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六月債還得快
主子。我們如今該怎麼做。澤雲一臉鬱色。
歸晚自認不是個以德報怨的好人。先前洛心擄走了她。讓她在遼王那受盡羞辱。她逃出之後本沒想過善罷甘休。只是接下來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她根本就騰不出空來。現在她什麼都不想計較了。只是想見上林千夜最後一面。這樣一個小小的願望她也要阻攔嗎。她自認從來都沒有得罪過她。
既然她自找的。她也不用客氣了。歸晚握了握拳:誠王身體好些了吧。
是。誠王服了藥之後前日夜裡就已經醒了。只是吳側妃不放心。讓在別院靜養。
他竟沒回軍營。歸晚發覺自己竟然笑了一笑:這可不像是他的風格。此時他該在軍營裡跟將士們同生共死纔是。
澤雲幾乎是毫不停頓地回答:王府的小士子也染上了疫症。誠王憂心如焚。這幾日軍中之事都是林序跟幾位副將負責的。疫情在軍中也控制住了。
歸晚略略驚異地望了他一眼:誠王住在何處。我要見他。
在不遠處的一個院落裡。先迎出來的是頭髮散亂的茜袖。她那雙熬得通紅的眼睛敵意十足:你來做什麼。
歸晚袖着手。淡淡道:我自然不是找側妃聊天的。來找誠王有要事商議。
王爺病了。不見外客。茜袖一口回絕。
而今時間對歸晚來說是分外寶貴的。她自然不想浪費在茜袖這等人身上。她朝澤雲望了一眼。澤雲提氣朗聲道:我家主上沐歸晚沐大人有要事求見誠王殿下。
茜袖氣得差點想把門給排上。只是顧着臉面強自忍住了。
唔……澤雲還是太迂腐守禮了些。依她的意棧。聽到歸晚醒來的消息趕來。卻只來得及跟她送別:沐師姐。一定要去嗎。昨日了了禪師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今日一別。若出了差池。便是死別。可他沒有立場阻止。他知道爲一個人動心的喜怒哀樂。若這是她最後一個願望。他本就應該成全。
歸晚望向這個已經愈發沉穩的少年:鳳鳴。若今日離別沒有再相見之期。我在荀陽原先的那些屬下就託付給你了。若有一日他們來投奔你。請你庇佑一二。還有……她遞過一個小小的盒子。我跟碧遊海上的海盜達成了協議。憑着這件信物。商船便能在這片海域通行無阻。相信你知道怎麼做。
楚蘭敏只覺得手上這個小小的盒子重逾千斤:師姐……在碧遊海上通行無阻。那是多少商家夢寐以求而不可得的特權。它意味着真正壟斷海運。並在一些舶來品的價格上佔絕對的優勢。僅憑這個。只要他不是太草包。就能建立起一個皇權也不敢輕易觸動的商業王國。她就這樣輕易地給了他。或許從一早她提出楚家分家的主意時。她就已經開始策劃這件事。而她唯一一次離開荀陽就是讓湄假冒她那次。她竟是爲了他冒了這天大的風險。
歸晚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一笑:期限只有十年。相信十年之後。你已創出一番局面。不會再叫那些海盜捏在手裡了。
楚蘭敏重重點頭:我不會叫師姐失望的。
歸晚點了點頭。輕輕道:還有。鳳鳴。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句話她本不想說。但終究不得不說。這樣美好的一個少年。她不想讓他折在任何人手裡。
望着馬車走遠。歸晚慢慢地打開了手中的盒子。那是一朵薔薇花。由特殊的燃料染就。嬌豔的花瓣在陽光下七彩綻放。那原本是她商號的標記。出雲國曾經有一個傳奇般的商號。叫薔薇花號。可是在數月之前淹沒了。可這並意味着結束。這個十八歲的少年。緊緊地抱住了手上的盒子。終有一日。他會讓這朵薔薇花再次綻放出奪目的光芒。他會再次譜寫薔薇花號的傳奇。
小姐。咱們沒知會甜兒一聲就走了。她肯定要鬧彆扭了。馬車的速度很快。不過兩個時辰。就要出宣州地界了。子言怕歸晚一人坐在車裡出事。行不多久總會進去瞧瞧她。
歸晚皺了皺鼻子。懊惱道:我是怕她哭鼻子。
子言笑着搖了搖頭:只怕現在就在哭鼻子了。
離開了宣州那片是非之地。歸晚的心情也輕鬆起來:我知道這樣做不厚道。可是就算天塌下來。我也要去京城的。
子言只是笑。瞧着她精神尚好也就放了心。只要找到林千夜就好。他雖然不知道林千夜會用什麼法子救小姐。但是。他肯定不會叫小姐這樣死去的。找到了他。就是找到了希望:小姐。還有半個時辰才能找到客棧打尖。你先歇一歇吧。
話音未落。馬車卻突地停了下來。歸晚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撲。幸而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馬車前的泥地上釘着一支箭。前面不遠處的路上。筆直地站着一隊步兵。怕是有三四百人。甲冑分明。手中的長槍烏沉沉的。只槍尖一點被磨得光亮。散發出凜冽的肅殺之氣。那是步家的嫡系。真正的步家軍。
沐大人。這時候纔想到離開。不覺得太遲了嗎。唯一坐在馬上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武將。瘦削的臉。蓄着兩撇細細的鬍子。看起來有些猥瑣。只是他身上冰冷煞氣叫人不敢小覷。
六月債。還得快。從她殺了碼頭上的那些蠢貨開始。她就知道此舉徹底地得罪了步家。沒想到步家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而今那個傳旨太監已經死了。她想找個擋箭牌都找不到了。歸晚直想嘆氣。她最近是不是太黴運了些。
這位將軍如何稱呼。她笑眯眯的。一臉的和氣生財。看起來很是眼熟。不知我們在哪見過。
這死皮賴臉地套近乎的方式委實是太不矜持。也太不合常理。那將領臉上的肌肉不正常地抖了抖。很快就恢復了面無表情的鐵板狀:末將賈石標。是步將軍手下的一個校尉。
哦……歸晚恍然大悟狀。一個校尉便有如此氣勢。步家軍果然名不虛傳。不知賈校尉找我何事。
賈石標繼續冷着臉:沐大人這就要走。
歸晚嘆了口氣:其實我也是不想走的。奈何陛下召我回京。我也只好回去一趟。爲了證實此話的可信度。她特地走回馬車翻了翻。掏出了那已然被塞得皺巴巴的聖旨示意。當然。她不會傻乎乎地把聖旨遞過去。被人知道她回京被撤了職。不然。這步家人收拾起她來救更肆無忌憚了。
賈石標並不買賬:末將聽聞沐大人的家將很是驍勇。個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漢。我手下的將士很是不服氣。是以想找他們切磋切磋。想來不會浪費大人很多時間。
果然是步家的嫡系就是不一樣。這找人報仇的話都能說得這般委婉。叫人一時間生不起氣來。歸晚摸了摸鼻子討價還價:可是我急着趕路怎麼辦。說完還不忘揮揮手上的聖旨。
那副無賴相對上那塊如石頭般的賈石標卻沒多大作用。他語音平平道:沐大人可以繼續上路。只要把這幾個家將借我們一用。待我們切磋完了。自然會將他們送還給沐大人。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歸晚又想要嘆氣了。且不說她會不會駕馬車。就是會。一個弱女子駕着這麼大一輛招搖無比的馬車不出十里肯定會被人搶的吧。況且留下護衛跟他們三四百人切磋。切磋完了。他們還有命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