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豔麗的顏色.最美麗的歌姬.最勾魂攝魄的舞.最醇美的酒.似乎把這世間所有的繁華都堆砌到了一處.才成就了這個不歸閣.它不曾因爲在旅途中而顯得有任何的倉促和遜色.反倒是日日不同的風景與人情.華麗張揚的帳篷.居無定所的自在.成就了它別具一格的風情.
熱鬧.這是形容它最好的詞語.這裡.不知道什麼是寂寞.什麼是清冷.只有日以繼夜的歌舞管絃.只有那永遠不會熄滅的紅燭與熊熊篝火.風流逶迤.紙醉金迷.
歸晚沒有被人扣住的自覺.悠悠閒閒地當這只是一場旅行.興致好的時候.也會跟閣子裡其他的公子一起雙陸猜枚.推杯換盞.也會爲調笙弄弦爲舞姬助興.
紅塵是個很奇怪的人.永遠都是一身柔軟的布衣.卻從不做那高傲出塵的模樣.反倒每日照例會在大庭廣衆之下晃上一晃.引得女客尖叫.男客眼睛發直.他能對你綻放最和煦也最溫柔的笑.卻未必對你上心.他能在你耳畔說着這世上最動聽的甜言蜜語.一轉身.就雲淡風輕地不記得你是誰.及時行樂似乎是他唯一的信條.可就是這樣一個人.擁有着比各國的監察院更恐怖的情報王國.
要說這個隊伍中唯一不和諧的存在就是嫣然公主了.因爲腿傷.除了上馬車趕路.她就只能待在帳篷裡.暴躁的脾氣與日俱增.爲了減少損失.紅塵已經把她用的一應器具都換成了鐵質的了至少摔不壞.
她曾經賣力遊說歸晚一起逃跑.被歸晚以身上沒有銀子.出去風餐露宿不如跟着紅塵有肉吃的理由嚴正拒絕了.於是她恨得牙癢癢的名單上除了紅塵.還多了一個沐歸晚.
當然.歸晚是不會在意的.她甚至時常親友睦鄰地拎着千金不換的春風醉.去拜會下這位行動不太靈便的公主.或許是天生屬性相剋.到最後.一番好意.到最後總會演變成一場災難.第一次或許是無意.第二次就是有心了.歸晚似是找着了樂趣.不氣得樓嫣然七竅生煙絕不罷休.誰叫她曾經覬覦林千夜.有仇不報非君子.
歸晚第十七次從樓嫣然的帳篷裡出來.毫不意外地聽到裡面砸東西的聲音.摸了摸鼻子.對着小酒罈子毫無形象地喝了一大口酒.
“這春風醉我今年也只釀了二十壇.不過半個月.你就喝了三壇了.”不遠處的樹幹上.傳來紅塵略帶沙啞的聲音.“原來你這般嗜酒.”
歸晚擡手一抹脣邊的酒漬:“怎麼.你捨不得.”說着把酒罈子往身後一藏.似是怕他奪了回去.“這罈子我喝過了.就算你拿回去也不能賣錢了的.”她酒量好但不嗜酒.可是這春風醉的味道叫人上癮.她也只是有幸從初離和林千夜處喝到過一點.偏偏這兩人都這般小氣.不肯讓她多喝.既然這酒產自不歸閣.她自然是要喝個夠本的.
“酒.本就是用來待客的.這春風醉五千金一罈.屆時自有人幫你付賬.不過……”他頓了頓.眼角的笑紋微現.“就怕他知道了會罰你.”以林千夜那般小氣的性子.知道她偷喝春風醉.不知道臉上會是什麼表情.
歸晚不以爲然地小聲嘀咕:“不過就是幾罈子酒.這般小氣.”
紅塵笑了:“所以說.這酒給你喝.也只是暴殄天物.”
他話音未落.歸晚身後的帳篷發出“砰咚”一聲巨響.緊接着樓嫣然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沐歸晚.你給本宮喝的什麼.”這聲調怎麼聽怎麼怪異.全然沒了平日裡中氣十足的樣子.
給她喝了什麼.歸晚望了望手中的酒罈子.不就是一杯春風醉麼.還能有什麼.
紅塵也聽出了樓嫣然的聲音不太對.瞧了一眼她手中的酒罈子.意味深長地笑道:“你不會是把公主殿下灌醉了吧.”
“怎麼會.她只喝了一杯……”歸晚也有些奇怪.一轉身撩開了帳子.突然瞪大了眼睛.
帳篷裡似乎飄散着一層若有若無的暖香.樓嫣然形容狼狽地半躺在榻上.臉上是勾魂奪魄的媚人色澤.額間隱隱有汗.見歸晚站在門口.似是想坐起來.可不知爲何才半撐起身體就軟綿綿地倒了下去.她怒瞪着歸晚.臉上的神情簡直恨不能起身衝過來掐死她:“你給我喝的酒裡放了什麼.”原本是質問的話.不知爲何軟綿綿的沒有半分力道.那雙眼睛裡更是盈起了誘人的水澤.
歸晚望了望她.又低頭瞧了瞧酒罈子.驚詫了半晌.腦海中只剩兩個字:“慘了”.闖禍了……她不是未經人事的無知少女.當然知道樓嫣然這番情態是怎麼回事.可是……明明只是一杯酒而已……怎麼會這樣.
她突然想到林千夜聽到她在外面喝春風醉時莫名的生氣.還有方纔紅塵話裡有話的樣子.這酒叫春風醉.天哪……不是她想的那樣吧.她突然想捂臉逃跑.
可事實偏偏就是她最不想的那樣了.若只是味道甘醇的酒.怎麼會巴掌大的一小罈子就價值千金.春風醉酒如其名.不止色如桃花.芳恰香甘醇.其功效恰是風月場中人都懂的.只要一小杯.便能讓人神魂欲醉.可偏偏歸晚是這般變態的體質.能把烈性的春酒當成水來喝的.再說這酒也不是毒.她自然沒有多加留意.就惹出了這麼大一個烏龍.
樓嫣然恨不能咬她一口:“你……竟然用這麼卑鄙的手段對本宮.”
何止是卑鄙.簡直下流.歸晚默默地在心底補充着.弱弱地問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那現在……怎麼辦.”她從小到大都沒出過這種叫人尷尬欲死的烏龍.
怎麼辦.樓嫣然也被問住了.一時間罪魁禍首與受害人大眼瞪小眼.兩雙眼睛中盡是茫然.
“噗嗤……”紅塵忍俊不禁.
樓嫣然聽到聲音.臉色一變:“誰在那裡.”莫名地中了媚藥已經夠丟臉的了.只有她和歸晚兩個人知道就罷了.可再多出第三個人……誰都會想殺人.
紅塵悠悠然跨進了帳篷.似乎沒有注意到這尷尬的氣氛:“需要幫忙嗎.”一面很盡責地推銷.“想必.公主殿下現在需要找個人幫.我這不歸閣別的沒有.絕色的公子卻是不少.公主需要哪位.”那口氣可真的像極了老鴇.
本來這場面就夠尷尬了.他這時候好死不死地進來煽風點火.叫樓嫣然的臉丟得更徹底.他究竟意欲何爲.
樓嫣然差點厥過去:“你給我滾.”她堂堂一國公主.被下了媚藥就罷了.怎麼可能讓那些卑賤的小倌近身.
紅塵仍是帶着那溫和可親的笑意:“我不過是一片好心.”他的眼角掃過樓嫣然僅僅抓住迎枕的手指.“現在只是剛開始發作.一會只會更難熬.公主殿下不妨考慮考慮.”
屋內的香氣似是更濃了些.那是從樓嫣然身上散發出來的.她死死地咬住脣.半晌才一字一頓地道:“不 用 你 假 惺 惺.”說出這句話她用了十足的自制力.她已經拼盡了全力抑制住泛到脣邊的呻吟.
闖了禍的歸晚十分心虛:“我……我去叫人拿些冰塊.”
紅塵拉住她搖搖頭:“春風醉只能通過汗水揮發.用了冰塊發不出汗來.只會叫她折騰更久.”
揮發藥效必須要出汗……可是樓嫣然幾乎軟成了一團動彈不得……歸晚真的很想拿頭撞地.
紅塵輕咳了一聲:“公主殿下要熬過去也不是不行的.只是公主腿傷未愈.要小心別傷到了自己.”幾乎是說話的功夫他就拿了布條將樓嫣然固定在臥榻上.這樣不管她怎樣掙扎都無法動彈.自然不會傷到斷腿了.
不能用冰塊.那需不需要拿個火爐子幫她發汗.歸晚悲催地想到這個問題.但是她不想再鬧出什麼笑話了.只當自己是一根木頭人.她今天一天就將十九年的臉都丟盡了……
“我想公主殿下可能需要一塊乾淨的手帕.”紅塵似笑非笑地示意歸晚.
歸晚幾乎是抖着手拿帕子塞住了樓嫣然的嘴.而後落荒而逃.
紅塵悠閒自得地跟了上來.似是不經意地聊天:“我給林千夜的圖紙缺了一小部分.那部分在樓嫣然那裡.她素來看我不順眼.自然不肯給我.本來想叫你試試.可出了今日這樣的事.她恐怕更加不待見我們兩個了吧.”
所以紅塵你是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