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你真的想讓我死嗎?
“辛小姐,下官是南楚國使者金粟,特奉吾皇之命迎歸祭司,不知辛小姐意下如何?”金粟似乎沒注意到薔薇的不妙處境,笑得一臉和氣生財。
此時宴席之上,就連慶昭帝也是壓低了聲音講話,他這麼一嗓子,倒是叫所有人都望向了坐在末座的薔薇。
“南楚國祭司?那是什麼東西?”薔薇歪了歪頭,一臉天真無邪,“聽聞祭司不得嫁娶,是不是也要吃素,跟尼姑差不多?”
“撲哧”“撲哧”笑聲此起彼伏,尼姑?呵呵,這小丫頭果然有趣,一上來就將這祭司比成了尼姑。
“小姐慎言,祭司乃是無上神聖之職,豈能與尼姑相提並論。”也虧得金粟還能端起架子,畢恭畢敬地朝上拱了拱手,“此職乃是天授。小姐切切不可褻瀆神明。”
“哦。”薔薇繼續追問着她最感興趣的話題,“那能嫁人麼?能喝酒嗎?需不需要吃素?”
金粟的嘴角抽了抽:“除了對神忠貞,其他的,一概不忌。”
“原來祭司就是神的小老婆呀!”薔薇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麼,祭司算是幾品官呢?”
不少人驚得差點掉了下巴。神的小老婆?這,這比方,委實是十分貼切呀!
薔薇卻是一本正經,那雙烏溜溜的眼睛望着他,又接着問了句:“比金大人如何?”
金粟絕對算得上是好涵養的典範,對薔薇的無理取鬧,竟然還能笑得慈眉善目,眼睛都眯起來了:“小臣是從三品。祭司雖然無品無級,卻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連皇帝陛下也要禮讓三分。”
“哦。”薔薇受教地點了點頭,“金大人肯定深受貴國皇帝器重。”
金粟笑意更深,剛想說不敢,她已接着道:“大人才從三品就任使團的正使了,着實是難能可貴。”
金粟的笑容僵住了,薔薇滿足了好奇心,專心地對付起了眼前的菜餚。悅寧遠遠地瞧她,見她遊刃有餘,笑意盈進了眼底。
既然祭司是那樣神聖無雙的地位,何以,南楚國只派了一個從三品的人過來?他們是真有誠意,還是另有所圖?
在場的朝臣們方纔意識到這個問題。若非萬不得已,他們也不會任由異國使臣當着他們的面欺負一個小姑娘,當即有人開口幫了薔薇一把:“金大人,貴國可是真有誠意要迎回祭司?”
金粟一臉正氣凜然:“不然,我國何以會送上那麼多珍寶?”
薔薇只當是沒聽出來有人爲她說好話,只是擺出一副對女祭司十分感興趣的形容:“既然女祭司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定是要參與朝政的。貴國皇帝就相信我一定能擔得了如此重擔?”
金粟已經上過她一回當了,此番自然不敢大意,輕輕咳嗽一聲道:“此後自然還要依照我國傳統進行一些覈查的。”
薔薇拍了拍胸口,很是擔心:“若我跟着大人打着祭司的名號去了南楚國,又通不過覈查,可怎麼辦?”
她肯問這樣的話,就證明了對祭司還是有些動心的,金粟好言安撫:“那也不甚要緊,我們定會爲小姐安排妥當,送小姐歸國,若小姐願意,也可在我南楚常住,陛下定然不會虧待了小姐。”
薔薇立馬不樂意了:“金大人,是金大人欺我一個小姑娘沒有見識,還是貴國欺我出雲國無人?爲了一件尚未確實之事就如此大張旗鼓,要我去國離家。若我真有資格成爲貴國的祭司還好說,若我不是,金大人就是要耍着我玩麼?我出雲國的子民在貴國眼中就是如此輕賤,可以隨意戲弄的麼?”
衆臣都知道皇帝陛下的態度,就是不管不問。孰料,這個小姑娘倒是十分聰明,才三兩句話就扯上了民族大義,國家榮辱,還把金粟欺負她上升到了南楚國仗勢欺負出雲國百姓的高度了。看來,她不把他們拉下水絕不會罷休啊。
金粟早就有備而來,臉上的笑意滯了一滯,又馬上揚起:“辛小姐,稍安勿躁。若非有確切的消息來源,我國陛下也不會讓小臣來這麼一趟。”
“大人的消息來自何處?”薔薇隱隱覺得不妙,她聽聞孃親是跟着南楚國使者一道前來,前兩日孃親來見她,卻被悅寧阻在門外,她無從得知孃親的情況,更不知道她何以會跟南楚國有關聯。莫非,他所說的消息來源就是孃親?
金粟如猜到了她所想:“辛小姐,聽聞你與令堂失散多年,令堂想你想念得緊,你可想見她一見?”
薔薇心中一凜,面上卻不露聲色:“我孃親在金大人處?”這正是她最擔心的,若是孃親是被他們扣押住的,他們挾持了孃親,逼她就範,她又該如何?
金粟眯着眼睛,閃過一絲狡猾的笑意:“正是如此,月前辛夫人在南楚國做客,得知下官要來找辛小姐,思女心切,就跟着下官一塊來了。”
這話說得漏洞百出,薔薇卻知道他的本意絕非如此,他是想告訴她,是孃親告訴他們她身世的秘密,也是孃親要求他們來找她的。
“我娘可好?”
金粟笑了一笑:“辛夫人就候在殿外。”他擡高了聲音,“陛下,可否傳辛風氏上來一敘?”
慶昭帝端坐在龍椅之上,道了一聲:“宣。”那聲音冷冽無比,薔薇也不由得擡頭多看了他一眼。似乎,這位皇帝陛下對孃親,對她都是冷淡得很呀!
“民婦參加陛下,見過各位娘娘和大人。”跟薔薇只是意思意思地彎彎腰不同,綠衣行了三叩九拜大禮。
良久才聽到慶昭帝淡淡的一聲:“平身。”
孃親,那是她的孃親,已經八年未見,她並沒有變化多少,仍然是那樣的纖細溫婉,望着她的眼睛裡有着無限的溫柔。薔薇只覺得眼前的人影模糊了,趕緊低下頭,掩去狼狽。
“辛夫人,你可否知道令媛有何特別之處?”金粟顯然不是個善解人意之人,不等她們母女寒暄幾句,就先開始發問。
“正是。”綠衣愛憐地望着薔薇,“我家薇兒打從生下來就體質特殊。尋常的毒物到她身上,不過是盞茶的功夫,毒質就能自行化解了。”
這一句話對於薔薇,卻如五雷轟頂。果然,是她……從小喂她喝毒藥的人,是她。叫她一次次地疼得死去活來的人,是她。讓她以爲自己得了一身怪病,命不長久的人,也是她。
她是孃親呀,小時候不肯對她說一句重話的人,手把手教她琴棋書畫的人。對她說“薇兒,你是孃親的希望”的人。這是爲什麼呀?
猶記得楚蘭若曾再三告誡她,在百毒試煉未完之前,毒藥的份量一分一毫都錯不得,一個不小心毒藥過了量,她就會死得很難看。小時候,她是多少次差點就進了鬼門關?
孃親,爲什麼?爲什麼?她有千百個問題,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金粟已是得意地哈哈笑道:“正是如此!這就是祭司該有的體質了,百毒不侵。小臣還聽聞辛小姐是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還是四品棋士呀!即便不懂治國之道,去我朝學習兩年也就慢慢上手了,小姐也不必擔心。”
綠衣竟是點頭:“金大人說的有理,薇兒,你跟孃親一起去南楚國吧!”
薔薇心如刀絞,可是,心中越痛,就越是明白,就連之前想不明白的事都清楚了。之前在太子府上被奉爲上賓的是孃親的人,從太子府傳出來關於她的消息,讓悅寧擄走她的,也是孃親,這是早就布好的一個局,等的,就是這一日。
孃親,你不知道,這樣會害死我?還是你明明知道,卻不在乎?
“薇兒,你不願意跟孃親一起嗎?”綠衣催促着她,看着她,一臉慈愛。
薔薇卻覺得這張慈愛的面容仿若隔了千山萬水,她聽不到,看不清。
“辛夫人。”接話的是悅寧,他起身離席,“辛夫人日前在朝上說過,辛家家風嚴謹,女兒絕不做人側室,是也不是?”
綠衣含笑點頭:“妾身確是說過這話。王爺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只是如今我與薇兒兩情相悅,我欲請封薇兒爲正妃,還請夫人成全。”悅寧一撩衣襬,朝着慶昭帝跪下,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請父皇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