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嶽靈惜盤膝修煉內功,不消片刻,從周身氤氳開一片霧氣。採茵頓時一陣欣喜,看得出她家小姐的內力又精進了一層。正爲嶽靈惜高興之際,採茵忽然看到她家小姐臉色一片蒼白,額頭上冷汗涔涔,她急忙驚呼,“小姐,你怎麼了?”
嶽靈惜急忙收功,只覺體內一股真力翻江倒海,橫衝直撞。她連忙穩定心神,臉色才漸漸恢復如常。採茵見狀,這才漸漸放下心來,從馬車裡的案几上倒了一盞茶遞給嶽靈惜道:“小姐,你練功不要再這麼拼命了,要不然你遲早走火入魔。剛纔真是嚇死我了。”
嶽靈惜接過茶盞,喝了幾口。採茵手拍着胸口,心有餘悸地說道。她知道此番前往天山,她家小姐想多謝勝算,纔會這麼拼命地練武。可是看着小姐如此辛苦,她真是心疼不已。
嶽靈惜將茶盞放回案几上,採茵拿起絹帕替嶽靈惜拭了拭額頭上的冷汗。看着採茵眉眼間流露出的擔憂之色,嶽靈惜只覺心頭一暖,出言寬慰道:“你不用擔心,我沒事。”
採茵一聽,頓時急得眼圈都有些紅了。當下側目嗔道:“還說沒有事,剛纔小姐練武時都差點兒走火入魔了!小姐是存心讓採茵替你擔心是不是!”
感受着採茵出自真心的擔憂,嶽靈惜拉過採茵的手,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剛剛練功的時候突然就莫名的心慌意亂,所以我纔會差點兒走火入魔。”練習內功最忌諱的就是心煩意亂,尤其是像鳳唳九天這樣的絕世神功,若是稍有分心,就極有可能誤入歧途,十分兇險。
採茵一聽,更加緊張了,連忙拉住嶽靈惜,上下仔細打量,“怎麼好端端的會這樣?小姐,你快說說身子哪裡不舒服?要不要緊?”
“現在已經沒事了。”嶽靈惜搖了搖頭,連她自己也想不清楚剛纔那陣異樣的感覺來得莫名其妙。心口揪得一陣陣的疼,就像是因爲一個人心痛的感覺。
一念至此,連嶽靈惜都沒自己的奇怪想法驚住了。前世她身爲僱傭兵,冷血無情,何曾爲一個人而心痛過。可是剛纔驟然出現的心痛感覺該怎麼解釋?
見嶽靈惜半天沒有說話,蹙眉陷入沉思中。採茵焦慮道:“小姐,你在想什麼?”
被採茵的詢問拉回思緒,嶽靈惜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搖頭道:“沒事。你去通知四大長老,讓他們吩咐加快行程。”
這一刻,嶽靈惜從未渴望立刻能見到一個人。垂眸間掩去了帶有些許不安的神色。
富麗堂皇的寢室裡,花非霽安靜地躺在牀榻上,蒼白的臉色幾乎透明。身着紅蹙金琵琶衣裙的女子坐在榻邊,目光定定落在昏迷不醒的花非霽的玉容上,神色沉幽低落。手中的帕子一下一下輕輕地幫花非霽擦拭着額頭上的細汗。
半晌,見花非霽仍然沒有一絲好轉,如水的眸子閃過一絲不甘和幽怨。
便在這時,只聞外面傳來簌簌的腳步聲,女子轉頭便看到一位身着寬衽儒袖的赤色緙金袍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來人正是天山族族主花闕然。女子連忙起身行禮道:“義父你來了。”
“玉嬈,你先下去歇着吧。”花闕然望了一眼昏迷中的花非霽,轉頭對旁邊神色慼慼的女子說道。
被稱作玉嬈的女子搖了搖頭,“義父,玉嬈不累,我還想多陪陪霽哥哥。”
花闕然搖頭道:“哎,是非霽無福。他一向慧眼識珠,這次絕對是被豬油蒙了心,所以纔會這般堅持解除與你的婚姻。你現在還這般待他,玉嬈,真是難爲你了。”
玉嬈微垂了眼簾,狹長的睫羽掩去眼裡的不甘和怨怒,啓脣道:“義父,我早已經將霽哥哥當成了親人,現在他這個樣子我自然要照顧的。”說話間,錦袖下的手緊緊攥着。霽哥哥是她從小就認定的人,所以無論如何她最終一定會得到霽哥哥的。
花闕然不再說話,他走到榻前替花非霽把脈,半晌皺着眉頭不發一語。等花闕然放下花非霽的手,玉嬈迫不及待道:“義父,霽哥哥的情況怎麼樣了?”
“寒毒侵入五臟六腑。”花闕然搖頭道。
花非霽是這一輩中最出衆的少族主。除卻花非霽以外,花闕然還有四個兒子,但是論資質、武功沒有一個勝過花非霽的。要想將天山族發揚光大,完成統一雲天大陸的宏圖霸業,只能靠花非霽了。
花闕然將花非霽囚禁在千年寒潭裡,原本以爲花非霽是一時衝動,到時必然忍受不了寒潭的苦寒,可是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兒子竟然一直撐到了現在。若不是暈死過去,一定還不肯回頭。
想到自己這個兒子如此倔強的性子,花闕然就一陣頭痛。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想辦法讓人醒過來。這些年父子倆雖然隔閡很深,但花闕然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個兒子十分出衆,將來肩負天山族的重任就非靠這個兒子不可了。
“義父,那霽哥哥的傷還能不能治好?”玉嬈此刻柳眉緊蹙。此刻她既爲花非霽感到擔憂,又懷有幾分怨恨。從小到大她對花非霽癡心一片,可是這個男人總是對她若即若離。如今爲了一個藍璃國的女人這般作踐自己,真是讓她嫉妒到發狂。
花闕然沉吟半晌道:“爲今之計只有一位修煉鳳唳九天的人幫助他將體內的寒毒引渡出來。”
玉嬈聞言,頓時臉色一喜道:“義父,這麼說玉嬈不是可以幫助霽哥哥將他體內的寒毒引渡出來嗎?”
花闕然點頭道:“幫非霽引渡寒毒的人,必須用鳳唳九天第五層鳳凰涅槃來幫助非霽。不顧幫助非霽引渡寒毒,會消耗對方大量的真氣。”
花闕然說完,頓了頓道:“你願意嗎?”
玉嬈連忙點頭道:“只要能救霽哥哥,讓我做什麼都願意。”
花闕然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略帶嘆息道:“想必放眼天下。能救非霽的也只有你了。”
此話一出,玉嬈的脣角悄然掠過一抹得意的弧度。鳳唳九天和梵天秘術是當今天下最驚世絕倫的武功。焚天秘書是霽哥哥在修煉,而她修煉的是鳳唳九天。她骨骼清奇,加上她修煉的鳳唳九天是曾經學成鳳唳九天的前輩留下的譯本,所以難度減少了很多。
除了她之後,雲天大陸上似乎還有人懷有鳳唳九天的秘籍,不過她根本就不用擔心武功會泄露出去。因爲秘籍裡有好幾十種奇奇怪怪的文字,搞懂一種文字都十分辛苦,更何況是幾十種艱澀難懂的文字。
如此說來,霽哥哥要想保命就只能靠她了。
想到這裡,玉嬈脣角的弧度越來越深。
聽說四大護法已經奉義父的旨意前去擒拿嶽靈惜了,到時嶽靈惜捉回來,她一定要那個女人求生不能求死不能。只要是和她搶霽哥哥的女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玉嬈一瞬間念頭飛轉,便在這時一直昏睡的花非霽發出一聲淺淺的悶哼。玉嬈和花闕然頓時急步到榻前。
“霽哥哥,你終於醒了,真是嚇死玉嬈了!”
說話間玉嬈已經是梨花帶雨,她一時情動想要去抓花非霽的手,不料瞥到對方那張冷寒的玉容,頓時只好放棄。
“你,好好養傷。”花闕然冷肅地拋出一句話。
這個兒子從小見他就像對待仇人一樣,所以父子倆有沒什麼情分。如今他不過是站在族主的立場,爲天山族的利益想要保得這個兒子的。
花非霽對花闕然的話並不領情,鳳眸帶着一抹淡淡的冷笑。花闕然看在眼裡,忍不住蹙了蹙眉頭,只覺這個兒子的目光犀利如刀。他心中所有的想法在這道目光的注視下無處遁形。
眼見氣氛有些尷尬,玉嬈連忙打破沉默,“霽哥哥,你放心,玉嬈一定會竭盡所能讓你痊癒的。”
花非霽聞言,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眼玉嬈,冰冷淡漠的話語從蒼白乾涸的脣瓣緩緩溢出,“玉嬈,你不用將時間精力浪費在我身上。我花非霽根本不會娶你!”
此話一出,花闕然臉色頓時一變,一雙眸子如鷹隼般陰晴不定。旁邊的玉嬈則臉色一片蒼白,貝齒狠狠咬住下脣,卻感受不到一絲疼痛。
花闕然冷聲訓斥道:“非霽,你怎能如此說話,你昏迷三天,玉嬈都是衣不解帶地照顧你!”
“義父,您別說了。照顧霽哥哥我是自願的。”玉嬈狹長的睫毛上氤氳出一片水霧,彷彿下一刻眼裡就會滴出委屈的淚水,當真我見猶憐。
“你個連自己妻子都不懂得珍惜和愛護的人,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花非霽頓時一陣冷諷。
“你……”花闕然的臉色頓時黑如鍋底,他伸手指着花非霽,惱羞成怒卻不知如何反駁。
花闕然此刻心頭火起,這些年來他對妻子一向冷淡,所以自己這個兒子便記恨他了。想到這裡,他的心裡不由劃過一抹蒼茫的悲涼。
他的心在十七年前已經交給了那個狠心拋棄他的女人,這是他今生都無法泯滅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