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劉吉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倒也沒有說什麼,只淡淡地瞟了毛樂言一眼,“祝你好運。”他最近煩着查案的事情,以前總覺得這些京官無所事事,但是現在自己坐上順天府尹一職之後,方知道原來查案是天下間最難的事情,想來他還是擅長行軍打仗。不過他也作爲一項新的挑戰來看待,並沒有像剛開始那樣灰心喪氣。
太妃那邊很容易便交代過去了,如今她含飴弄孫,慈愛滿懷,對於毛樂言將要入宮的事情也看得很開,但是她認爲毛樂言是個福星,覺得她入宮之後興許會爲宮裡帶來好消息。
倒是玉姑姑有些不快,嘀咕了幾句,大概就是說以後要見毛樂言可就難了,這些年難得個貼心的姑娘。太妃承諾以後得空就帶她入宮見毛樂言,玉姑姑方閉口不言。
這件事情最爲震驚的人是西王妃嫣兒和雪雁。她們一直都已經把毛樂言視爲大敵,恨不得她死。她走固然是好的,但是兩人希望她死希望她墮落,不想她飛上枝頭變鳳凰。畢竟,一個王府的姬妾能入宮爲妃,這是多大的榮耀啊,雪雁一直覺得自己是王府的夫人,爲毛家光宗耀祖了,想不到毛樂言竟然以殘花敗柳之身入宮伺主,登上妃位,真讓她恨得牙癢癢的。只是雖然嫉恨但是她離開王府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而雪雁和西王妃因爲孩子的事情也鬧翻了,西王妃狠狠地打了雪雁一個耳光,雪雁委屈哭泣,鬧到太妃跟前,太妃只恨不得把兩人都掃地出門,跟玉姑姑說自己頭疼,打發了她走。雪雁經此一事,知道自己在王府已經沒有靠山,便到王妃和林妃跟前獻媚,可惜林妃和王妃因着她心腸歹毒,已經不屑和她往來,所以她多次來請安,都吃了閉門羹。而且她嫁過來這麼久,慶王還未跟她圓房,沒有太妃的關顧,沒有王爺的寵愛,她留在王府的日子便難熬了起來,只是到底捨不得王府夫人的位子,只能伺機待發,等待機會奪取慶王的歡心。她覺得自己年輕,身體又好,只要慶王來她房間裡,她就一定有機會誕下小王爺,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她都在籌備這個事兒。可惜無論她做什麼,慶王都視而不見,莫說去她的房間,甚至連跟她多說一句話都不願意。她把這一切都遷怒於毛樂言,她覺得毛樂言一定在慶王面前說了她許多壞話,她始終覺得自己比毛樂言貌美年輕,王爺怎麼會不喜歡她?定是王爺已經對她有了壞印象,否則爲何她多番表示,王爺都視若不見?
說起銳兒這個孩子,他死活不要生母西王妃抱他,只要西王妃走近他身邊,他便開始哭鬧,西王妃氣得牙癢癢,回到自己房中怒罵道:“你這個忘本的東西,是誰辛苦懷你八月的?你如今竟然人賊做母,真是可恨至極。”
母子親情總歸是有的,但是因爲孩子對她的態度,所以她也就漸漸地不怎麼喜愛孩子,每日只想着如何挽回慶王的心,空閒的日子裡寧可賞花喝茶,也不願意親自動手給孩子做幾身衣衫。府中的人見了都暗自搖頭,都說沒見過這樣的母親。
日子一日一日地過去,八月初九是毛樂言和其他幾名閨秀入宮的日子。入宮前的日子裡,毛樂言並未與劉漸見過一面,從慶王口中得知他傷勢好轉,她便安心了,她清楚自己入宮的目的,不是爲了和他在一起,或許幫他找出內鬼之後她便會離開。
或許在這個時候毛樂言所想的到底太過簡單了,深宮並非和王府一樣,裡面的女人尊貴無比,她們的父兄在前朝都有顯赫的身份,這些女人爲了爭寵,可以說是不擇手段的。進去容易,只是想全身而退,怕是自己想旁人都不會准許。
一同入宮的通共有六個女子,其中尤爲矚目的是武林盟主的妹妹柳依依。她容貌豔若桃李,武功高強,在後宮中掀起一陣旋風。左都察院御史的女兒陳姿憐被封爲莊嬪,郎少保的女兒郎少芙被封爲安嬪,工部尚書的女兒樑蘊喻被封爲麗嬪,兵部侍郎的女兒被封爲德嬪。至於毛樂言,則沒有按照本朝後妃規定的封號去冊封,另外賜了個封號爲樂,就這樣,樂妃跟着一衆貌美女子入宮了。
劉漸安排了毛樂言住在昭陽殿,昭陽殿最近皇帝的永暉殿,步行也不過十來分鐘,毛樂言本不想和皇帝住得太近,她入宮的目的是要接近那一羣女人,太過受寵或者太過冷落,都無法接近她們。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從太后處着手。後宮以太后爲尊,只要太后寵愛她,她在後宮中的地位便穩如磐石。因爲太后畢竟不同皇帝,皇帝若是寵愛她,只會爲她拉仇恨,哪裡能真正融入後宮中去?
毛樂言也知道柳依依,入宮之前就聽景王說過柳依依的身份,當時景王是用鄙夷的口吻說的,“劉漸這輩子都會被女人困住,但是他這輩子都得不到愛情,他的女人都是用來穩固他的帝位。他以前曾經喜歡過這個柳依依,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竟沒有娶她入宮,兜兜轉轉,還不是要借用柳依依兄長武林盟主的力量來對付亂黨?這樣的人,怎麼值得你喜歡啊?”毛樂言當時不置可否,看過很多歷史書,知道後宮的女子多少和前朝有些掛鉤,只是若在皇權穩定的情況下,後宮女子對前朝的影響力並不大,可如今並非如此,當日先帝駕崩之前,國家已經是多災多難,有外敵,有內亂,還有親王蠢蠢欲動意圖謀反。當年的劉漸,沒想過自己會做皇帝,他在好無心理準備之下登上帝位,兄弟反目,緊接着便是饑荒水災,天災人禍似乎是要考驗這位天子的治理國家的能力,最後每一個難關都被他克服了,如今的局勢比起他初初登基的時候要好多了。至少百姓和樂,天災少了,經濟和農耕也漸漸繁榮了起來。但是,亂黨和靜王始終都沒有解決,對劉漸來說,亂是傷國的根本,只有平定了,國家才能真正安定繁榮發展起來。
她沒有因爲劉漸喜歡過柳依依而對柳依依敵視起來,相反,她知道她的事蹟之後,甚爲喜愛,並且起結交了她的心。
小舒粉兒和小蘭也跟着入宮了,至於菈威和趙振宇本來是男兒身不能入宮,但是因爲毛樂言的身份特殊,並且她要求必須帶着兩人入宮,皇帝考慮到趙振宇的身份確實不能留在外邊,關於兩人共同製造武器的事情他也已經知曉,既然劉澤中打這個主意,就必須杜絕這種可能性的發生。只是趙振宇住在後宮到底讓人不放心,所以他便安排他去太醫院跟御醫學醫術。趙振宇本來就愛學這個學那個,自然同意了。
皇帝三天之後纔來看毛樂言,當時毛樂言正拿着一把剪刀爬上高大的梧桐樹上修建茂密的枝葉。皇帝在樹下仰頭看他,李元高聲喊道:“樂妃娘娘,皇上駕到,趕緊下來接駕。”
毛樂言低頭看下去,只見她宮裡的人已經黑壓壓地跪了一羣,她笑意盎然,丟下一根樹枝,道:“既然來了,上來幫忙吧,這樹許是許久沒有修剪過了,遮蔽了我這一屋子的陽光。”
劉漸莞爾一笑,身子凌空飛起,只一瞬間便坐在毛樂言對面的樹杈上,陽光灑落在他俊逸的臉龐上,有喜悅的神色,他伸手柔聲道:“把剪刀給朕。”
毛樂言把剪刀遞到他手上,“謝謝!”
劉漸沒有作聲,擡頭看了一下,把貼近迴廊位置的枝葉修剪了一下,有微涼的風掠過,揚起他的衣衫,站立在高大的梧桐樹上,他彷彿如在平地般淡然,利落的幾下手勢,便把突出多餘的部分給剪掉。
剪完之後,他牽着毛樂言的手,一同落下,兩人牽手相視一笑,正待說話,便見一道綠色的身影翩然翻過宮牆飛了進來,此人笑意盈頰,明豔照人,綠色的衣衫和這院子裡的碧綠樹木相映成趣,她眸光流轉,凝視着劉漸,“皇上怎地這麼好的雅興,竟爲樂妃修剪樹木。”
她不參拜,也不行禮,就這樣落落大方地站在兩人面前,毛樂言看着她明媚的眸光,忽然地心中一酸,想起景王說他們昔日之事,之前聽的時候並不覺得難受,如今親眼瞧見了他們之間的互動,終究還是忍不住泛起酸水的。
“依依,你不午睡麼?”劉漸靜靜地笑了,柔聲問道。他對柳依依,終究還是有一份昔日的情懷,那年他遇見她的時候,她就像是一道陽光那樣闖進他潮溼陰暗的心,他說不上心動,只覺得和她相處很舒服。可就是因爲這種舒服會讓自己失去堅強果敢,所以,他並不敢和柳依依相對太多,他肩膀上的重擔,容不得他兒女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