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封不邪還是莊恨平,都無法違背即墨無華的意願,只能恨恨的看着越修,同時羨慕着他。只因爲,他是他們五人之中,唯一一個沒能親眼看到即墨無華死去那一刻的人。唯一一個沒有眼睜睜的看着撫養了他們十餘年的人因爲他們死去!
如果可以的話……
他們也不想看到。
這……多麼的殘忍!多麼的絕望!
莊恨平不知從哪裡提來一桶水潑在越修身上,冰冷的水還帶着冬日的寒意,強烈的刺激,讓暈厥過去的人甦醒。
越修呻、吟幾聲後半睜着眼,他環視了四周一邊,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看也沒有看封不邪他們,就再度輕輕閉上眼,眉頭微微擰起,面無表情的容顏上,還是能夠看出,一絲絲痛苦。
他,好像是等待誰的懲罰。
“以後不許出現在我們面前!”莊恨平咬着牙,扔下這句話離開了。這是個傷心地,離開……也好。
封不邪也冷冷的看了一眼越修,可就在他邁開步伐,準備離開之際,越修喚住了封不邪。
“不邪,殺了是!”
封不邪定定的看了一眼越修,不屑的說:“你的命是她施捨給你的,想死?哈哈哈,你他孃的連死的資格都沒有!還有,誰允許你叫我的名字了?現在的你有什麼資格叫我的名字?!”隨即,向門口走去。在即將跨出大門之時,門旁出現了一道紫色的身影。
那是一個美麗的女子。
論起容顏,清麗的即墨無華完全不能和她想必。或者說,因爲他們二人本不是一個類型的,所以完全不能相提並論。一人是清麗百合,一個是妖嬈芙蓉。如何相比?
“……不邪。”
“她死了,姐姐你是否滿意了呢?”封不邪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爲什麼這個一直認爲美麗的女子,竟然如此惡毒?竟然做出這等事情?!
“不邪,我……”女子還想要說什麼,可卻被封不邪粗暴打斷。
“此刻,當你離開我的視線時,你就不再是我封不邪的姐姐。你之於我封不邪僅僅只是認識的女人。”封不邪說完,準備大步離開這個讓他壓抑的地方,但突然頓住腳步,很惡劣的報復說道:“我忘了說,你不是個認識的人噢,你只是我曾經認識的、以後陌生的人!”
“不邪!”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言下之意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過了這一刻,下一刻就沒有資格和他封不邪說話了。
女子低低的哭泣聲從身後傳來,很壓抑很悲傷的聲音,讓封不邪的神色更冷了。他勾起脣,冷冷的看着僵直着身體的妖豔女子。他很想問她,你好意思哭麼?可是,這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當然,絕對不是因爲捨不得,而是覺得浪費。
“不邪,對、對不起……我……”
“打住!你不需要對我說對不起,我承受不起。”封不邪道:“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爲了那個位置,出賣瞭如同母親般的存在的無華,我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只是……能不能請你不要這幅樣子,沒人會可憐你。我,只會覺得你得了便宜還賣乖,厚顏無恥!”
僵直着身體,他直挺挺的看着前方。封不邪知道她在哭,在痛苦,在悲傷。但是,無論如何……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原諒她!
無法原諒背叛了他們的人!
***
“唔……”
封不邪聲音一聲,當他睜開眼時,落入眼眸的是一個妖嬈的面容。他眼瞳一豎,現在只要看到“妖嬈”二字,他都有抓狂的跡象,更別說是有着這樣容顏的人。
妖孽般的男子挑挑眉,白皙修長的手捏着下頜,似笑非笑,“見過恩將仇報的,沒見過這麼快恩將仇報的。早知道,讓你在杭州灣裡淹死,你覺得可好?”
封不邪愣了下,隨即想起,即墨無華的葬禮後,他就跑去喝酒了。然後喝着喝着,好像……摔進杭州灣裡了?
即墨無華的葬禮定在一天後。時間很是倉促,但是他們都沒時間等。因爲,若是不趕快的話,恐怕連舉行葬禮的時間都沒了。
凌若天要將即墨無華與他們曾經一起居住的房子一起埋葬。雖然,這樣做很是危險。但好在他們的房子所在地方很偏僻,周圍也沒有其他人。所以,這樣做雖然有所影響,卻無大礙。
與即墨無華感情最爲深刻的凌若天親自爲她換上一襲水綠色紗錦長裙,水綠色包裹着即墨無華,那僵硬在脣邊的笑容,落在所有哀傷悲痛的人的眼裡,變得更加的幽冷,而那誰綠色也愈加顯得幽暗。
在葬禮之前,封不邪與莊恨平曾去看過凌若天。只見他溫柔的抱着即墨無華,淺笑着的即墨無華若非了無生氣的蒼白的臉,會讓人以爲只是睡着。
如果可以,他們很希望,他們只是睡着了……
可現實就是這麼的殘酷。殘酷得讓他們連喘息都顯得艱難。
封不邪他們不忍打擾凌若天,因爲他們都很明白,最痛的,不是背叛的人,而是被背叛的人。而這些被背叛的人力,付出感情最多的凌若天,無疑是傷得最深的。現在,他們即使過去了,也幫不了他任何。他,只能靠自己走出來,否則……
可是,他們都很清楚凌若天,在即墨無華死去的那一刻,就已心如死灰了。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比“哀莫大於心死”更讓人傷人絕望的?
封不邪問莊恨平,凌若天這樣持續了多久了?因爲,他不想見到這些,所以躲開了。雖然,不用問就知道,凌若天肯定一直都這樣。
莊恨平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緩步離開。途中他們一直沉默着,氣氛詭異無比。想要說什麼,可在每每說將要說出口時,就會悲哀的發現,此刻不論說什麼,都不過是廢話。還不如……不說得好。
在走出那間房子時,他們都雙雙停下腳步。這座房子依然樸實美麗,因爲這裡是他們生活的地方,是他們的家。可是……
或許,這就是凌若天想要將它和即墨無華一起埋葬的原因吧?所以的觸景傷情,還不如將一切都毀掉。
封不邪亦斜眸看了過去,發現一向冷靜的莊恨平臉上有着罕見的寂寞與悲傷。
說實話,封不邪無法感受到即墨無華在他心裡的重量,卻很明白、很清楚的知道她之於他們是必要的存在。
曾經封不邪對這樣的自己感覺到厭惡和對她的愧疚。因爲,她不惜自己的所有將他們撫養長大,說到底撫養他們的她也不過比他們大一兩歲而已。可是,爲了他們,她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耽誤了。一輩子的中心和重點都是他們。如此的人,如果說她在自己心裡沒什麼重量,這不會顯得……
可不管怎麼糾結,沒有感受到就是沒有感受到……
封不邪曾對她說過自己的感受,她卻只是微微的詫異,然後笑着說,我還以爲是什麼大事呢。
封不邪不知道,什麼對於他們而言,纔是大事。然而……
或許,就是因爲他無法感受到這種重量,在她死去時,除了一片麻木意外再無其他感受。他不能做到莊恨平那樣揮劍斬人,哪怕對方是自己相處了十幾年的兄弟,也無法如凌若天那般,悲傷得連悲傷都無法繼續悲傷下去了。
他知道自己的個涼薄的人。但是這樣的涼薄,說到底……
一個時辰後。
即墨無華的葬禮正式舉行,送行着人寥寥無幾。
凌若天將即墨無華放在被琉璃花鋪滿的棺木裡,剪下自己的長髮,將之與即墨無華的衣襟打結在一起。而後默默的走出房子,將火把拋了過去。
所謂的青絲束襟,這是皇朝之人私下定情的習俗。只要有人這麼做了,就代表想要與對方相守一生的心意。
封不邪眉頭微微顫動,見凌若天如此,說到底還是沒有多驚訝。因爲,他們早就知道凌若天對即墨無華有着不同於他們的感情。
一陣風吹過,讓那本就旺盛的火焰更加的猖狂。炙熱的火焰讓四周都感到一陣灼熱,只要稍稍靠近就會被灼傷。
唯有凌若天、莊恨平以及封不邪板着臉,英俊的容顏上,連表情都吝惜。
……
“發呆?裝傻?還是裝聾作啞?”妖孽般的男子戲謔道。
封不邪收回表情,冷冷淡淡的毫不誠意的道:“多謝閣下救命之恩。”
“救命?誰告訴你是我救你的了。”妖孽男子無視他的驚愕,站起身打了個哈欠。如此粗俗的舉動,由他來做,卻有種風華絕代、驚豔世人的感覺。
“阿雪啊,你下次千萬不要再去撿人回來了。知道麼?”當門扉推開時,妖孽男子埋怨道。
封不邪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只見一個雪衣銀絲的男子端着藥走了進來。他容顏精緻,讓人看着都自慚形穢。氣質高潔,讓人忍不住蹙眉。因爲,這污穢塵寰,只會玷污他。而很多人顯然是不希望他落得一個如此結局。
所謂美人惹人憐,不過如此感情吧?
只不過,天生感情遲鈍的封不邪,不懂。只是隱隱有這種感覺,而他卻無法說出來。
“謝謝你。”雪王淡淡道謝。
風翼挑眉,“謝倒是不用了。蕭蕭呢?她在哪裡?”
“不知道,她剛纔說要出去逛逛,順道看看……唔,所以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裡。不過,有無罪跟着,沒有什麼問題。”她去逛什麼,去看什麼,他們都很清楚,只不過有個外人在。他們自然是不會將之說出口。
“爲什麼不叫我呢?我很無聊的呢。我也想去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