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寧死也不要你救
歸晚哭笑不得,真沒想到這柔柔弱弱的昭雲公主竟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她本該跟葉三娘學上一學,大吼一聲“敢跟老孃搶男人,老孃要跟你決鬥!”但一來她不是那樣的性子,二來怕嚇壞了這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更重要的是,她提的要求實在匪夷所思。
青龍江改道是南楚國求之不得的事,這些年來他們虎視眈眈,說是兩國交好,每年出雲國的使團送往南楚的金銀就不知道有多少。但是一頭狼,永遠都是喂不飽的,若圖紙真是落在他們手裡,又怎麼會拿出來跟她交換?毀了都來不及。她身爲出雲國的公主,如何會爲了一個只遠遠瞧了一眼的男人,棄國家利益於不顧?
“怎麼樣?你答應嗎?”昭雲公主一臉希冀地望着她。她的目光閃動着,隱隱有着乞求。瞧她的神色,分明是有話要說,卻不好開口。
歸晚搖頭笑道:“我不能答應。”
昭雲公主緊咬着不放:“爲什麼?你不想要那圖紙了嗎?”
圖紙?要改造青龍江是何等浩大的工程,怎麼可能在短短几日內就有圖紙?歸晚日日前來拜訪,也不是過是想要一個慕羽蓉答應出山的準信罷了。這昭雲公主爲何一口一個圖紙呢?
歸晚心中一動,微微笑道:“公主別忘了,這是在我出雲國境內,即便圖紙真在你這裡,我照樣能找出來。”
昭雲公主卻像是鬆了一口氣:“你以爲我會把圖紙放在這道觀之中嗎?我三天前就把它移到山下去了。你若真有誠意,就讓他來見我。”那個“他”自然是林千夜了。
歸晚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笑道:“好吧,你讓我考慮考慮。”
昭雲公主眼中閃過一抹驚喜:“如果你答應了,就儘快讓他來見我。”
“好。”歸晚答應得很爽快。
隱在暗處的封平暗自捏緊了拳頭,真不知道爲什麼主上會對這樣沒心沒肝的女人這麼上心。才三兩句話,她就把主上賣給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他本來是不願來保護這個女人的,是主上說最近這招搖山上危險,子揚未必護得過來,人太多了又不好引蛇出洞,才叫他暗中跟着。
沒想到,他又親耳聽到了這見不得人的交易。他雖則已經脫離了楚家,但感情依舊是在的。聽聞當日她勾得楚蘭敏鬧分家,生生把楚家這樣一個百年世家給敗壞了,他就恨不能殺了她。如今她爲了一張圖紙,就罔顧主上對她的情意,把主上賣給一個外邦女子。她這樣的女人,拿了圖紙能做什麼?不外乎是爲了升官發財罷了。主上是何等人物,她這麼一個利慾薰心,蛇蠍心腸的女人怎麼配得上他?
昭雲公主似乎還有話說,她身邊的侍女輕輕地拉住她:“公主,和親之事還得等使團到了京城,跟出雲的皇帝陛下商定之後方可,公主不可莽撞。”
昭雲公主果然讓開了道放歸晚下山,可是眼中卻含了淚,哀哀地望了歸晚一眼,那眼神哀怨得叫人覺得是歸晚搶了她的心上人。歸晚臨走前不由得道了一句:“公主且放心,我定會叫你如願的。”若不是職責所在,封平差點想一劍剁了她。
昭雲公主望着歸晚的背影發呆,那侍女輕輕一嘆:“公主,你身子不好,還是別在外面吹風了。”
昭雲公主推開她的手:“放心吧,在沒和親之前我是不會死的。你們也不會叫我死了是不是?”
那侍女眼底有些微的憐憫:“公主,何必呢?你這樣,只能是害人害己。”
“害人害己?”昭雲公主低喃了句,原本就蒼白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不……她是無辜的。”
那侍女漠然道:“只要是妨礙了陛下的人,都不無辜。”
下山的路風景極佳,許是爲了方便道觀中女弟子往來,山路並不算難行,山路的一側就是山崖,崖下一個天然的湖泊,湖水瑩綠可喜。歸晚無心欣賞,只想快點趕到山下。方纔那個昭雲公主分明是在暗示她,慕羽蓉三天前就已經被人劫持下山了,而且劫持她的人就是南楚國的人。這南出國的人,鼻子可真夠靈的,什麼事都能插上一腳。
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慕羽蓉失蹤卻是事實,不知道是不是遇害了。都怪她,考慮不周,真把這道觀當成了世外桃源,沒有想過要在慕羽蓉身邊加強防範。
只是她真的是南出國的公主嗎?爲何要將這麼重要的消息透露給她?她又爲何堅持要見林千夜呢?
歸晚一沒留神,冷不防被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卻是歪打正着,這一跤堪堪叫她躲過了往眉心刺來的一劍。山道上不知何時多了四個黑衣人,將她團團圍住。
歸晚心頭一跳:“你們是什麼人?”莫非是南楚國的人來殺人滅口?來得可真快
對方卻不答話,並未因爲她是個弱女子就託大,四個人齊齊出劍,劍花交出一張細密的網,鋪天蓋地地籠罩了過來。這樣的劍陣,若非是一流的高手,也躲避不開。歸晚不會武功,自然避無可避,封平閃身而出,一把將她拉開,手中的匕首一轉,以詭異的角度迎上,一陣叮噹聲響過,竟是輕易地破解了對方的劍網。
四個黑衣人的眼中閃過一抹驚異,卻並不遲疑,他們顯然極有默契,一揉身,第二招繼續遞出,四人攻向的弱點只有一個,那就是不會武功的歸晚。
封平又是大力一扯,躲開了對方的攻勢。歸晚被拉了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又被大力扯了回來,封平以一敵四,似是遊刃有餘,唯一的缺憾就是歸晚被他放風箏似地扯來扯去,扯得頭暈腦脹。被他扣住的手腕鑽心地疼,不用看也知道是淤青一片了。
一個黑衣人覷着空擋,一劍朝着歸晚腰部劃過來,那幽芒的劍鋒閃過,若是叫他劃個正着,她恐怕就要開膛破肚了。歸晚也不是一味依賴人的性子,之前被刺殺的經歷她積攢了不少臨陣對敵的經驗,她也不懼,手指一彈,一枚銀針直直地飛向那黑衣人的眼睛。
那黑衣人收劍迴護,封平似是背後長了眼睛般,腳一擡,勾着歸晚的腳踢向那黑衣人的握劍的手腕,歸晚也大概知道些動作要領,崩緊了腳背直直向黑衣人腕上彈踢而去。不得不說這一招很有效,那黑衣人剛剛磕飛了銀針,歸晚的腳便到了,且精準無比,他被逼的無法,卻不肯後退步伐微微向旁邊一側,左手張開欲抱住她的腿,右手沉腕收肘狠狠地往她膝蓋上砸。
若是這一下被砸中了歸晚這條腿便廢了,封平卻不知是忘了還是無暇顧及,竟是不管不顧,歸晚急忙後退,卻還是慢了半拍,被砸中了腿上的麻筋,疼得她悶哼一聲。封平覷着這個空檔重創了一個黑衣人,趁着拉開的這個口子把歸晚從他右邊拉到了左邊,也不管她站不站得穩。
如此幾個回合下來,歸晚再怎麼遲鈍也知道封平是在故意整他了。他還時不時會將她的腿踢出去抵擋對方的攻擊,或者裝作護衛不及讓對方的拳腳落在她身上,才一會功夫,她就已經傷痕累累,當然,表面上是看不出來的。
封平當然是故意的,他奉命保護她的安全,卻保證要讓她毫髮無傷,他自覺掌握了分寸,護住她周身的要害,頂多是叫她身上多些青紫罷了。可他忘記了普通人的承受能力和習武之人是不一樣的,他自己武功高強,在他手下受訓的人又都是有功夫底子的,這樣程度的撞擊完全算不得什麼,歸晚卻是個嬌弱的大小姐,被撞那麼一下,所吃的苦頭是加倍的。
他有意要叫她吃些苦頭,可是歸晚性子也是倔,除了第一下被砸中哼了一下,之後就一聲沒吭。封平便以爲她沒事,更是變本加厲地整她。不就是磕碰幾下嗎?這不是連點血都沒讓她見嗎?他已經足夠仁慈了。
這樣只懂得利用主上的女人,他恨不得殺了她纔好,就算不能,叫她小小地吃些苦頭也是好的。是以本來他可以很快解決這四個人的,卻故意放慢了調子,叫她多吃一些苦頭。
歸晚卻不明白爲何封平要故意這般整治她,被他這樣一個絕頂高手拖着,她完全不能自主,任她再如何防備,肩頭上又捱了一下,她咬牙冷喝道:“你放手!”
封平自是不理,眼底閃過一抹嘲諷,他也不怕她去告狀,他知道,她是個極其驕傲的人,有仇只會自己報,是不會到主上面前告狀的。而他是誰?天下最頂級的刺客殺手,他會怕她的報復嗎?
可惜,他到底低估了歸晚的驕傲。
歸晚冷笑,管你是誰的人?她可不是任人欺負的。手中的銀針一彎,便朝他眼睛飛去。她銀針使得再漂亮,在他這樣的高手面前也不過是小兒科,封平嗤笑了一聲,拿了匕首便磕,卻不想那針被劍一磕,竟然沒有被磕飛,還突地變了個方向,藉着他這一磕之力速度更快直取他的咽喉!
這一手依靠的就不僅是巧勁了,而需要極其精準的計算能力,計算出他的反應,他的劍勢,以及他揮劍的角度,一分一毫的差錯都不能有,這是多少人一輩子也做不到的。光這一枚銀針,她便能躋身暗器一流名家的行列。封平不得不承認,她雖則沒心沒肝,卻也算是個難得的人才。
那幾個黑衣人呆了一呆,怎麼都沒想到這時候這兩人竟然自相殘殺起來了。但也只是一呆,便繼續織起了劍陣,這次,他們沒有再攻擊歸晚,而是趁勢想要幹掉封平。若是封平還活着,他們決計殺不了歸晚,不如先幹掉他,只會偶爾使使銀針的這個女人還不任人宰割?
他們的判斷無疑是準確的,封平應付了銀針,便來不及應付劍陣,果然捉襟見肘。歸晚卻不給他反應的時間,另一把銀針又已追到,那幾枚銀針卻是直逼他周身的大穴,被刺中了,他不是死就是重傷。
她素來就是倔脾氣,別人欺負了她,她定然是要加倍償還的。自從四年前死裡逃生之後,性子更是變得偏激。這封平仗着他是此時唯一能救她的人,就這般折辱她,難道指望她忍氣吞聲?更何況,他還是林千夜的人!她本來以爲林千夜是她能放心依賴的人,所以,她放心地叫子言回荀陽,所以她從沒動過要把自己的培養的護衛澤雲他們調過來的念頭。
卻不想,轉過身來,他隨便一個屬下就能這樣欺負她。雖然理智上知道是封平自作主張,並不關林千夜的事,可是那心底蜂擁而出的憤懣和不甘越越來越甚。
這算什麼?這算什麼?我情願死了也不需要你這樣高高在上的施捨!你是林千夜的人又如何?你是楚家第一影殺又如何?憑你是誰,膽敢如此欺我辱我,很好!那便同歸於盡吧!
那銀針,帶着決絕的殺意!即便是封平那樣的絕頂高手亦是不敢小覷,幾乎是下意識地,他一掌揮開了她。他這一揮,用了七八成的力道,歸晚直直地飛了出去,路的一側便是山崖,下面的湖水深不見底。
這山崖距離湖水足足有六七丈高,封平悚然一驚,飛快地掠起就要去抓住她,卻不想,一枚箭矢從對面的山上疾射而出,向歸晚射去。
還有其他埋伏!
封平一腳踢開那箭矢,身上一沉,繼續去抓歸晚,堪堪夠到了她的衣袖,卻不想,歸晚嘴角劃過一抹冷笑,手中的銀針狠狠地紮在他手上的麻穴上。
我寧可死也不要你救!