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廂還執着這個,不免有些陰鬱。嫁入靖王府這些時日,她已然將靖王府當作了自己的家。而祁承璟的安危,也在不知不覺中列入了她的關心列表。而那廂說書先生的話,卻又再次吸引了她的心思。
只見那人捻了捻稀疏的鬍鬚,將手中烏木一拍,換了個話題道:“說了這麼些,諸位大概都心內沉重的慌,那我再來說一件趣事。洛陽城有一家玉器行,諸位是都知道的。這家玉器行的主人本姓鳳,上月遠赴崑崙採玉時,得了個千年難尋的稀世珍寶,下月初一,要在洛陽城舉辦一個展出會,替這個稀世珍寶取名字。那鳳家家主言道,若是取的名字能合了自己心意,便可在鳳家的玉器行內任意挑選一件寶貝帶走,貴賤不論。”
“哦,有這等好事?林老伯,你可莫要騙咱們。”座下有一位面白無鬚的中年男子飲了一口酒,向着臺上喊道。
那說書先生眯着眼睛,捻着自己的山羊鬍笑道:“我林青說書這些年,別的不論,小道消息卻是第一準的。不過,諸位也不妨當作笑話聽了,一笑便罷。今兒個就到這裡了,我要回家咯。”說着,他起身收拾了自己的傢伙什,慢悠悠的出了茶樓,只留下深色各異的衆人。
百里清如站在二樓的包廂內,將摺扇在手心拍着,一雙眸子帶着耐人尋味的笑意:“洛陽城?倒是個好去處。”
夜已深,有稀疏的星懸在空中,散着清冷的光芒。夜風漸起,寒鴉的叫聲偶爾響起,爲這漆黑的夜色裡增添了一抹沉重。
有男人站在窗前,影子被燭光拖拽的極長。身形雖然瘦削,卻並不顯弱,反倒帶着一股的冷寂。
“主子。”齊瑋從門外走進,帶着滿身的涼意。
“回來了?”祁承璟看了他一眼,問道:“事情辦的如何了?”
齊瑋略微一頓,道:“出了些麻煩。”說着,走到他面前,低聲道:“黃河的堤口是被人爲挖開的,可是,與此有關的人,都在咱們來的前一天,或被血洗,或憑空失蹤。所有線索都已經中斷,便是查起來,也頗爲艱難。”
祁承璟聞言,露出一抹冷笑,眸子裡帶着嗜血的光:“那就從死人身上找線索,我就不信,這偌大的青城縣,就找不出一個線索。”
“是。”齊瑋神色凝重,領命出了房門時,順道將門關了上。
聽得吱呀一聲,祁承璟輕輕的呼出了一口氣,擡眼看着天上的月,神色變得有些溫和。
他的小狐狸,現下會在做什麼呢?會不會也如同他這般,站在窗前,對着明月,想着他。想到這裡,祁承璟忍不住一笑,以他養的那隻小狐狸的性子,肯定是不會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的。
百里清如自然沒有老老實實的在家中呆着。
正是夜深人靜之時,萬家燈火早已熄滅,唯有晗安閣的房前還掛着一盞燈籠,迎着夜風緩緩的飄着,像極了引路的燈。
有女子貓兒一般的溜出了房門,如同暗夜中的魅,不帶一絲聲響。
夜色中的靖王府,帶着幾分的暗沉。表面看起來很是鬆懈,實則處處機關。
百里清如一路敏捷的躲避着暗衛和機關,待得走到那一
扇朱漆木門前,這才露了一抹得意的笑。小心的將門打開,躡手躡腳的溜了出去。
卻不知,身後有一抹暗影緩緩從濃重的月夜陰影中走出來,帶着思慮,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
這個王妃,果真不簡單呢。
正是江南好風景。
十月的天,北方已然帶上了寒氣,江南卻還是一副霧雨氤氳的好光景。
青城山不過數十里,便是蘭陵城。雖相隔很近,卻是一個悽慘好似煉獄,一個繁華如天堂。
天公不作美,正飄着細細密密的雨絲,夾雜着寒意侵入人心。然即便如此,街上的人煙也不見稀少,衆人似是已然習慣了這般的天氣,臉上依舊帶着閒適的模樣。
有眉目清秀的男子一臉興致盎然的握着手中的摺扇,輕輕的敲打着手心。他的面前,則是一座華美精緻的樓宇。正上方書寫着“故人樓”三個字。
“猶似故人來麼?”男子脣角含着一抹笑,輕聲念道:“倒是一個別有意境的名字。”說着,徑自走了進去。
大廳裝修的倒是別具一格,不同於外間的華美,內中倒是極爲婉約,處處都透着一股子的精緻。就像是一個古典的美人,裹着華麗的外衣,內中還是一副江南水鄉的柔軟。
有小二走來,唱了諾,道:“客觀,打尖還是住店?”
“唔,住店。”男人思忖了一下,回答到。
“好嘞,客官您隨我來。”小二很是熱情,卻又不見諂媚,行事說話都十分的討喜。
待得將男人帶進了房門,見他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小二這才問道:“您先歇着,有吩咐隨時喊我。”
男人嗯了一聲,那小二便知趣的退了出去,臨出門前,還細心的將門合了上去。
將滿頭青絲打散,鏡中便出現一張絕美的容顏。正是數日之前離家出走的百里清如。
那日在茶樓裡聽說了洛陽城的趣事,她便存了心思。剛巧祁承璟不在府內,又沒有別的玩意兒做樂子,她索性便離了王府。
只是,連翹看的緊,且帶着她,難免不被人看穿她其實是在裝傻。是以,她便趁了月黑風高夜,捲了細軟,留了書信,租了馬車,一路直奔洛陽城而來。
卻不想,眼見着距離洛陽城還有兩天的距離,那車伕卻突然生了病,她只能給了車伕銀兩隨後再作打算。百里清如緩緩的梳着一頭青絲,在心內暗自盤算着。如今她身上的盤纏倒是還夠,只是人生地不熟,今兒個就暫且歇着,明日還得再租一輛馬車,儘早的過了眼癮,好在祁承璟回去之前,先溜回靖王府去。
這些時日,她趕車也的確累得慌。當小廝將洗澡水送進來之後,她便將門掩上,赤身進去,預備着舒舒服服的泡上一泡。
孰料,剛進去身子,便聽見外間的喧囂。
門外有踉蹌的腳步聲響起,緊接着,她的門便被大力撞開。
百里清如將一旁的裹布扯過,一手覆着胸前,右手霎時便將長劍握在手中,指向來人。
眼前映出一張女子的臉,滿眼的驚慌失措。看到突然指過來的劍尖,她頓時軟了身子,跌倒在了地上。
百里清如見狀,將裹布披在身上,遮住了滿室的春光,冷聲道:“你是誰?”
那女子這才反應過來,卻是哀聲道:“姑娘,求你救我一命吧!”說着,顫抖着身子跪在地上,蓄着滿眼的淚。
還未等百里清如反應過來,便聽見外間的喧囂聲越來越近,那女子頓時跪着向前走了幾步,帶着慌亂和哀求,道:“求求你了,來世結草銜環我也會報答你的。”
百里清如頓時有些明白了過來,雖然不想惹麻煩上身,可是看着這麼個嬌滴滴的女人在她面前求饒,她也有些心軟。況且,她能感覺到,這人並非壞人。
於是她大步走過去,將門重重合上,指着牀下道:“躲進去。”
那女子聞言,忙的帶着感激的神情,撐着軟軟的身子,躲進了牀下。
門外響起重重的敲門聲,有人在門外惡聲道:“開門開門。”
百里清如帶着幾分的慵懶,回道:“誰?”
話音未落,便見門再次開了。只是,方纔是因爲她忘記插門,所以被小姑娘給打開了。可這次,卻是被人生生踹開的。
一個身着紫衣的男人當先走了進來,見到室內的光景,先是愣了一愣,繼而惡聲惡氣的開口問道:“丫頭,我問你,方纔是不是有一個女人進了你的屋子?”只是,他那雙眼卻是滴溜溜的在百里清如的胸前打轉。
身後跟進了兩男一女,爲首的的女人年約四十,一張臉上被脂粉塗抹的看不出原來的神色。眉眼倒是生的極好,看的出年輕時也是個美人,只是她此刻的神色卻是有幾分的尖酸:“確定是進了這個屋子麼?”
那男人立刻換了一副恭敬的神色:“瑞娘,有人看見那賤人往這個方向來了,想來是這個房間沒錯。”
“那就搜。”被稱作瑞孃的女人聞言,想都不想的發號施令。
鋒利的劍尖突然就指上了她的脖子。
窗外已然日薄西山,連帶着劍尖上都泛着幾抹冰冷的寒光,有女人的聲音冷漠的傳來:“搜我的房間,誰借給你的膽量?”
瑞孃的神色頓時變了幾變,她這才注意到,這個穿着浴衣的柔弱女子,手裡正握着一柄寶劍,眉眼的神色冰冷的足以將人凍結。
然而她畢竟是經歷過大場面的,頓時強作鎮定道:“姑娘,我們素不相識,我來只是爲了尋找一個人。若是找到了,我帶走便是,定然不會爲難姑娘。或者,你要是直接將她交給我,瑞娘感激不盡。”
“姑娘?我便是姑娘,你找的可是我?”百里清如看了眼瑞娘,手中的劍仍然懸在距離她喉嚨不到一寸的地方。
瑞孃的心都掛到了嗓子眼,那劍雖未直接碰上她的脖子,可那上面的寒意,卻已然傳進了她的心裡。
周圍男人有些傻,反應過來後,頓時吼道:“小丫頭,你要是識相,就趕緊放開瑞娘,否則,待會老子連你一塊......”話音未落,他突然感覺小腹一疼,整個人都被一股力道給踹的趴在了地上。
眼前的女人很是閒適的收回腿,將浴袍重新裹緊,將劍收了回去,冷冷的說道:“我這裡沒有你們要找的人。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