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清如這明擺着的逐客令,直叫淑妃嘔的臉都漲紅了起來。今兒個前來的目的一個都沒達到,卻反而被皇后擺了一道,她縱然心中萬千不甘,此刻卻只能行了禮退出了坤寧宮。
剛出坤寧宮的大門,淑妃便站定了身子,“啪”的一巴掌便甩在了芷若的臉上,恨恨道,“沒用的奴才!”而後便氣呼呼的回了未央宮。
這些人剛一出門,白芍青嵐等幾個丫頭瞬間便笑着抱作了一團。
百里清如好笑的看着她們,道,“瞧你們幾個,什麼大的事兒,也值得這麼開心了?”
白芍一面擦着淚,一面喘着氣兒道,“娘娘,我真是太崇拜你了!高,實在是高!”說着,她又解氣的看了眼外面,道,“我就看不慣那淑妃趾高氣昂的樣子,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身份,也配在這裡發威麼,哼!”
百里清如斜眼看了看她,道,“也不知方纔是誰在我面前嚇得跟什麼似的。得了,別以爲你現在說奉承話就能免了你的罰。俸銀照舊扣,過幾天發了銀子,自己出宮去聚合齋買幾樣點心給青嵐她們幾個分了。至於圍着宮中跑三圈麼——”
說着,她在青嵐等幾個人的竊笑中,突然收了笑容,瞪着眼睛道,“你還不快去跑!”
聞言,白芍頓時吐了吐舌頭,響亮的答道,“奴才遵命!”一面說,一面就提了裙襬跑了出去。直到她離了坤寧宮老遠,還能隱隱約約的聽到白芍的喊聲,“淑妃娘娘,奴才知錯了!”
坤寧宮中的笑聲在靜止了一瞬之後,再次爆發出成串銀鈴般的笑意。
扶桑樹上的小奶娃已經在天上跑了一圈,此刻正拖着一身的疲憊落到了東海之中。月影清輝流轉,夜色將白日偷換。
未央宮的宮燈已經被點燃,正由着宮人重新將宮燈懸掛在殿外。見到祁承璟進來的身影,宮人們頓時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參加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聽到外間的聲音,杜子燕正在吃着點心的手頓時停下,扔下點心三兩步回到了牀榻之上歪倒了身子,表情也霎時變得柔弱了起來。
祁承璟走進來之後,便見杜子燕一副病美人的模樣臥在牀上,眉宇之間盡是一片憂愁。他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跟隨着抽動了幾下,隨即大步走過去,關切的問道,“子燕,你這是怎麼了?”
杜子燕這才擡起眼,柔柔弱弱的看向祁承璟,“回皇上,臣妾沒事。皇上您怎麼這時候來了,不是說今夜有公事麼?”
祁承璟坐在她的身邊,握住她的手,柔聲道,“這不是宮人來報,說是你身子不舒服麼?是了,朕今兒怎麼聽到宮中有丫鬟一直在喊‘淑妃娘娘,奴才知錯了’,這是怎麼回事啊?”
聞言,杜子燕的臉色頓時青了又白,好一會兒才道,“無事,只是兩個丫頭起了爭執,皇后娘娘懲罰她的丫鬟而已。至於爲什麼她要讓宮人圍着皇宮說這句話,臣妾也不懂呢。”
祁承璟皺了皺眉頭,道,“皇后也太不像話了,讓宮人在宮中大呼小叫的喧譁,實在是不成體統!這件事讓你受委屈了,都是朕不好,。”祁承璟一面說着,一面
輕柔的撫摸着杜子燕的臉龐,觸手滑膩,手感柔軟,只是,他總覺得這臉有哪裡不對。
似乎他記憶中的女人,並不是現在的這幅樣子。只是她應該是何種模樣,祁承璟竟然一時也想不起來。
杜子燕順勢倒入祁承璟的懷中,嬌聲道,“只要皇上還對臣妾好,那不管別人說什麼,臣妾都不怕!”
女子身上的香氣霎時傳入鼻端,祁承璟只覺得自己的血管都要爆裂開來,唯一的疏解之路,便只有面前的女人。感覺到她對自己的吸引,祁承璟再不遲疑,擁着杜子燕便倒在了牀上。
上元節花燈會,整個臨安城三天不鎖城門,徹夜不眠。整個皇城也都陷入了花燈的海洋,一派熱鬧的氣象。
家宴的時候,因着太皇太后身子不適,是以,這家宴上便只有四五個人在場。
百里清如原應坐在祁承璟的身邊,可杜子燕卻提前將這位子佔了去,且一臉無辜的望着百里清如,拒不讓座。
祁承璟還沒到,屋內只有太后、蘇怡姜、以及杜子燕在。百里清如看着杜子燕這幅模樣,剛想說話,便聽的太后在一旁淡淡道,“罷了,不過是個家宴而已,又沒有外人在場,何必要爲了一個座位爭來爭去呢?沒得失了身份,叫人笑話!”
聞言,百里清如頓時冷笑道,“母后這話說的倒是有些奇怪了,這古往今來,妻妾不同桌。正妻坐着,哪有妾也跟着坐的道理?雖說淑妃是入了後宮,也有了品階,可也沒聽說過還能越過本宮這個皇后的理兒吧!今兒個淑妃佔了本宮的位子,本宮若是不計較,豈不是跟祖宗的家法過不去?!”
她一口一個規矩家法,雖言語刻薄,卻說的是實情,且句句都在堵太后的嘴。
“放肆!你也知道規矩家法,那你這般跟哀家頂嘴,是不是也沒有將家法放在眼裡?”太后氣的將手中的茶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喝道。
百里清如看了她一眼,道,“母后,現如今是誰不懂規矩,可是明擺着呢。您若是非要偏袒自己的侄女兒,那本宮的確不能說什麼。不過一個座位而已,本宮可以不坐。飯,本宮更可以不吃。但是母后,這醜話我卻要說在前頭,若是有朝一日本宮知曉了什麼齷齪事情,那就別怪本宮心狠手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齷齪事情?!”太后被她凌厲的眼神看的有些心中發虛,頓時強撐着問道。
百里清如冷冷一笑,正準備說話,便聽的杜子燕突然站起身跪了下來,“皇后別生氣了,都是子燕不懂規矩,您千萬保重鳳體,莫要爲了子燕而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啊!”
在她跪下身子的那一剎,門口已然走進一個丰神俊朗的男子,正是祁承璟。
見到自己的愛妃跪在地上,祁承璟頓時大踏步走進來,一把將她扶起來,關切道,“地上這樣涼,你跪着做什麼?快起來。”說着,又看着屋內劍拔弩張的氣氛,問道,“皇后,這是怎麼回事?”
許是他那麼小心翼翼對待別人的眼神刺痛了她的心,百里清如竟然剎那便有些紅了眼眶。她擡高了頭顱,也將淚意逼了回去,冷聲道,
“皇上還是問你的愛妃吧!”
杜子燕嬌柔的聲音及時響起,“都是臣妾的錯,方纔想要跟太后說話,便坐在了她的右面,卻不想,那是皇后的位子。皇后讓臣妾起來,太后就勸了兩句,就成現在這個模樣了。”杜子燕表面上是在勸架,可這話裡的意思,卻是越發的將衆人往她表達的那層意思上帶。
“是這樣麼?”祁承璟聽完,卻是看向百里清如,想要聽她的回答。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心裡總有個聲音在提醒自己,皇后不是這樣的人。可是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自己卻如何都想不起來,這種感覺,很不好。
看到他眼中的遲疑,百里清如彎起脣角,眼中卻帶着幾分的痛意,“回皇上,一字不差。”說着,百里清如又道,“臣妾身子不適,先告退了,你們,好好吃。”
說完,百里清如再也不看屋內衆人的眼神,轉身便走了出去。一旁伺候的青嵐見狀,也忙忙的行禮告退,追了出去。
祁承璟看着百里清如憤而離開的背影,突然覺得心口一疼,那種壓抑的感覺,讓他甚至想要拿自己身邊的杜子燕開刀。這種想法一冒出來,他頓時嚇了一跳,不,杜子燕是他最愛的女人,他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呢?
這頓沒有百里清如的家宴,祁承璟吃的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舒坦。雖然身邊是愛妾的各種殷勤,可祁承璟總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而此時的百里清如,心情更是糟糕到了極點。只要一想到方纔祁承璟看杜子燕的眼神,她的心中就一陣陣的發疼。那種將心緊緊地絞在一起的感覺,幾乎讓她有些窒息。
青嵐有些擔憂的走過來,輕聲道,“娘娘,夜深了,早些休息吧。”她就這麼坐在窗邊看着外面,已經發呆一個多時辰了,叫誰看着都心酸的慌。
百里清如卻忽然開口,道,“青嵐,你說我是不是挺多餘的?”在前世的時候,她真心實意的對姐妹,可是姐妹卻轉手葬送了她的性命。而到了這裡之後,她以爲自己可以重新開始一切,可是,她愛的男人,卻再次以同樣的手法,幾乎將她的心都給凌遲了。
青嵐鼻頭一酸,忍着淚意道,“娘娘說什麼呢,您怎麼會是多餘呢,這一切都是淑妃從中作梗,皇上那麼愛您,你們經歷了那麼多事情,感情不可能說變就變的呀!”若不是淑妃,皇上皇后現在怕還是那麼如膠似漆吧?只是,青嵐也不敢確定,這話雖然是哄百里清如,可是她心裡卻清楚,自古紅顏未老恩先斷,進了後宮的女人,又能有幾個真正好命的?或許,皇上登基的一天開始,皇上皇后的感情就已經開始變質了吧。
畢竟,醒掌天下權的是皇上,可皇上也是男人,男人也都會想醉臥美人膝。如今,皇上不過是將這兩樣都做到了而已。
百里清如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祁承璟剛開始臨幸杜子燕的時候,她甚至還想找秦嬤嬤去查探事情的真相。可這些時日的忙碌,也叫她忘了這件事。而今夜,祁承璟的那個眼神,卻叫她頓時清醒了。
自古只見新人笑,誰聞舊人哭。如今她不過是個舊人而已,所謂的陰謀,也是自己欺騙自己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