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賢瞳孔驀然收縮,一瞬即逝,最後變得深沉冰冷,道:“即便如此,我也絕不放棄你。”
他俯身將顏夕身上的繩子解開,繼續道:“這一生,你只能屬於我。”留下這一句話,他轉身離開。
轉眼一個月過去,金華殿的守備絲毫不減,除了皇帝身邊的心腹,任何人出入都必須持有皇上賜予的令牌,然而,夏賢卻從未再踏進金華殿半步。
他此時坐在御案後雕刻精美的龍椅上,案上的卷抽鋪開,上面卻是隻字未寫,一片空白,良久,他提筆寫字,寫道:“朕承天立極,垂統保民,建極萬方。朕聞爲聖君者必立後,雲氏顏夕,溫婉淑德,嫺雅端莊,冊封爲後,爲天下之母儀……”
夏賢放下紫毫,將手中的聖旨從頭看了一遍,確認之後,蓋上玉璽,確立詔書。
傅黎川跪在地上,低頭垂目,眼中閃着凌厲的光芒,道:“啓稟皇上,昨夜又有刺客企圖進入金華殿,是否再加防嚴守?”
連日來都有十幾名刺客,可是卻沒留下一個活口。
“不需要,你只要做好你的事就可以了,下去吧。”夏賢卷好卷抽,冷漠地說道。
“是。”傅黎川應聲回答,退出御書房。
漆黑的夜,他獨自走在陰暗的迴廊裡,步伐輕履沒有一點聲音,突然,他停下腳步,耳目專注地聆聽着四周的動靜,確定無人之後才轉身閃入黑暗中。
“傅大人,好久不見。”溫憐手持摺扇輕掩紅脣,神色清冷高傲不可一世。
傅黎川冷着眸看着他,道:“溫憐,你若是再派刺客,你我之間的交易就此作罷。”
那些人根本就是來送死的,只要被抓便會服毒自盡,但是卻徹底擾亂了宮中的秩序,危及到了後宮的安危,這樣下去,情況只會更糟。
“這你可冤枉本公子了,刺客可不是本公子派來的,至於是誰的人,本公子想必不用說大人也能猜到吧。”溫憐垂着冰冷的寒光看着他,而那個人他們心知肚明。
“這次,恐怕恐怕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他,當然,除了王妃娘娘,所以,不論如何,三天之後都要將娘娘帶出皇宮,如若不然,會有什麼後果你應該很清楚。”
“傅大人,你一定會配合本公子吧。”
傅黎川冷着寒眸,厲聲道:“本官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皇上,爲了古紇國,倘若你有任何違反我們之間協議的行爲,休怪本官翻臉無情。”
“本公子對古紇國和那位癡情的皇帝陛下毫無興趣,我的職責就是將我們的王妃娘娘帶回王爺身邊,只要不出意外,多餘的事情本公子自然不會做。”溫憐臉上露出冷笑,說道。
意思是倘若出現意外,就不能保證他們之間的協議了嗎?傅黎川眯起眼,泛出危險的冷光,冷聲道:“你好自爲之。”
說完,他甩袖離去。
溫憐冷眼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脣角一勾,半晌,才輕聲說道:“合作愉快,傅大人。”
金華殿內,夏霖收好藥箱,笑道:“雲姐姐,現在身體恢復的很好,不過爲了安全起見,還是再多休養幾天。”
“嗯,知道了,我的專屬小大夫。”顏夕笑着回答,然後轉頭看着窗外的湛藍寬闊的天空,目光深遠。
終於可以離開這裡了,瑜兒,阿瑾……
“雲姐姐,一切都準備好了,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夏霖小心翼翼地附在顏夕的耳邊輕聲問道。
雲姐姐的傷口需要拆線的時候,夏賢便放他回到雲姐姐的身邊,而他刺殺之事卻是隻字未提,甚至在將金華殿所有人都關押嚴刑逼供的時候,唯有他倖免於難,只是被關押房間裡,直到放出來。
他想起夏賢一襲銀裝鎧甲踏入金華殿的時候,他躲在紗簾後面親眼目睹這個男人冷酷殘忍地將他的母后和金華殿所有人全部斬殺,洪將軍帶着他從密道逃出,但是夏賢當時那雙無情殘酷的雙眸卻已經深深地刻印在他的腦海裡。
夏霖看着顏夕的側顏,這張絕美的容顏不在如從前那般清然絕立,而是多了幾分淡漠與成熟,卻更加吸引人的目光。
雲姐姐對與夏賢來說是這個世界上的唯一,儘管他對別人甚至是自己多麼冷酷無情,但是對雲姐姐,恐怕已經佔據了他所有的感情和溫柔。
那個男人是可憐的,他不想再向他報仇,因爲他知道,死並不是最恐懼的事情,對夏賢最大的報復便是奪去他所愛之人,愛而不得,讓他獨自一人走過高冷孤獨的道路。
這便是對夏賢對嚴厲的懲罰。
“好,我們明晚就走。”顏夕點頭說道。
這金華殿是夏霖母后曾經居住的地方,而當初他從這裡逃出亦是從密道離開的,是連夏賢都不知道的密道,而明晚,他們就會離開這裡。
“知道了,雲姐姐。”夏霖收拾好東西,也不敢多做停留,匆匆走出了房間。
顏夕在金華殿的後花園裡散步,三月的天氣依舊透着幾分寒氣,柳枝樹葉含苞待放,萬物開始復甦,不知不覺她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一年了,亦是這個時節,她與蘇瑾相遇相知,相愛相守,然而正是這僅僅一年,便讓她歷盡人生悲歡離合生離死別,仿若度過了一生。
也是此時,她連自己的孩子在哪裡,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哎呦——”
突然衝出一道身影撞在顏夕身上,幸好瓔珞和冬兒及時扶住她,只聽到瓔珞厲聲呵斥,道:“大膽,竟敢衝撞娘娘,不要命了?”
小太監被撞倒在地,聞言立即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求饒:“娘娘饒命,娘娘饒命,是奴才不長眼衝撞了娘娘,請娘娘開恩。”
顏夕神色平靜,淡淡地開口說道:“起來吧。”
“謝娘娘,謝娘娘。”小太監連忙磕頭謝恩。
顏夕不再言語繼續在院落裡散步,然後手不動聲色地藏進袖中,緊握成拳。
回到房間,她便屏退了所有人,然後坐在牀邊打開手中的紙團,只見到上面寫着:死胎。
她只覺得昏天地暗,全身心不受控制的發軟無力,不停地顫抖着,嘴中呢喃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來人,來人,我要雲賢,我要見雲賢。”顏夕衝出房間,卻在出入金華殿地門前被侍衛攔住,兩人跪在地上,恭敬地說道:“請娘娘留步。”
“走開。”顏夕不管不顧地衝出去,她此時腦中一片空白,眼前仿若被黑暗所籠罩,看不到其他。
瓔珞和冬兒追在顏夕的身後勸阻着,侍衛們面面相覷,儘管有心阻攔,但是又不敢傷她分毫,連碰都不敢碰一下,只得趕緊派人向皇上通報。
顏夕頭腦發脹,眼前一片黑暗狹隘,甚至不能思考,只是一味地向前走着,她垂在身側的雙手抑制不住地顫抖着,這時,從山石嶙峋中發出一道熟悉地聲音。
“真是不知道那個女人有什麼好,皇上竟是對她念念不忘,實在可恨。”麗妃憤憤不平地說道。
“姐姐何必生氣,就算她霸佔着金華殿又有何用,只是比冷宮舒適了些,皇上更是一個月未踏進金華殿一步,失寵是早晚的事,到時候姐姐的機會不就來了?”另一道聲音響起。
“哼,這是她活該,仗着懷有龍種便目中無人,可惜老天有眼,讓她生下一個死嬰,失了聖寵,自作自受,哼。”麗妃幸災樂禍地笑着說道。
死嬰,死嬰,死嬰。
這兩個字充斥顏夕的腦中,讓她整個人都懵住了,她從山石後面走出來,不顧麗妃和另一道聲音的主人蘭嬪大變的臉色,問道:“你剛纔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麗妃臉色又青又白,支支吾吾地不敢言語,儘管皇上一個月未踏入金華殿,但是上次已經受到一次教訓,這次便不敢再亂來。
“說。”顏夕見兩人不語,厲聲喝道:“剛纔你說什麼了,快說。”
“我我我。”麗妃被她神色俱厲地面容嚇的渾身一顫,心慌意亂起來。
皇上有令,宮中任何人不得提及死胎死嬰等言論,違令者嚴懲不怠,誰曾想,不過一時無心失言,竟是讓她聽到了,這可如何是好。
“娘娘,娘娘,我們先回去,先回去再說。”瓔珞和冬兒伺候顏夕快半年,從未見過她這般樣子,實在嚇人。
顏夕對她們的話充耳不聞,大步上前,狠狠地攥住麗妃的手腕,再次問道:“說,你剛纔說了什麼?再說一次,說。”
“疼,疼。”麗妃掙扎着,打死她也不敢再說一次,這可是違抗聖旨啊,於是厲聲對侍候在身邊的宮女太監喊道:“還不過來拉開這個瘋子,你們都是死人嗎?”
麗妃身邊的老嬤嬤和宮女太監們有些害怕的猶猶豫豫,最終還是上前拉開顏夕,畢竟他們的主子是麗妃,他們不敢抗命。
瓔珞和冬兒見狀,上前護主與他們撕扯着,頓時陷入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