做起來,倒是得心應手,不過是對象從一個妾侍換成了正房少夫人罷了!
眼見着那門再次被“吱呀”一聲打開,喬然急切的走出來,問道,“翠屏回來了麼?”
一旁的丫鬟茫然的搖頭,道,“不曾。”
喬然頓時一跺腳,道,“這小蹄子,怎的這個時候還沒回來!這都出去快三個時辰了,再不回來,天都要黑了!”說着,又看向府醫,道,“王大夫,要不您先進來看看?”倒不是喬然病急亂投醫,而是此刻實在沒了法子了。若是連翹當真有個三長兩短,誰都負不起這個責任!
聞言,府醫臉上也有些爲難,道,“喬然姑娘,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我身爲一個男人,怎麼能進夫人的房中呢?要不然這樣吧,你去把老夫人請來,若是她同意,我再進去也不遲,你說呢?”
府醫也有自己的打算,這件事兒非同小可,他要做,便得拉上老夫人這座大山,這樣到時候有了老夫人作保,便是少爺回來,也奈何不了自己!
府醫打算的好,卻不知老夫人此次是打定了主意,要將他當作棄子來用的!
喬然不敢耽誤,立刻喚了丫鬟去請老夫人過來。這次,展母來得倒是快,不過片刻,便帶着貼身的丫頭小青一起來了。
“怎麼樣了?”展母看了一眼府醫,見他給了自己安定的眼神,轉而問向喬然。
喬然“撲騰”一聲便跪了下來,帶着哭聲道,“老夫人,你救救少夫人吧,她快不行了!宮裡的穩婆起不來牀,外面的人到現在都沒找來,現在只剩下府醫了!”
“府醫?他可是個男人,這絕對不行!”展母當下便揮一揮手,道,“咱們展家可是大戶人家,怎麼能叫一個男人進正經夫人的屋子呢!更別說,這還是生孩子的大事兒!去,再請穩婆來!”
展母早就知道連翹難產了,當下就喜不自勝,這次她算是打對了如意算盤,壓根不用別人出手,只要連翹自己熬不過去這關,那她跟孩子八成都會一命歸西了!
見狀,喬然頓時猛地在地上磕起了響頭,直將地上都染上了殷紅的血絲,“老夫人,求求您了,少夫人現在真的是命懸一線,危在旦夕了!您若是不管她,那
她就真的不行了啊!”
被喬然這幅模樣嚇到,展母立刻扶了小青的手,道,“哎喲,我頭好暈,你扶着我去那邊坐一坐吧。王大夫,你進去看看吧,記住,只許把脈,切忌男女大防!”
得了展母的話,府醫拱了一拱手,道,“老夫曉得。”說完,繞開跪着的喬然,轉身進了產房。
見府醫終於肯進去,喬然再也顧不得其他,也不擦頭上的血跡,提了裙子起身,忙忙的跟了進去。
展母坐在外廳的椅子上,就着小青的手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咱們且等着吧。”
上午喬然派出去的丫鬟早就被展母的人截了,囑咐好了天黑之前是不許回來的。如今沒有穩婆,屋內只有沒經驗的小丫鬟和不能沾染孕婦的府醫,這連翹就是順順當當的生孩子,也要費好大的勁兒呢,更別說,現在還難產了!
什麼是難產,那就是閻王爺收回了大半條的命,就給人留了最後一口氣的,能不能撐過來,那都得看她的造化!展母纔不信,連翹能有那麼大的造化,能在閻王爺那轉一圈,還好好的回來!
便在此時,忽見小嵐跌跌撞撞的走進來,喘氣都有些上不來,指着外面道,“老夫人,宮裡,宮裡來人了!”
這一句話,頓時叫老夫人剛接着茶杯的手猛然一顫,啪的一聲,便摔在了地上。她顫着身子起身,道,“你說什麼?”
小嵐喘了一口氣,慌着神色道,“宮裡來人了,說是神醫,專程來給少夫人接生的!”
話音未落,便見門外走進來三個人,當先一位器宇軒昂,一望便是人中龍鳳。只是他的着裝太過華美閃耀,一身的絳紫的長袍上更是秀滿了珠翠,貴氣逼人,也閃亮逼人。
身後跟着兩位女醫打扮的人,左側的那位,看模樣極爲俊俏,眉眼之間更是靈氣動人,且帶着幾分冰山似的高冷,叫人傾心卻不敢靠近。而右側的那個,雖然面貌平凡,可卻從身上散發着藥物的氣息,面相上就帶着幾分的醫者仁心的模樣。
“這位便是展老夫人吧?”來人當先拱了拱手,道,“我是慕君彥,皇上下旨親封的一等神醫,慕神醫便是我了。”
展母微微一愣,似是不相信面前之人的真實身份,呢喃了一句,“神醫?”這神醫怎麼會突然來她們家呢?莫不是展家走漏了風聲不成?想到這裡,展母頓時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見對方絲毫沒有什麼反應,慕君彥又將扇子打開,閒適的揮了一揮,漫不經心道,“若是按着規矩,我乃是當朝的一品大員,便是老夫人你,見了我也得拜呢。”
聞言,展母頓時與小青面面相覷。小青當先反應過來,低聲在展母耳邊道,“老夫人,這慕君彥,好像就是治好皇上病的那位神醫啊!他怎麼會來這裡呢,難道是皇上知道了什麼不成?”
小青這話一出口,展母頓時將她的手拍到一旁,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這才滿臉堆笑的走過來,道,“原來是慕神醫大駕光臨,老婦人有眼不識泰山,真是失敬失敬!”
一面說,展母一面趕緊吩咐道,“都等什麼,快看茶!”
慕君彥揮一揮手,道,“哎,我又豈是俗人?這些繁
文縟節,便免了吧。我來,就是奉了聖上的旨意,前來查探展夫人現在的狀況的!皇上聽說展夫人難產,很是擔憂,特意命我來看一看的!”
說着,慕君彥就要往內室走去。老夫人見狀,立刻使了個眼神,小青便忙忙的走過去攔下了他。
展母穩了穩心神,這才道,“慕神醫,照理來說,您是皇上親封的神醫,老婦人不該攔着您的。可是呢,這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媳婦兒一個婦道人家,您去了產房,又看了她,那以後,我展家的臉是要也不要了?”展母打定主意,事情已經進行到這裡,那就再也沒有回頭的路了!
她早上的時候一時衝動,將那宮裡的穩婆都給下了瀉藥,如今還在牀上躺着。眼前這位既然是神醫,那必定能查出來!既然如此,她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攔着這神醫,不讓他進產房,到時候只等連翹一命歸西,再也沒有回天之力,皇上縱然權力大,總管不了生死簿!就算回頭展長青怪罪到自己,她總歸是親孃,不行就拿幾個抵命的,也就罷了!
展母原先只是想要圖財,如今發展到害命,雖說是一時糊塗,可也是心內貪慾不足所致!她以爲自己說的災情在理,卻不知,看到慕君彥眼中,卻彷彿跳樑小醜一般。
慕君彥將一雙銳利無比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展母,直到後者心虛的將眼神避開,這才哈哈大笑道,“是我的疏忽,老夫人不提醒,我倒是還忘記了呢。抱歉抱歉!”說着,又皺眉道,“可是皇上下旨說要讓我來看此事,如今我來得匆忙,竟然只帶了兩個隨身的丫頭,還是個不怎麼懂藥理的,這可如何是好?”
站在慕君彥左側的女醫立刻站出來,道,“師傅,不如我們兩個進去看看展夫人是什麼情形,然後出來再跟您如實彙報吧。您這剛從外地趕回來,可還一口飯都沒吃呢!”
女醫這話一出口,一旁的老夫人不等慕君彥說話,便忙忙道,“原來慕神醫這麼辛苦呢,小青,快去吩咐廚房備好酒菜,招待慕神醫!”說着,又看着慕君彥,滿臉都是笑意,“慕神醫,您就照着這小醫官的話做吧,這樣很是妥當呢!更何況,您也的確進了我媳婦兒的院子了,也算是看過她了呀!”
這一番話說出來,慕君彥這才裝模作樣的露了個笑臉,道,“既然是這樣,那咱們就去別處坐着吧,秋棠,你們兩個看完了之後,記得來跟我彙報情況,一定要看仔細了啊!”
喚作秋棠的女醫立刻應了,看了右側的女醫一眼,兩個人齊齊轉身,進了產房之內。
慕君彥看着她進去,這纔在展母的再三邀請之下,慢慢悠悠的離開了這院子。只是那回眸望去的眼神之內,卻多了幾分的得意和獻功。
再看他望過去的方向,正有兩道黑影飄然而落,在衆人都沒有察覺的時候,進了那包裹嚴實的產房。
天色已經有些暗沉了,屋內更是早點上了燈籠。燭火將屋子裡照的有些昏黃,一股子的血腥之氣撲鼻而來,直叫百里清如剛站穩的身子有些發暈。
黎秋棠手腳俐落的將那府醫從後敲暈,又毫不客氣的踢到一旁,這纔對着一臉警惕的喬然道,“別怕,我們是來幫你家夫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